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池青橡(澳大利亚•悉尼)
引 言
中国,甘肃河西走廊,入疆必经高速公路一旁的某小县城。
2024年2月17日(甲辰年正月初八)下午,夜猛地一下降了下来,如此早,如此快,带着不知从哪儿吹来的狂风,夹着暴雪,夹着沙尘,包裹了这座小城。
风,真叫狂,真叫疯,东西南北地乱窜,拔树毁屋,吹倒人,推翻车,势不可挡……
雪,真叫暴,真叫狠,片片棉絮般的降雪,瞬间在路面上堆起了几公分厚的积雪……狂风叫嚣,暴雪肆虐,飞沙走石,眼前一片混沌……气温骤降,街上能见度极低,两人相遇,若不慢,若不谨慎,定撞个鼻青脸肿。
恰恰这时,当地交警为了安全,封闭了高速公路,引导七、八千辆大小汽车、数万名旅客就近下道,来到了这个人囗仅仅5万的小地方。
转眼之间,一个小地方,涌入了相当于他们总人口一半的人和车,这无异于暴风雪扑面而来,小小县城面临崩溃。
本来只有几家的宾馆、饭店立马挤爆了。大量滞留旅客找不到地方住,告急!
县政府隨即开放政务大厅、社区机构、学校、体育馆,乃至养老院,仍有大量人员无法入住,告急!
县政府再次动员,于是,几乎县城所有的商场、健身房、培训机构也都腾出地方,赠送刚购入的入冬大衣,备水备食,收留旅客。但危机仍未结束,仍有大量车辆、旅客被困在大街上,受冻挨饿!至寒至冻,人命关天,刻不容缓!告急!还是告急!
这时,人民群众出手了,群众组织出手了,自发认领剩余人员,不但让出房屋,而且炖肉、烙饼、下饺子,过大年似地招待客人,让人家尽量睡好也吃好。
春寒料峭的冬夜,热情顿时火爆。
极端的至寒气候下,人们却叙写了一个又一个温暖的人间故事。
故事一:正月十五的婚房
一阵狂风吹过,飞沙走石。
王小妮迷糊了双眼。“噗”的一声,手推的自行车不料碰撞了什么。她搓搓眼皮,用力睁开双眼,这才看清自行车碰到了什么人的汽车上。
对不起!对不起!
王小妮还未说出口,那辆高头大马的越野车的门开了,一个粗壮的男人的上半身探了出来:“对不起!我不该把车乱停在这里!你有事吗?”
“没事没事!刚才风沙太大了,我眼睛一迷糊,不小心碰了你的车,有没有碰坏了?”
这男人走出车门,随便看了一眼碰的地方,就说:“没问题!再说,也是个二手的!”
这下子,王小妮才看清了眼前的男子:人到中年,魁梧壮实,剑眉大眼,像条汉子。在这车四周还横七竖八停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车辆……
怎么回事?大街上乱停车,这红绿灯咋也不管事啦?王小妮正诧异,这中年汉子就告诉她,今天风雪沙尘暴突袭,以至高速公路上到处是车禍。为此,高速紧急关闭,他们被劝告就近下道,才来到这里。可是,如今这么多人,这么多车,吃,没地方吃;睡,没地方睡;天气这么冷,不解决迟早会出人命的!
是呀,看看这男人的车,虽然不赖,七、八成新的“路虎”,但左边的两个车窗都被石头砸破.车门上还被砸了一个深坑,他只用一些胶带胡乱粘了一下。车内,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应该是他的妻子,长得白嫩,脸蛋也俊俏,头上包着一方花巾,像是农村来的。她身旁,还有一大一小两孩子,大的约七、八岁,小的还只有一、两岁大,似乎刚哭过,此时正张着惊惶不安的大眼,盯着他俩说话。
“我们已经饿了一天多,真不知该怎么办!”那汉子说着,几乎快哭了出来,“大人还好,小孩快挺不住了!”
王小妮被深深打动了,略略迟疑了一下,就说:“没事,你跟我来!”
“去哪里?”
“去我家!有吃!有喝!有住!”王小妮说这话时,口气坚定而有力!随后就指挥那人停靠好车子后,带着他的一家子人往家里走去。
在路上,她才知道:那人也姓王,名大壮,是川西人,当过兵,是开车的,前些年从部队退伍后,回家和全乡最耀眼的妹子结了婚。后来,由一个老乡介绍,入疆当了一家贸易公司的大货车司机,收入颇丰,工作稳定。于是,这次春节回家探親时,就在当地买了一辆二手的“路虎”,把全家都搬来了。谁料到半路上会……!说到这,男子的眼眶又泛红了。
“我也是!今天上午天气还好好的,我就回了娘家一趟。午饭后,我拿了妈给的肉呀酒呀往家骑,就遇上这鬼天气!”小妮应声道。
只眨眨眼的工夫,他们就到了一座半新旧的四层公寓楼前,王小妮把自行车推进自家的柴火间,就背上夹在后架上的包,带着王大壮一家上了楼。
在三楼一间贴着红双喜大字的单元房前,小妮敲开了门:“阎清,快!有客人!”她把手上的包交到那开门的阎清手上,“注意,里面有猪肉、羊排,还有酒!”随后,又簡单介绍了王大壮一家以及路遇,就吩咐阎清煮肉烧菜下饺子,先忙起来。
她关上门,就张罗着倒水,端凳子,叫大家坐下……见人高马大的王大壮像孩子似地,怯生生地伫在一旁,就问道:“大哥,怎么啦?”
王大壮这才羞赧地说:“妹子,大哥不好意思,住到你家来!难怪当初你犹豫了一下!你这是婚房呀!”
“不!还没当婚房!正月十五元霄节那天才是哩!”
“那更不行了!青玉,”大壮唤过妻子,“咱们走!”已在喝水、吃糖果糕点的两孩子停了手上的动作,不知所措。
小妮赶忙阻止:“大哥,你看你,把孩子惊吓的!我和阎清是县政府的同事,都刚从大学毕业后工作不久的,手上积蓄不多,所以结婚就贷款买了这二手房。这房子以前住过人。可住过谁,我们不请楚,也不想请楚!难道我们还介意你们在它当婚房之前,住上一住?”
“我和阎清都不信那些八卦”小妮言毕,意犹未尽,“再说了,你们要走,可你们走去哪儿?……”
这时,阎清也放下了手上的活,过来说:“大哥,你就听小妮的话得了,外面狂风暴雪,你能上哪儿?你和小妮都姓王,你就算是本家大哥了!今天小妮回了一趟娘家,没想遇上这恶劣天气,我正想她在半路上,要怎么接她。她却意外遇见了你!这不是缘份,是什么?”说着说着,他走回厨房,拿出一瓶正宗“贵州茅台”:“你看,俺娘疼她,不但捎了肉,还带了几瓶酒回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吃肉喝酒,也给你们压压惊,驱驱寒!”
大壮为难,不再言语,他的妻子青玉却劝他:“壮,你就接受了小妮妹子这份心意吧!这个时候,咱能去哪?!咱啥也不说,就住下!今后咱家多了小妮这一门亲戚,你开车出疆入疆,也可以在这歇口气,多好!”
“是呀,是呀,嫂子说得真在理!大壮哥,你就答应了吧!”王小妮十分激动地说。
“好!”王大壮终于点头,“咱住下!咱也认了你这妹子!不过,正月十五你们结婚,一定得请咱们!”
“当然,那是一定的!”王小妮的脸上,笑得比花还美。
故事二:能人高乃心和“吃瓜群众”
高乃心,这是一位十里八乡都知晓的人物,就像影视明星,就像著名央视节目主持人。据说,他是什么作家,还是什么协会的主席,写的文章比人还美,都上了《人民文学》,还有《人民日报》哩!
这天午饭过后,他牵头组织的县文联第二场春节联欢会闹得正欢:台上锣鼓喧天,器乐齐鸣,狮龙腾舞;台下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掌声、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他站在台侧,对自已组织的这场活动的巨大成功颇有些醄醉,但是他知道这里面缺少了赖奇声的二胡独奏《空山鸟语》和葛秀俪的傣族独舞《孔雀飞来》,实在是美中不足!可谁叫他俩上一场演出之后,闹翻了脸呢?他正胡思乱想,县政府来电紧急通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来袭,立即停止演出,疏散群众,让大家回家做好风险防范工作。他马上照办,广播通知,10分钟过后,全场悄无一人。
他最后一个离开剧场,此时天已大暗,他就想像自己被倒扣在一口大铁锅底下,顶着沙尘风雪摸黑前进。幸好他是土生士长的当地人,家又近,三下五除二,一会儿就到家了。只是头上、身上被狂风吹来的什么物什碰撞了几次,用车搓搓,拍打两下也就算了!
一进屋,他就傻眼了:这咋啦?四下里灯火通明,满屋的外地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正坐着喝水、唠嗑……是谁?他脑子灵,转得快,一想到屋外的鬼天气和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他就明白了八九不离十。
那些人见男主人回家,马上站起致意。正在厨房忙活的媳妇也赶了出来,告诉他今天路上所见以及自己的所为,还说她叫儿子、媳妇回娘家过夜,多腾出一间房,好让这一大家子住。高乃心颔首称赞,随后就走向大伙儿嘘寒问暖。当听说街上还有无数的车辆、人群被围在寒流中未能安顿,他坐不住了。
“喂,”他打响了堂弟高乃煌的手机。高乃煌是县府办公室主任,这事,他该不该管?
“哥,什么事?这时候找我?”高乃煌一接电话,就着急地问。话筒里尽是嚷嚷的人声。
高乃心就把看到的、听到的揪心事儿简单明了地说了一遍。
“唉,”高乃煌叹了口气,“我现在不正在解决这个问题吗?可是,压力太大了,人和车太多了,而我们这儿又是个小地方,所有能安排的公共场所都安排了,才解决了一半多,另一半咋办?!当然,办法还是有的,发动群众,住进民居!可是,县政府不能发通知呀,这应该是民间的、自发的、自觉自愿的行动!我正想打电话找你商量哩!”
“好咧,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马上找些人去办!再见!”高乃心二话不说,就准备挂断电话。“等一等!”高乃煌立马阻止,“我和张书记、唐县长他们说了我的想法,他们十分支持,並说若要安排住民居,他俩应该首当其冲!县委、县府的几个头头脑脑也都表示响应。你若没问题,马上就组织人动作起来,第一批就住进县委县府大院,我家就是第一家!”
高乃心是个很容易激动的人,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这并不是因为堂弟高乃煌的话有多么动听,而是因为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民政府,一个有着十四亿人口的大国政府!
他以手背抹了一下泪花,匆匆走进厨房,交待媳妇一番话后,就从厨柜取出一瓶珍藏多年的“人民大会堂五粮液”(这是当年他去《人民文学》杂志社改稿时,用稿费买下的)以及几个酒盅。他把这些摆在一位年纪最大的大爷面前,对众人说:“好好吃顿饭,美美喝些酒,然后睡个囫囵觉,明天暴风雪就过去了!对不起大家,我还有些事要去办,失陪了!”正要开步,那大爷拽住他:“且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大伙才去忙的!可外面风大雪大,你饿着肚子,哪行?!”大爷边说边提起桌上的那瓶“五粮液”,左看看,右瞅瞅,猛地一下就开了盖,顺手斟了一盅酒,双手递到他面前:“喝了这盅酒,既抵饿,也御寒!”
“不着急!不着急!肉煮好了!”媳妇叫嚷着,从厨房里端出一大锅红烧猪肉,又回身去拿来一摞碗筷。
高乃心这下干脆停住脚步,给屋里每个成年人都倒了一盅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盅,说:“那我就趁机敬大家一杯酒,祝阖家新年安康!也祝风雪兆丰年!”喝了酒,也吃了肉,他就冒着狂风暴雪出去了。
他先找了6位热心的左邻右舍,又电话招来了诗人王立人、散文家萧川,这俩人一个机灵,一个干练。不久,这八、九个人就聚在翟大叔家开了一个短会。心直口快的大叔率先发言:“虽然高主任有授意,但没说要怎么组织,组织起来后叫什么名称……我们总不能次次行动都要自报身家姓名吧!我们只是一些吃瓜群众而已。”
“对!”高乃心拍手叫好,“就叫‘吃瓜群众’吧!”他一通电话,让媳妇赶紧送来平日里作协开会用的胸前挂牌,扯去上面的名字,又在一张白纸上一番龙飞凤舞之后,剪下裁平,9面“吃瓜群众”的挂牌就此做成。他分给大伙,並宣布成立3个组:“交通疏导组”、“食宿组”、“特勤组”。3个组分头行动,各自为政,却又互相配合,及时通联,灵话支援。遇到紧急情况,第一时间联络他。
他们说干就干!于是乎,“吃瓜群众”出现在街东、街西,一辆车一辆车地敲打窗户,疏导入住;于是乎,“吃瓜群众”出现在县委县府大院,出现在城南、城北街道,挨家挨户地细心询问,安排食宿;于是乎,“吃瓜群众”的挂牌飘拂在寒冷的气流中;“吃瓜群众”的挂牌走进了人们的眼帘里……
一上手就十分顺心:光光县委县府大院就开进了几十辆车,车上的人们被迎进了上至书记、县长,下到普通公务员的几十个家庭里。而在城南一带,“食宿组”有问必好,无一不悦。
写诗的王立人好不高兴,激奋地对高乃心说:“我瞬间来了灵感,题目就叫《暴风雪下的暖流》”
他正想念,高乃心的手机叫了起来,是街东的翟大叔打来的。原来他遇到的一位司机没汽油,车子启动不了!高乃心简单地口授如何从其它车辆“借”些汽油,开到加油站;紧接着又拨通了堂弟高乃煌的手机,要求加油站立即开门营业。
他刚放下手机,还没松口气,又有电话闯进来,一看,还是翟大叔他老人家的:“怎么,汽油还没解决?”“不是!”翟大叔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道,“出大状况了!你马上来!这台车上有人昏死过去了!”
他一听,吃惊不小,简单交待了王诗人一番,就三步并作两步往东头而去。走近了,他才看清,这是一辆还蛮新的“三夌”牌的日本轿车,一车只有3人:父、母、孩子,那昏厥过去的正是那十几岁的男孩。这时,那母亲正抱着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而作为父亲的男人则一脸无奈,低头站在车外瞧着,任凭狂风暴雪扑进汽车。高乃心问了问情况,就叫那男的马上开车去县医院。
车子呼啸着冲入县医院,高乃心下车,一把背起男孩就往急诊室跑。由于动作迅猛,再加上一路的颠颠簸簸,刚进了急诊室坐定,男孩就醒了,忙着找妈妈,嚷着肚子饿了。“我忘了,可能低血糖又犯了,他以前也有过!”那女的顿时破涕为笑。
高乃心向护士要了些食物、饮料,给男孩吃喝。眼见着他就活泛了起来。但医生、护士还是照例对他进行了一番全面检查,以防不测。一场虚惊之后,高乃心太累了,站在墙角时,站着,站着,就睡了,随着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一阵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的鼾声。负责“食宿组”的散文作家萧川遇到了第一家“钉子户”:一户新婚不久的赖姓人家只有两口子,却拥有两居室,但无论如何也不肯开门帮忙。
“是赖奇声吧,这人我认识,拉的一手好二胡!”梦中惊醒的高乃心毫不含糊,“他的问题我来解决!你们找下一家吧!”说完,他把这孩子交待给医护和随行的翟大叔,又赶城北去了。
能人就是能人!没多大工夫,高乃心就让王立人引来一辆车停到赖家门前,司机一家也得到了赖奇声的热情款待。高乃心做了些啥工作?矛盾又如何化解?详情请看——
故事三:破镜重圆
高乃心敲响了赖奇声家的门,一下更比一下重:“奇声,我是高乃心,麻烦你开开门!”
一次,两次,第三次,赖奇声终于应声:“高主席,我的情况你知道,我帮不了你们的忙!”高乃心是县作协主席,又兼县文联副主席,赖奇声才这么称呼他。
“你讲什么话?什么叫做‘我的情况你知道’?!你的情况,比天还大吗?”高乃心显然被激怒了,“外面狂风暴雪,飞沙弥天,这是天灾;但是我们若不救灾,不抢险,就会产生人禍,这是帮我们的忙吗?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家那点事算什么?!你平时口口声声说的‘天理良心’到哪儿去啦?”
“哐啷”一声,紧顶的门一下开了,高乃心踉跄一下,隨狂风暴雪扑进门里。
“对不起,对不起,高主席!”赖奇声急忙扶住他,一迭连声地道歉。
“不要紧!能开门就好!”高乃心转嗔为喜,轻声问道:“葛秀俪咋样?人在哪?”
赖奇声以嘴努努那左手的一间屋:在里边!门闩着!
高乃心走近那屋,轻叩房门:“秀俪,是我——高乃心!我来看看你,行吗?”门里似乎有些动静,但她没应声,高乃心又说:“今天县文联的联欢会开得挺好,唯独少了你的独舞《孔雀飞来》,真可惜了!”
“谁叫他要跟我闹?”葛秀俪终于开口了。
赖奇声正想反驳,高乃心立即制止他。
高乃心继续开导她:“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夫妻吵架,双方多少都是有些责任的。今天,我就当一回仲裁,你能让我进来说话吗?”见屋里的葛秀俪不吭声,他又说:“你不但人长得漂亮,舞跳得好,而且心地也是很善良的!我听说你还是你们厂工会的调解组长,谁家有家庭纠纷,你都要出面去解决!”
葛秀俪再也听不下去了,“你等等,我就开门!”她朗声应道。
门开处,她素颜而立,反而比常日里的浓妆粉饰更加靓丽动人。“高主席有什么吩咐?”她笑容可掬地问。
高乃心相机行事,直接开门见山,把接待和过夜的事和盘托出。
“那不成问题!我就去煮饭炒菜,你去叫人把车开来!”葛秀俪十分干脆。“可是……晚上他睡哪?”她瞥了赖奇声一眼。
高乃心一听,就笑话她:“你呀你,心里还是有他!”
“那是!”葛秀俪并不否认,“可是,你看他!”她指着桌下一面破碎的圆镜子,说道。
高乃心知道:那是被赖奇声打碎的!
赖奇声和葛秀俪都是县文联的活跃人物,一个擅长器乐,尤其是拉二胡;一个喜欢舞蹈,特别是傣族独舞《孔雀飞来》,被她演绎得惟妙惟肖,宛如一只飞来的真孔雀。有人说她跳得比杨丽萍还好,没去专业歌舞团太遗憾了!这样的人才,每次县里的文艺联欢会都少不了。久而久之,俩人也相好上了!今年春节前,他俩刚结了婚。婚后,生活尚美满。大年初一,县文联的首场春节联欢会后,葛秀俪回了一趟娘家,谁知喝得山醉,到了正月初三才回的家。赖奇声见到后,说了一番狠话,葛秀俪反唇,賴一时怒起,,顺手抓过葛手上的圆镜子,猛掷于地。圆镜破了!碎了!
“不跟你过了!除非破镜重圆!”葛秀俪一言,似乎下了咒语。
从这天开始,葛秀俪和赖奇声分房而居,一日三餐也是你煮你的,我吃我的,一个屋檐下,俩人形同陌路。
高乃心盯着破镜子,沉默了半晌,才说:“如果这样,让他睡地铺!”
“这是你说的!”葛秀俪认真起来:“算数?”
“算数!”高乃心也很严肃。
“那我就煮饭去了!”葛秀俪说着,直奔厨房。
可高乃心并未就走,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面破碎的镜子,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之后才捧着它,走出门去。不久,诗人王立人就引导一辆车停到了赖奇声家门口。赖奇声把司机一家迎进厅堂时,见高乃心手上有一包用报纸裹着的东西,就好奇地问他。高乃心贴耳咕哝几句,他就明白了,接过来悄悄放进葛秀俪房间的桌下。原来,高乃心去叫车时,回了一趟家,把妻子那面与葛秀俪的镜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好镜子拿来了。
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餐开始后,高乃心借口有事,就先走了。临行,他还不忘在赖奇声耳旁嘀咕几句,想来是面授机宜。
客人们吃了羊肉锅贴、粉条白菜炖猪肉,而后又喝了点酒,就到赖奇声的房间去休息了。他搬出两床全新的被褥,铺垫清楚,让客人睡下后,才入厨房洗涮鍋碗,打扫卫生,关门关灯,最后蹑手蹑脚走向葛秀俪的房间。
房间果然没闩,虚掩着。他一闪而入,关上门,开亮灯。只见桌下的那包东西已被打开,镜子,一面完好无损的圆镜正悠然站在桌上。明晃晃的灯光下,镜子照出了葛秀俪姣好的面容。
他顿时领悟,火急火燎地脱去衣裤,掀起被角,哧溜一下,钻进被窝,抱着妻子那娇嫩玉滑的身子,心里不知有多美哩!
“破镜重圆了!”他在爱妻耳边吹风。
葛秀俪没吱一声,只用指尖在他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唉哟,疼死我啦!”他惊叫。
尾 声
翌日,雪霁天晴,朝霞映红了远方的雪山。
一辆辆的车子陆陆续续上路了。小城的居民们挎着篮子,提着袋子,给车上的人们送面包,送牛奶,塞方便面,生怕人家在路上又饿着了!那情景,像极了远方的亲人要走,他们正依依不舍地相送。
高乃心再次泪目了:多么善良的民众!要知道他们并不是富得流油的一族,而是在2018年才摘去“贫困县”帽子的小县城百姓呀!面对这样的人民,你还要说教什么吗?!
高乃心打发走“吃瓜群众”后,实在是疲倦了,两眼皮不断下垂,但想想还有一桩事要做:接待工作中难免有考虑不周之处,难免存在不少失误,是否让县政府写一封道歉信,发到网上?
他又拨通了堂弟高乃煌的手机。
“很好!”高乃煌连声赞许之后,就说:“你就起个草,发到我的微信上,然后我给张书记、唐县长过目之后,以政府名义发到网上就可以了!”
“什么!又叫我?”高乃心十分吃惊,这明摆着是自己讨来的差事。
“当然!谁叫你是我们县的著名作家呢?!”高乃煌回答得理直气壮。
*小说中的人物、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但文中引用的某些文字、图片来自网络,特此说明,并借此机会向供方致谢!
2024年7月16日写就于澳大利亚悉尼市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