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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PPT教学流行起来以后，教师的语言表达能力就大大退化了，甚至离开了PPT有些老师课都不会上了。这种现象在中学、大学尤为明显。就历史教学而已，信息化时代、智能化时代只要把教学素材收集好（视频、图片、文字史料等）并进行合理地组织，上课呈现这些素材就可以了，整个课堂老师说个“串场词”就行了，甚至这个活儿AI也能代你干。前不久指导几个实习老师，发现他们课堂语言表达普遍存在不流畅、不优美、逻辑混乱、没有节奏感、没有感染力等一些问题，显然缺乏对教学语言的专门训练。“演员应当善于在舞台上说话”，同样，教员应当善于在讲台上说话。演员需要具备扎实的台词功底，教师需要具备专业的教学语言素养。
我常拿教学和表演作类比，教师兼具演员和导演的职能，只不过表演的场地是三尺讲台而已。当需要你叙述历史、阐释历史时，你就是一个演员；当需要你组织教学、开展活动时，你就是一个导演。一个演员在舞台上的说话大致可以分为独白、对白、旁白。独白是演员跟自己说话；对白是两个剧中人的对话；旁白是跳出剧情对着观众说话。教师在课堂上其实也进行着同样的表达，当叙述历史事件、描述历史故事、阐释历史概念、评价历史人物时就像是在独白；当提问学生时，师生之间的问答就像舞台对白；当从旁指导学生的小组活动时，就像旁白一样，这时教师充当的是一个导演的角色。当然，教师举手投足的肢体动作和面目表情也能表达意涵丰富的潜台词。其实这里面蕴含着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教师的角色是适时变换的，一会儿是演员，一会儿是导演；看待学生的角色也会随之发生变化，你把学生看成剧中人物还是场外观众呢？
有人将教学口语分为说明性语言、叙述性语言、描述性语言、论证式语言、抒情式语言、评价性语言、演示性语言和概述性语言等；也有人将课堂语言分为讲解语言、问题语言和评价语言；还有人将教学语言分为导语、讲授语、问答语、结束语等，根据不同标准进行的划分，都有其合理性。我姑且按照自己的理解，聊聊课堂教学语言的应用。
一、独白：规范性、简洁性、完整性、逻辑性、生动性
课堂上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教师的独角戏。教师叙述历史事件、描绘历史情节、阐释历史概念、评价历史人物等，基本上都在面对学生自说自话，此乃独白。我们当然反对“一言堂”，但讲授法仍然被认为是历史课堂最重要的教学方法。图片和视频等历史素材的应用部分冲淡了讲授法的效能——试想，播放一段三顾茅庐的影视片段教学效果好，还是教师绘声绘色讲三顾茅庐的故事更有吸引力？这可能是个矛盾的问题。一方面视频的应用更具感染力，有利于历史情境的创设；另一方面部分褫夺了教师展现个人魅力的机会和限制了学生想象的空间。我将独白分为过渡性语言、叙述性语言、描述性语言、评价性语言、阐释性语言等。
过渡性语言要有一定规范性。让整个教学流程顺利推进，离不开规范化的过渡性语言，例如怎么导入、怎么提问、怎么开展活动、怎么总结等，都需要一定的话术；两个子目之间总要有一个串场词。“今天让我们学习第3课——秦统一多民族封建国家的建立”；“根据上述材料，思考楚汉战争中项羽失败的原因是什么？让我们组成四人小组进行讨论”；“刚才李晓明同学的回答很好，有没有同学想要补充的？”；“同学们，让我们一起对照板书再来回顾一下今天所学的内容”等，这些类似于串场词样的过渡性语言简洁专业，是衔接教学环节的合页铰链。（不免让我想到章回小说或评书的结尾总有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叙述性语言要有完整性、简洁性、逻辑性。把一个历史事件（制度、人物、阶段）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就是历史叙述或叙述历史（可能用叙述历史更贴切些，以免与专业的“历史叙述”相混淆）。教材的编写就是典型的历史叙述。历史叙述离不开叙述性语言，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书面表达，另一种是口头表达，就是教师用嘴说出来。我们在此讨论的是后者。把一件事说明白至少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结果、影响交代清楚，别太啰嗦，思路清晰。例如“2012年11月8日，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隆重举行。这次大会是在我国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定性阶段背景下召开的。胡锦涛同志代表中共十七届中央委员作题为《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的报告。会议的主要内容围绕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条主线，强调了三个自信、总依据、总任务；确立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形成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集体。中共十八大是在我国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定性阶段召开的一次十分重要的大会。”这一段话至少把十八大的背景、内容和影响表达清楚了，较为完整、简洁和逻辑清晰。
描述性语言要有生动性。描述性语言应该从属于叙述性语言，但此处我想强调叙述性语言是概括的，描述性语言则是细节的、具体的、文学的。“毛泽东参加完国庆大典回到中南海已是深夜，周恩来急忙送来一封金日成的救援电报。毛泽东接过电报，仔细地看了两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点燃一颗烟，陷入了深思：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对以朝鲜为主要目标的社会主义阵营发动的这场侵略战争，其目的不仅是阻止李承晚集团崩溃，而且要借机集合资本主义阵营的力量，先占朝鲜半岛，继而进攻中国，实现其称霸世界的目的。唇亡齿寒，户破堂危，我们不能不出兵；而且朝鲜人民发出紧急求援的呼吁，我们亦不能见死不救！可是，新中国刚成立，百废待兴，以我们的经济、军事实力怎能跟超级大国抗衡呢！毛泽东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描述性语言是课堂语言中最具魅力部分，绘声绘色地讲一个历史故事最能彰显老师的语言基本功、最能吸引学生的注意力。历史课堂如果没有历史故事和历史细节是不完整的。我听了很多公开课，大部分都是在拼命地煽情或讲道理，缺少历史的细节，非常枯燥甚至令人生厌。在讲故事的能力方面，大学和中学老师要向小学、幼儿园老师学习。
评价性语言要有全面性。评价性语言亦理应属于叙述语言的一部分，教材中的评价语言简洁、概括和抽象，教师不能把课本上的原话读给学生听就完事了，一定要十分重视评价性语言的全面性。这个全面性包括评价的多维性和辩证性，也包括易于理解的通俗性。例如，在评价九品中正制时，多数师生把评价集中在局限性方面——重视出身门第，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成为维护和巩固门阀统治的重要工具。殊不知，九品中正制起初的人才选拔标准是家世、品德、才能并重，可谓“三好学生”，只是到了后期更重视家世门第；九品中正制的推行也将官吏的任免权收归中央，有利于加强中央集权。再如对唐中后期藩镇的评价，教材中的表述是“安史之乱期间和以后，唐朝陆续在内地增设藩镇。藩镇管辖地区，大者十余州，小者三四州，有些藩镇独立性很强，形成藩镇割据的局面。这种局面在唐朝后期持续了一百多年，严重削弱了唐朝的统治力量。”这一段对唐朝藩镇的评价显然是负面的。可事实是藩镇还分为河朔型、中原型、边疆型、东南型四大类型，只有少数藩镇尾大不调威胁中央集权。藩镇设置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护唐朝地方统治的，而且让唐朝的生命又延续一百多年，不能说藩镇没有积极作用。所以，区分“藩镇”和“藩镇割据”是很有必要的。2018年高考全国Ⅰ卷文综第25题就考查了相关内容。再如对辛亥革命的评价，师生耳熟能详地记得一句话“使民主共和观念深入人心”，可是问学生什么意思，少有学生能回答出来，也很少有老师有意识地解释给学生听。我是这样解释的：辛亥革命后没有了皇帝，社会风气变了，把辫子也剪了，现在洗头可方便了，老百姓觉得民国真好。以后哪个龟孙子想复辟当皇帝，再让我把辫子扎起来，我是一百个不同意！——这就是民主共和观念深入人心。
阐释性语言是对某些历史概念、专有名词、专业术语的解释说明。与评价性语言类似，强调表达的严谨性、科学性和通俗性，比如对门罗主义、新民主主义、领事裁判权的解释等。历史的概念教学特别凸显阐释性语言应用的重要性。要想把一个概念解释清楚，利用古今对比、中外类比的方式最能深入浅出。不再赘述。
二、对白：亲和性、启发性、渐进性、平等性
对白是两个人或多个人的对话，师生之间或生生之间。此处咱们主要谈师生之间的对话。对白使用的是交流性语言，要求有亲和性、互动性、启发性、渐进性、平等性。最常见的对白依托于师生问答、讨论探究、角色扮演、辩论等活动。我常见教师提问学生时带有命令的口吻——“李晓明，你来回答这个问题”，连个“请”字都没有；学生不会回答，老师又不提示引导他；学生回答完毕，老师没有评判或回馈，甚至忘了让他坐下。可见，师生没有站在平等的位置进行交流。如果用鼓励的眼神、商量的语气说：“李晓明同学，你能不能帮我们回顾一下拉丁美洲独立运动兴起的原因呢”“刚才你从几个方面回答了原因，主要集中在拉美本身，想想有没有外部因素对拉美有影响，比如它的邻居”“很不错，还有美国独立战争对拉美的鼓舞。很好，请坐”。这样的语气和语言带有明显的鼓励和启发色彩，减少学生心理压力，当思维遇到阻碍时循循善诱，鼓励学生自由表达。师生的有效交流建立在平等的师生地位和融洽的师生关系基础上。恰当地使用交流语言能创造民主和谐的课堂氛围，有助于提高课堂教学的效能。
生生的对白主要通过小组讨论、辩论赛等形式展现。在班级我常让学生作为“小老师”上台讲题，在这个过程中在座学生会大胆质疑“小老师”对某些题目的讲解，会产生思维的碰撞，整个班级呈现百家争鸣的盛况，这种情形下的语言交流才是真正有效的。有效交流的前提是平等。
三、旁白：权威性、明确性
在舞台表演中，戏剧角色背着台上其他剧中人对观众说的话，或者影视片中的画外音和解说词，都叫旁白。课堂教学中的旁白是跳出教学内容本身，服务于教学内容的讲话。我将其分为指令性语言和指导性语言。
指令性语言要具备权威性。比如教师发出上课的指令“各就位，上课！同学们好！请坐！”；面对学生比较喧闹时说“请保持安静”；学生回答完毕后，你说“回答得很好，你的声音可以再大一点，请坐”等。这些语言跟教学内容本身关系不大，但服务于教学，保障教学的顺利进行。指令性语言带有强制性，是教师对学生的单向输出。
指导性语言要具备明确性。教师在黑板上演示时间轴的画法，要求学生就此完成某一单元，在作业过程中教师逐个进行巡视检查，对操作不规范的同学进行有针对性地指导。“把时间节点之间的空间留大一点，便于书写文字内容”“把政治相关内容写在时间轴的上方，经济的内容写在下方，是不是更明确”。再如，当教师觉得某些内容很重要，需要学生做记录时，可以说“请把书打开到93页，把新经济政策的实质这两句话抄在下面的空白处”。指导性语言要具体、明确，让学生听明白知道怎么做。指导性语言也可以发生在师生的对白当中。
此外，还有一种教学语言叫“无声”，类似于戏剧表演中的潜台词。当一个学生总是在课堂上说话时，你停下来两分钟不讲话，静静地盯着他看。此时无声胜有声，可能比你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效果更好吧。
总之，教学语言应该具备五个方面的特点：一是简洁有细节。教师的叙述语言需要简洁明了，但照本宣科难免枯燥乏味，所以重难点的部分需要浓墨重彩有细节的描绘，才能让历史课生动；二是专业且通俗。历史有历史的语言，教学有教学的语言，在历史课堂上教学应该使用专门的语言，这就叫做“专业”。但如何让中学生听得懂，还需要教师的语言转换，达到雅俗共赏；三是严谨又活泼。历史是严谨的学科，“一分材料说一分话”“论从史出”，历史老师在课堂上不能乱说话，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对历史负责”。教师出口成章、文采飞扬、诙谐幽默能让历史课变得鲜活；四是干净又得体。语言干净就是表达文雅，不说粗俗的话，没有口头语。说话流畅，不磕磕巴巴，张弛有度、抑扬顿挫，有节奏感。
四、如何训练教学语言
说学逗唱是相声演员的基本功，台词功底是演员的基本功，教学语言是教师的基本功。如何训练教学语言呢？我粗浅的认为有以下几点可供参考：
一是多阅读。“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看历史书，看不同专业的书，厚积薄发。肚里有货，说话掷地有声。
二是多朗读。出声朗读是个好习惯，也应该是教师的必修课。练练嘴皮子，练练脑袋瓜子，学会说话也是一门学问。特别是朗读教材，对课堂教学直接有效。每次上课前我都会把课文完整出声朗读两遍，包括小字部分。只有这样，才能更流利地准确地说出历史的专有名词和概念、外国的人名地名等，在课堂上说话才有底气，才显得专业。
三是多模仿。网上找找考资考编的示范课，学学人家的教姿教态、教学语言，虽有程式化，但规范和简洁是值得借鉴的。
四是多实践。我鼓励你站着讲话，因为站着讲话与坐着讲话不一样；我鼓励你走到讲台前讲话，因为在讲台上讲话与座位上讲话不一样；我鼓励你少看稿子和少看PPT讲话，因为看稿子讲话和临场组织语言不一样。
学会好好说话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有意识地训练，希望引起你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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