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叔郑方隆

世界华人周刊
创建于2024-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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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刚

二叔在家排行老三,前面有个大姐(我的大姑)和大哥(我的父亲),后面有个弟弟,我喊三叔。
第一次见二叔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从记事起二叔给我的印象是个头不高,瘦瘦的,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最突出的特征是他的下巴,长长的、尖尖的,且微微前翘。见到我们也总是握着自己的下巴自嘲,说话时总是慢声细语,腼腆却显得和蔼可亲。
二叔大我十四岁,那时他正在我们本省合肥的安徽医学院、现在的安徽医科大学上学,听爸爸说他将来毕业是要当医生给病人看病的。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对医生有了概念。
他每年都会来安徽临泉我的家乡一次,是来看望我的奶奶的。奶奶在我的爷爷在上世纪1959年去世后被我爸爸接来和我们共同生活。爷爷早年从北平汇文大学部毕业(后汇文大学和华北协和大学合并为燕京大学),后辗转各地工作,奶奶的前半生就随爷爷颠簸流离,我的大姑和爸爸就先后出生在北京,二叔和三叔则出生在安徽的金寨县。直到解放前夕,国内政局发生变化才回到家乡安徽阜阳城关自己的老宅内定居下来。先是爷爷在阜阳女子中学谋得一份教员职业供养全家,但解放后随即失业在家赋闲,一家人的生活顿时陷入困境。为此我爸爸在1949年年关冒雪徒步离家奔赴距家五十公里外的临泉参加了银行工作,将每月的微薄薪金寄回家帮助维持生活。我的大姑也在1951年考上芜湖的安徽师范学院,那时的师范学习、生活费用国家全免,得以减轻家里的生活负担。
1956年大姑师范学院毕业分配到淮南市三中教书,随即爷爷将二叔转学到淮南投奔大姑,靠大姑的资助完成中学学业。

1959年爷爷因早年颠沛流离,身体逐渐衰弱,加之国内政治运动的紧张,又因爷爷早在他准备回阜阳定居前约1945年在城西郊购了几亩薄地,后在解放初期1950年土改划定成分时被划为地主,土地被没收,遭受到生活窘迫的压力,终在贫病交加、担惊受怕中去世,享年仅仅61岁。

1960年后二叔和三叔相继考上安徽医学院、安徽工学院去了合肥,这时在淮南三中教书的大姑也已经调到合肥,这样他们继续靠大姑的微博工资资助完成学业。

二叔和三叔去合肥上学离家后,奶奶便由我爸爸接到临泉,阜阳的家就没了。这样每年二叔、三叔在学校放假时就会轮流来我家和奶奶团聚,我想像不出奶奶每每见到这两个过早失去妈妈的呵护,靠着毅力、励志考上大学,只身在外地艰难求学又团聚在异乡的两个儿子会是怎样的心情,我想奶奶的心头此刻应该是悲喜交加的。

奶奶在被接来临泉生活后过得并不如意,受爷爷身份的影响,奶奶也受株连被要求不能和我们一起共同住在机关单位的家属院内。无奈爸爸只好在县城居民区里租了一间不足十平方米低矮破旧的草房,房间没有窗户,白天也只靠打开房门透进一丝光亮。奶奶住在那里,白天自己烧火做饭,晚上孤灯独眠。爸爸则利用下班或星期天时间去那里看望他并帮助料理生活。由于是监管对象,奶奶日常还要接受街道专职监督员的监督管理,常被叫去做一些诸如打扫卫生、清扫垃圾的体力活以示改造。日子虽然过得艰辛,但看起来奶奶并不悲观,从未见到她生气。
奶奶性格温和,为人和善,遇到我们淘气也从不斥责。她很爱清洁,房子虽破旧但房间物品摆放整齐,床铺和地面清扫的干干净净。还会做针线活,平时会给我们做鞋和缝补衣服等。毕竟是见过世面的,逆境中更显豁达。奶奶在阜阳也是出生于大家,她姐弟十人,上有五个哥哥和四个姐姐,她是老幺,想来小时候应该是很受宠的。她生的面目清秀,显得文静而慈祥,眼睛清澈,尖尖的下巴感觉二叔最像她。一身衣服朴素而整洁,头发永远都是朝后梳理,在脑后挽成髻,光滑而不凌乱。一双自幼裹成的小脚走起路来仍然平缓和稳定。她不多言,从不与人主动搭讪,平时足不出屋,我甚至没见过她单独上过街。做集体劳动时也只是埋头一隅默默地做自己的那份活,在街道一众人群里显得尤为安静和孤零。
她也略通文墨,解放后她的哥哥姐姐都离开阜阳随自己的子女定居在省内外其他城市里,为排遣寂寞,常和他们有书信往来,这时候我就是奶奶的书记员,通常是奶奶口述我执笔,有时候遇到不会写的字和语句不通顺时,我还会和她发生争执。写完后她还会给我一毛钱作为奖励,现在想起来觉得想笑又想哭。
日子就这样简单而重复地过着,那时小县城里交通闭塞,通讯落后,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在政治运动影响下许多家庭没有亲戚朋友的来往,家家过得沉闷而寂静。这时二叔和三叔的到来会打破这种平静,激起一丝涟漪。邻居知道他们从省城过来都会热情打招呼,甚至来家里打探一些外界的消息。我的玩伴有时也会来到家里凑热闹,尤其是我的三叔,他长相英俊帅气,文质彬彬,又是大学生,年龄也比二叔更接近我们,年长我的一些玩伴尤为羡慕他,以至于多年以后我回到家乡见到他们,还会主动问起我当医生的二叔和帅气的三叔。
记得二叔来我家时间最长的一次应该是他六五年毕业分配到四川后,先是被要求参加当年的四清运动,但一年后文革开始,四清运动停止,那里随即分成两派且斗的很凶,甚至造反派还抢了公检法的枪支发生了枪战。二叔因还没有分配到具体单位就临时放假回来了。
那时奶奶已经患癌生病在南京住院做了手术,术后住在我大姑奶的女儿(我喊四姑)家,受到大姑奶和四姑的精心照顾得以康复,返回临泉有了一段时间。这时病情已经有了反复,二叔就担当起了照护的任务,他在奶奶床前靠着墙壁架起了一块铺板当床,日夜照护。那时奶奶虽然病重,但能有自己已经远行的儿子回来陪伴在身边贴心照顾,应该是最感欣慰的,不知那段时光里他们会叙说些啥。
二叔在照护奶奶的闲暇时间里有时也会带着我出去玩,最重要的一次是他带我去看他的老同学。他的同学毕业分配到临泉县医院外科,那天去见他时正赶上他要做一台手术,就邀请二叔去手术室观看他做手术。我也就跟着二叔身后和他一起换上隔离衣走进那日后将影响和改变我一生的手术室。在手术室里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医生给病人做手术的全过程。那神奇的场面深深地触动了我,让我感到做一名医生的神圣和光荣。这时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二叔,我为二叔能选择医生作为他一生的职业而为他骄傲。这次不寻常的经历也给我日后的志向埋下了种子,十余年后我高中毕业又经历了上山下乡,赶上了1977年我国文革后恢复的首次高考,我毅然报名参加并在填写志愿时,在当时的三个志愿选择中均填报了我省的三个医学院,最后被录取到蚌埠医学院,毕业后像二叔一样也做了一名外科医生,直至2015年退休。
奶奶的病情在逐渐加重,弥留之际时而清醒时而昏睡,记得有天晚上在她清醒时,我和爸爸、妈妈、二叔围坐在她的身边,静静的,没有过多的语言。
这时奶奶突然伸出手向我招了招,爸爸急忙把我喊到奶奶身边。奶奶拉起我的手,昏暗的灯光下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我,看到她亲切的目光和枯瘦的面孔,我不禁失声痛哭。奶奶从旧时代走过来,重男轻女的思想她也有,我是她的长孙,我的下面是三个妹妹,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粮食实行定量分配且搭配有粗粮,那时家家都把小麦面省着过节吃,平时以粗粮为主,蒸出的馒头又黑又硬。而奶奶做饭时锅里总会有一两个白面馒头,那就是给我的,有时细粮不够就搭配成花卷给我吃。
奶奶出行时也总是把我带在身边,有一年合肥大姑分娩后需要照顾,奶奶带起我乘坐长途汽车,携带着行李箱,没有人护送,也无人接车,我到现在也想不起她一个小脚老太是怎样把我带到大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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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外柔内刚,她生病去南京来回都是她独自一人,那一次她乘车去蚌埠,在她的哥哥(爸爸的三舅)家短暂停留,又一同去徐州看望她的大姐(爸爸的大姨),不知是否是已经感觉到自己患了重病,冥冥之中去告别的。最后方转火车去南京,术后经过短暂康复拖着病体也是无人接送独自回到临泉,显示出她坚强的一面。

奶奶最终还是走了,走完了她不长的63年的一生,可怜死时只一口薄棺葬在了距她家乡阜阳五十公里开外的临泉县城西郊荒地里,没能落叶归根,没能和爷爷合葬。2002年爸爸去世时曾想把奶奶遗骨随爸爸一起迁葬到阜阳,但随着城市的建设,奶奶的墓地已经找不到了,只捧回了一把黄土随爸爸的骨灰一块葬于阜阳西湖陵园。

奶奶追随爷爷颠簸流离大半生,伴随爷爷相夫教子,勤俭持家,默默耕耘,回到家乡后又遭变故,生活陷入困境,爷爷离世,儿女过早离开身边,晚年又被赶出机关大院不能和儿子同住,还要接受监督改造,命运对她实是不公。好在这时儿女都已成才,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都已自食其力,想来奶奶也会得到安息,能去天堂和爷爷相会也是一种解脱。算起来奶奶至今已经离开我们近六十年了,不知奶奶和爷爷在天堂过得可好,和我的爸爸和大姑相聚了没有,但愿天堂里没有疾病,没有痛苦,也没有歧视。
奶奶去世后二叔也结束了假期回到四川,他后来的消息只在和我爸爸的来往通信中获得,知道他回去后被分配到武胜县医院外科,一年后又因国家提倡要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作为骨干被派到武胜中心区医院加强那里的医疗力量,在中心区医院那里早已有了他的知己后来相伴一生的亲密伴侣-----我的二婶杨胜霞。二婶是四川当地人,四川泸州医学专科毕业,早二叔一年(1964年)分配到武胜县医院妇产科,一年以后被抽调到中心区医院。不久他们便结为伉俪,婚礼是他们自筹的,婚礼的当天二叔的亲人都远在千里之外,没能送上鲜花和祝福,好在有他们情同手足的朋友和同事参加,还有文革中宣传队的朋友带着节目去助兴,给婚礼带来了另一番的喜庆和热闹。如果奶奶和爷爷在天堂有知会倍感欣慰的。婚后二叔曾带着二婶回到安徽,因时间仓促只去了合肥大姑家和南京的四姑家。
在中心卫生院二叔和二婶兢兢业业工作,他们在简陋的条件下,冒着风险开展了很多新的手术和诊疗技术,填补了中心医院建院以来的空白,为中心卫生院在当地赢得了赞誉,受到广大患者的欢迎。他们每年还要下乡开展巡回诊疗工作,为此他们背着药箱和简单的器械,走遍了辖区的村村落落,爬山涉水,不畏辛劳为当地老百姓看病送药,解决他们看病难的问题。时光如梭,他们在中心卫生院默默耕耘,以院为家,过着平凡而普通的生活,我的两个堂弟也相继出生在那里。其间他们也曾有过彷徨,思想上产生动摇,受到和他同时入川的同事都纷纷调回家乡的影响,他们也想过调走,家乡的亲人也支持,合肥大姑父利用自己在省直机关工作的机会也曾给予帮助,省里人事部门也向武胜县发出了商调函,无奈县里因为惜才没有放行,他们也就不再争取。
1979年春天,县里发出通知让二叔和二婶回县医院上班,这时二婶已经在这里工作了14个年头,他们把一生中精力最旺盛,思维最活跃,能力最强的黄金时段奉献给了卫生院,为卫生院的发展和壮大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在接到回县医院的通知后,他们马不停蹄地收拾行装,他们知道,时不我待,县医院是施展自己才华的更大舞台,他们需要尽快去适应角色,所以到县医院安顿好之后很快就上班了。县医院不同于区卫生院,这里病人多,疑难病症多,手术多,特别是二婶所在的妇产科产妇多、医生少,工作连轴转,工作压力很大。在工作了几年后,二婶迫切感到妇科需要更新知识,引进新的技术,方能提高工作效率,提出了外出学习的要求。在得到医院的批准后,不顾当时孩子还小需要照顾,毅然走出去到上一级的医院进修学习,回来后很快将学习的新知识、新技术应用到临床,在自己业务水平提高的同时也带动科室的整体技术水平快速提高,受到广大妇科患者和外界的一致好评。由于业务能力强,还不断有邻县的医院和企业医院请二婶去会诊、做手术,成了远近闻名的妇科专家。因为业务能力突出,不久就被县医院提拔为科室主任,全面负责科室的业务工作。
一1985年夏季的一天,那时我已经大学毕业在蚌埠铁路分局中心医院外科上班,忽然有一个长途电话打到我科里,是合肥大姑父打来,告知二叔一家从四川来肥,让我过去团聚。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已经多年没见到二叔了,我急忙请了假,带上爱人和孩子直奔合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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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姑家,我爸爸和在滁州的三叔已经先我一天到了,我向二叔和二婶问了好,介绍了我的爱人和见过孩子,大家相见非常高兴。算起来已经有十年没有和二叔相见了,这次见面只见他较之前略胖了些,下巴也不像以前那么突出了,口音已经多了些川味。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二婶,她中等个子,衣着朴素,操一口川味普通话和我们交流,面容和善,眉宇间透露着沉稳和干练,职业习惯从业内的角度看很具妇科医生的特质。他的两个儿子我的堂弟当时可能分别在上中学和小学,大的堂弟郑杨在小的时候(大概在1975年前后)二叔曾经带着他回去过,那时我已经高中毕业下放在农村,见到他给我的印象是很机灵,小嘴巴很会说话,这次见到已经是个上了中学的小伙了,瘦瘦高高的,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很腼腆,不爱说话了,这也符合我们郑家人内向的性格。他长大以后也上了医学院校,现在已是一名内科副主任医师,就工作在二叔原先所在的武胜县医院,算是接了二叔二婶的班了。小弟叫郑伟,是第一次见到,当时还在上小学,很乖巧,常依偎在妈妈身边,但是长大后很有出息,浙江大学博士毕业留校,现在就定居在杭州,也是我们同辈中学历最高的了,只是相对于二叔当年的入川他如今又出川了。在合肥我们游览了包河公园,逍遥津公园,大家兴致很高,这次的相聚是我见到他们姐弟四人在奶奶去世以后多年来的唯一的一次团聚,也是最后的一次。两天后我因要回去上班就提前和他们告别了。后来二叔一家离开合肥后又去了南京四姑家,最后转道去了黄山游玩。黄山是安徽省旅游的标志,是世界文化和自然双重遗产,素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而著称,有“黄山归来不看岳”的美名,所以到了安徽不可不去黄山。在黄山他们到了玉屏楼,在迎客松前面留下了全家福照片,前面还有七十二峰,不知他们登没登上最著名的光明顶、天都峰、莲花峰等。
1985年合肥一别后就很少再有机会和二叔见面,联系的也很少。知道他后来因为工作成绩突出,不仅业务能力强,还兼具很高的管理水平,被上级部门提拔做了医院院长,领导医院开展提高医疗技术,优质服务,使医院的各项工作都走在地区的前列,并在国家等级医院评审中,通过地区专家组评审,被省卫生厅批准成为全地区首家二级乙等医院,为医院的发展和壮大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这段时间,二叔、二婶他们比翼双飞,通过不断地学习和努力,在各自领域里都取得了优秀成绩,实现了人生的自我价值,获得了社会的认可和尊重。后来因为年龄的因素,他由行政转到党群口,任党委书记直至退休。
大约是2001年夏秋季,我正在上班,突然二叔来到我们医院找到了我,真是意外的惊喜。原来他退休后不久被家乡涡阳县的一家民营医院聘请来做管理工作,这次他带病人来我市做检查会诊的,趁此机会来看看我。时间过得真快,八五年在合肥相聚他还是正当壮年,精力充沛,正处在事业的巅峰期。岁月无情,转眼十六年过去了再次见到他已是退休老人,虽然看起来精神仍很好,体态也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但头上已增添了不少的白发,皱纹也爬上了额头。也许是家乡的情结不变,让他退休后不远千里回到家乡来继续工作,重新感受自六五年毕业赴川36年后家乡带给他的熟悉的亲情和风土人情。这次见面是短暂的,因为他的病人还要等着回去,只把二叔带到家里小憩了一会,说会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原以为他回到了家乡见面的机会就多了,但是时间不长就听说他又辗转去了福建汕头,最后从汕头结束了发挥余热的时光回到家,正式过起了退休生活。
2015年我也从医疗岗位上正式退休。和二叔恢复正常联系是得益于我国智能手机的发展,大概在2016年前后和二叔建立了微信并开启了视频通话,时间惊人的相似,记得第一次和二叔接通视频通话距上次在蚌埠相见又过去了大约16年,这时二叔已经进入古稀之年,但看上去精神依然很好,思维敏捷,这次视频还看到了二婶,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二婶进入晚年身体很差,受疾病折磨双眼近乎失明。视频中看到二婶被二叔搀扶到镜头里,显得很憔悴,双眼已经找不到目标,和我说话只是靠耳朵听。此情此景让人不禁感慨,想当年二婶是那么的精明强干,作为一个县医院的妇产科主任,武胜县妇科的学科带头人,为妇科的发展付出了毕生的精力,多少妇科疾病的患者从她那里解除了病痛,获得了新生。她不辞辛劳日夜守护在产妇床旁,为产妇保驾,为婴儿接生,亲手把她们带到世界,迎来第一声的啼哭。她被人尊称为迎接新生,托起生命的天使,最终保障了患者的生命却牺牲了自己的健康。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视频竟然是和二婶的最后一次相见,在2020年2月即传来了二婶去世的噩耗。
接到二婶去世的噩耗是滁州三叔给我发来的微信,那时二婶的丧事已经办完,后来得知二婶是突发心肌梗塞在家去世,其病发突然,都没来得及去医院,虽然就住在医院大院内。但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这时二叔在早两天前因急性胆囊炎刚做完手术,还在病房住院。一辈子缱绻情深、相濡以沫的老两口竟然在生死关头没能见上最后一面。这对二叔是最大的打击,让他感到痛不欲生,那段时间二叔每天都生活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整日埋头在电脑前,不停地回忆二婶的生平经历、年度纪事和一些诗词,回忆过往他们的点点滴滴,用写作的方式抒发着心中对二婶的怀念和哀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胸中淤积的痛苦。
“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句名言用在二叔、二婶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二叔1965年从安徽医学院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奔向千里之外的祖国大西南四川,支援三线建设,被分到四川武胜县医院后恰逢史无前例的文革动乱开始,县里两派斗的很凶,为躲避武斗辗转到了重庆内江,却在这里遇到同是武胜县医院后调到中心医院的妇科医生二婶,两人一见如故,姻缘似乎早已注定,他们相爱了。
二叔自少年起就离家投奔姐姐求学,从中学直到医学院毕业,其间爷爷去世,奶奶被爸爸接到临泉,实际上就已经失去了家。因此,二叔对家的渴望是尤为强烈的,能在千里之外遇到家在四川本土的二婶,建立一个温暖的家是最好的归宿。因此,二叔倍加珍惜和二婶的姻缘,很快他们从相识到相知、相爱,共同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婚后他们恩爱不渝,相扶、相携、相守了五十余年,其间他们培养出了优秀的儿子,也各自取得了事业上的优异成绩。晚年他们也很幸福,相互陪伴,不离不弃。他们的恩爱似乎让老天也感到嫉妒,二婶早年工作的劳累让身体受到损害,备受折磨,以至于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驾鹤西去,魂归天堂。二婶的突然离去让二叔一时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终日以泪洗面,甚至精神崩溃,抑制不住时还会痛哭失声。二叔对二婶的爱由此可见,也感动了周围的同事、二婶的家人和后辈的我们。
二婶去世后,为了排遣心中的寂寞,二叔开始埋头整理自己早年的日记,陆续写出了《奔向大西南》和续篇《此心安处是我乡》长篇纪实文学,文章记录了自己从大学毕业分配直至到四川武胜的工作生活的大半生。把当初从惴惴不安的期待分配,到得知分配到四川的始料未及以及对巴蜀的陌生,离家的忧郁和前途的茫然直至最后踏上征途的毅然决然均跃然于纸上,情感真切,令人动容。踏向西行的列车后又把沿途的各色风景及中转城市的风貌、风土人情及自己的心路历程,描写得栩栩如生,深刻感人,仿佛把人带入其境。到了四川成都后又被分配到南充然后等待再分配,这期间他们和陆续赶来报到的各地各专业的毕业生一同被要求先到农村参加当时的四清运动,接受锻炼,一年后再分配。后来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文革,四清运动被迫停止,二叔被正式分配到武胜县医院。后来又被调到中心镇医院,在那里和二婶建立家庭,共同工作和生活了十余年。最终在改革开放初期的1979年春天被调回县医院,从此开启了他们事业发展的新征程。
正是看了二叔的文章,让我对二叔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二叔1965年毕业时我正在上小学,对毕业分配、未来前途、时代潮流、告别故土等还没有概念,理解不了二叔当时的心境。这么多年来,对二叔在异乡的心境、工作、生活也知之很少,直到看到二叔的《奔向大西南》以及后来一系列的文章和诗词后,我恍然大悟,原来二叔还有另一面的文学天赋,只知道他是一位好医生,不想他还是被医生耽误了的好作家,我想如果他当初学文,可能世上少了一位好医生,但一定会出现一位好作家。由此我对二叔当刮目相看,也为二叔骄傲和自豪,同时也激起了我想去看望二叔的迫切欲望。想一睹二叔在那里独孤奋斗、打拼并工作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的异乡风情和环境,了却多年不见对二叔的思念之情。
就在今年的7月份,盛夏时节,怀着渴望的心情,我和爱人带着小孙女踏上了去武胜的旅程。我们从合肥出发,乘飞机先飞往重庆,然后转乘当天去武胜的列车,当列车徐徐开动的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离二叔、离武胜越来越近了。车窗外带给我们的满眼都是不一样的景色。放眼望去,远近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山体不高但植被覆盖郁郁葱葱,山间不时能看到稀疏的高低不同的房屋从窗外划过,这大概是当地的村庄。他不同于家乡江淮平原,大地开阔,一眼望去是很多的村落,农舍稠密,规模也很大。
列车停靠第一站眼前映入的是合川站,我似乎恍然,原来合川在这里,这让我依稀记得有张照片,是二叔和合川县医院院长的合影,他大概也曾是和二叔同年代入川的同学或同事,但这张照片后来没找到。合川给我的记忆较深刻的是他因嘉陵江、渠江、涪江三江汇合而得名。这里有个著名的钓鱼城,历史上曾发生过著名的钓鱼城保卫战,说的是宋朝末期,蒙古大汗蒙哥带领蒙军攻宋,在这里受阻。在攻打钓鱼城的时候,蒙哥被炮石击中身亡,致使蒙军全线崩溃,这个曾经也率部西征,扫荡欧罗巴,攻城无数,令欧洲人闻风丧胆被惊呼为“上帝之鞭”的大汗死后,钓鱼城也被欧洲人形象地称为“上帝折鞭处”而享誉世界。蒙哥的死也迫使蒙古帝国从当时的欧亚战场全面撤军,在一定程度上也延缓了宋朝的灭亡。如今的钓鱼城已被开发成为当地的著名旅游景点供游人游览。

列车继续向前开行于当晚6时到达武胜火车站。武胜这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个历史悠久,建置历史长达1700年,被蒙军取“以武力胜南宋”武胜之意而得名的县城,随着二叔在这里工作生活了近六十年,我的脑海里也刻印了她六十年,今天终于踏上了这块土地。来到出站口就见郑杨弟弟和杨凌弟媳已早已在那里等候。火车站距县城还有一段距离,杨凌弟媳开车载我们来到县城时天色已渐暗,到家时二叔已站在门里迎接。时隔近二十年终于又见到了二叔,这时的二叔已是耄耋老人,行动有所迟缓,染黑了的头发稀疏而整齐,下面依稀可见已长出苍白的发根,听力也有所减退但思维很敏捷,瘦削的面庞露出浅浅的微笑,眼镜下面忧郁的眼神里令人隐约感觉到他似乎还没有完全走出二婶去世的阴影,见到我们热情地操着已经没有乡音的四川话表达着欢迎。他的举止儒雅,和我们打过招呼后就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小孙女,他是第一个见到我们郑家第四代,已经荣升为太爷爷了。这时早已准备好了晚饭,我们边吃边聊,席间二叔问遍了家乡的亲人,接着谈起家乡的发展。老家阜阳的GTP、省会合肥的GTP、安徽省的GTP,我都不是很清楚,而他能随口说出。他的母校安徽医科大学的发展,包括我的母校蚌埠医科大学,这些学校出了几名院士他都熟知,言谈中流露出对家乡浓浓的的思念。

吃过晚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二叔坚持亲自把我们送到他早已为我们预定好的宾馆,一切安排妥当后方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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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来到二叔家简单吃过早饭后,二叔和郑杨弟就领着我们要去距县城不远的嘉陵江边游玩。下了楼房穿过医院大院,我才注意到武胜县整座医院均座落在一个山坡上,几十层的病房大楼高高地耸立在山坡顶端,显得格外挺拔,门诊大厅宽敞明亮,看病的患者排队挂号,就诊,检查,取药,紧张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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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郑杨介绍,现在县医院已经是有床位1000余张的三级乙等医院,临床医技科室设置齐全并拥有CT、磁共振、彩超、生化分析仪等先进检查设备,业务上长期和重庆医学院附院合作,医疗技术得到很大提高,深受广大患者的信任,现在正在做升级三级甲等的准备。听着郑杨的介绍,遥想当年二叔入川时,武胜县医院床位尚不足100张,人员不足100人,通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半个多世纪的时间发展成如今各诊疗科室齐全、集医疗、急救、教研、保健于一体的国家三级乙等综合型医院的规模,这里面饱含着二叔、二婶已及他们一代人的辛勤劳作。尤其是二叔曾在90年代院长的任上通过努力亲手把医院率先建成二级乙等医院,给医院后来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看着今天已经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医院,不由得对二叔的崇敬再次,油然而生。
从医院出来,郑杨带我们穿过了一片商业区,向坡下行走,来到县城边的嘉陵江畔。走到近前,面对宽阔的江面和奔流不息的江水,我不由得发出感慨,从二叔入川来到武胜后,嘉陵江也是我最熟悉和向往的,多少次从二叔寄回的和友人及家乡亲人的照片中都能看到嘉陵江的背景。嘉陵江是长江一条面积最大的支流,它发源于陕西省宝鸡市南郊秦岭之巅的嘉陵谷,故称为嘉陵江,干流总长约1100公里,武胜县位于它的中游,贯穿于武胜县全境达117公里,有千里嘉陵武胜最长一说。其支流众多,水系发达,它在下游分别和涪江、渠江汇流,最终到重庆朝天门汇入长江。它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孕育和滋养着广大流域的两岸人民和丰富的历史文化,这次终于能够近距离地感受它的独特魅力。
站在嘉陵江边放眼望去,对岸水面处停放着一艘游船,岸上依稀可见砖瓦结构的农舍和小楼房等掩映在稠密的绿树林荫下。在江岸的南面被围挡起来,据说那里是通往古老的沿口古镇,工人师傅正在维修江边被破坏了的古老建筑,试图恢复古镇以往的热闹景象,将来开发旅游事业。我们拿起相机纷纷拍照,并在江边和二叔合影留念,留下永久的纪念,然后转身拾级而上来到坡上的一处广场小憩后结束游玩。一路上虽然上坡、下坡且天气炎热,汗水湿透衣襟,但我们兴致不减。尤其二叔,八十岁高龄,顶着高温酷暑陪我们游玩,走起路来稳健而有力,令我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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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杨凌又安排我们品尝了四川火锅,在火锅店恰遇武胜县医院部分科室的职工就在我们的邻桌会餐。他们见到二叔纷纷起身过来敬酒,有的喊老领导,有个据介绍是外科主任的则直接喊师傅,气氛融洽而热烈,也让我亲身感知到他们对二叔的那份尊重和亲昵。我想这应该是二叔高尚的思想品德和出色的人格魅力及优秀的医疗技术换来的今天的德高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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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的游玩本想在第二天就走,因为遇到罕见的四十度的高温天气,不想过多打扰高龄的二叔,给他带来麻烦,打乱他的生活规律,但无奈老天又下起大雨造成武胜的部分列车停运,开往重庆的列车取消,只好推迟行程。
在第二天雨停的间隙里我们又在医院附近的步行商业街里转了转,得以看到县城的市容市貌,这里是老县城改造的商业区,临街的各类商店整齐排列,人们穿梭其中选购着中意的商品。商店门前街边也摆满了小摊,有吆喝着卖小商品、玉器的,还有叫不出名也认不得的当地山货、药材等等,给商业街带来喧嚣和繁华。远处看去,高楼大厦也鳞次栉比,尤其到了晚上,华灯初上,各色灯光璀璨,繁星点点,宽敞明亮的大道丝毫不逊色于大城市,让人不禁感叹,如今的县城已经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满满的幸福感,二叔的晚年在这样的环境里虽不能叶落归根,也能稍稍弥补思乡之苦。第三天,雨过天晴,武胜站部分火车恢复正常通行,我们吃过中饭稍作休息,这时二叔拿出几本他多年以来所创作并已经简印成册的著作,书面是淡淡的蓝色,右下角点缀着几片荷叶,中间是盛开的荷花和待放的花苞,旁边一只蜻蜓正在飞来,视乎寓意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在上头,书名采用的是唐朝诗人白居易《长恨歌》里的一句词《蜀江水碧蜀山清》,旁边署名二叔的笔名——皖江潮,整个封面设计的清新典雅。书中的内容丰富多样,占据首页的是上世纪1935年我的爷爷和奶奶怀抱着我的大姑和我的爸爸在北平拍下的合照,接下来是不同时期二叔和家人、亲友及同事的照片,接着是二叔近年所创作的各类山水、风景、动物等画作,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后面的文章开篇就是二叔的长篇回忆录《奔向大西南》,这篇文章一经发表就在亲友和同事间受到好评如潮。除了这篇之外还有很多散文、记叙、游记、诗词歌赋、好友微信等等,内容丰富而翔实。二叔嘱咐我带回给家乡其他亲友做个纪念。另外我提出想要几幅他的画作,二叔也高兴地满足了我。这时时间已不早,我们就整理行装前往火车站,依旧是杨凌开车,本欲要和二叔就此告别,二叔却坚持要送我们到火车站。
约20分钟后我们来到候车大厅,这时宽敞的候车大厅已经聚集了很多的旅客,在检票口的门楣上方,列车时刻指示牌上仍有车次显示停运状态,说明前方因大雨造成的险情还没有排除,这种状况也是山区的常态,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都习以为常了。距列车到达的时间已经接近了,小孙女还在大厅里跑着、跳着,全然理会不了我们此刻的心情,我再次和二叔话别,希望他能保重身体,有时间我还会来看望他,我送二叔从候车大厅的侧门出门,站在窗户处目送着他,阳光下他略显佝偻的身躯缓慢的向停车处走去,没有了往日游玩时的兴致和步履,直到孤独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人生会有无数令自己记忆深刻的瞬间定格在脑海里不能忘记,而此刻这一幕也定将会永远刻印在脑海里让我时时怀念。这时我已有些泪目,心中默念二叔能保持健康,乐观生活,期盼他能有朝一日再回到曾令他魂牵梦绕的故乡看看。随后传来了检票声,我们进站登上了去重庆的列车,于当晚抵达重庆,下榻在著名景点洪崖洞附近,简单吃过晚饭后,我们来到解放碑及周边商场,在那里转了转,第二天在洪崖洞附近游玩后又乘地铁去了全国著名的网红打卡点李子坝,观看轻轨穿楼的景观。晚六点我们登上重庆至宜昌的游船,游玩了三峡后经宜昌、武汉回到蚌埠,结束了这次的旅行,也终于完成了看望二叔的多年心愿。

                                   后记

明年就是二叔入川六十周年了,在这个前夕,我记录下了二叔这一生带给我的深刻记忆和日后对我的深远影响。由于时代久远,跨度时间长,有些记忆是模糊的,而有些令我印象深刻比如二叔过早失去父母,艰难求学,比如奶奶在文革时期受到的不公待遇和她独自去南京来回治病,我的爸爸因生活困难十六岁就辍学,在年关时还不得不冒雪离家赶赴外地参加工作等,写到这些,心中不免会激动,有时甚至不得不停下笔来平复一下心情。当写到奶奶病危之际拉着我的手站在她的床前默默无语时,我甚至会走进房间掩面哭泣。当然这一切随着后来文革的结束,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国家的政策调整,我的爸爸也得以施展自己的才华。他虽然学历不高,但经济和金融专业知识和理论水平都很高,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职称改革时,还被县里抽调出来举办学习班,给需要晋升的人员授课,讲授金融专业的理论知识,他自己也在首批晋升为经济师,后来也走向领导岗位,担任了县体制改革办公室副主任。
我的三叔也同样优秀,他后来升任滁州市机械局副局长。
在二叔入川后,和我们相距遥远,几十年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其故事也只是仅凭二叔在近年所撰写的回忆录中得到了解并进一步认识到的,仅从这些文字的认知里可能是肤浅、局限甚至是不准确的,但无论怎样二叔少小离家孜孜不倦求学直至大学毕业入川,这期间的苦可能是我们至今都体会不到的。他背井离乡远赴四川,一腔热血撒到异乡,其间所经历的曲折、坎坷和彷徨并不屈不挠,最终取得家庭和事业的成功,也是我们无法体验和无法从中分享的。纵观二叔一路走来,虽不是惊天动地,却也是一部生动的对我们后辈有着激励和教育意义的励志故事。

他虽最终未能叶落归根,但他思乡的心却一刻也未停止,这从他的文章尤其在诗歌里我们就能窥见得到:“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远离家乡已十年,年年东望盼来归。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揉碎,我来巴蜀二十年,年年思归未能归。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已恢,离家已经四十年,年年思归仍未归。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已死,我来巴蜀六十年,垂垂老矣不得归。终老巴蜀异乡人,埋骨不回桑梓地。佛寿山边东坡上,便是老去好归宿。嘉陵滔滔东流去,此恨绵绵无尽期。”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一个在外漂泊的游子那颗思归的心,尽管无奈最终选择佛寿山边东坡上作为最后归宿,我想那里应该是二婶的埋骨地,他和二婶相爱、相伴一生,生同衾、死同穴也应该是二叔最后的愿望和最好的归宿吧。

二叔的入川支援国家的三线建设是时代的需要,也是他和他那一代人的命运。时代造就了他们也改变了他们,和二叔同时代入川的来自祖国各地、四面八方,千千万万,不同职业,不同岗位的一代人活跃在四川的各条战线,他们听从祖国的召唤,远离故土,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四川后来的繁荣和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当中他们有和二叔同样的相当的一批人扎根在了四川,在那里生根,开花,散枝,成为新一代的四川人。
转眼间近六十年过去了,他们都早已退休,虽未能叶落归根,但已经把巴蜀视作他们的第二故乡,如今他们生活在那里,和当地老百姓和睦相处、融为一体,早已习惯于当地的风俗,操着地道的四川方言,享受着四川的麻辣美食,儿孙抱膝,安享晚年,也有的则已经永久地长眠在了那里,融化在异乡的山水之间了,虽然他们的事迹都已经成为过去,但是他们一代人的精神将是我们永远纪念的丰碑。
祝愿二叔永远健康,快乐!

                            2024年10月写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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