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初恋雾》(一.十一章).郭振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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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   恋  雾

                                 [ 长篇小说]

                                   (一.十一章)

                                       郭振华 著

                        《求索》 第一部

                       序

    这是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每当回忆起它时,心中总是在颤栗……尽管岁月悄悄地离去,但记忆总是那样清晰、那样美好,想忘却都不能;就像发了霉的记忆,一旦遇到适当的温度、湿度,它总是会很快的复活起来、蔓延起来——这就是初恋,它像雾、像风,又像雨、像阳光……

    人人都有自已的初恋,人人感觉都不一样。

    初恋是什么,千人有千人的回答,万人有万人的感受……

    初恋像雾,迷迷糊糊。

    初恋像雾,大雾弥漫下的初恋,就如人在雾中行,看不清远方,看不清对方,也看不清自己。

    这是一部关于初恋的书。书中男女主人翁纯洁而充满波折的爱恋,深深打上了一个时代难以忘怀的烙印。这虽然是一个没有结局的爱,但爱是没有遗憾的,爱是给予,当你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应该想到给予,而不是索取!只要真情能占据心中那片绿洲,又何需去追求爱的圆满呢?

    只有相思情结,才能天长地久。愿将此书献给真诚的男女朋友们,如果能够得到共鸣,心,也就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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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振华,先后毕业于西安第四军医大学、西华师范大学、获哲学学士。中共党员,大英县卓筒井镇宋井桃源人。曾荣获遂宁市第四届学术带头人、主任记者(副教授)、遂宁市民间文化研究会会长,遂宁市文联主席团副主席,全委委员。先后从事四川遂宁电视台编剧、编辑、主任记者、遂宁市委组织部《遂宁党建》栏目制片人、《遂宁广播电视报社》编辑,遂宁市广电学会副秘书长、船山区仁里镇罗家桥村第一书记。曾担任《川中文学》编辑部主任、遂宁电视台专题部主任、遂宁台《方言剧部》文学统筹、遂宁市民间文化研究会会长、四川国韵影视文化传播公司董事长、中国影视文化APP网站站长、总编辑、四川省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四川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四川省音乐文学学会理事,四川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非遗耍旱龙传承人。1976年入伍,曾担任兰州军区某部文书。著有长篇小说《初恋雾》、《西部少女》、《老院子》等数部。音乐艺术风光片《川中情》获全国地市州盟一等奖,通讯《当代“活愚公”》获四川省一等奖、全国优秀奖,音乐艺术片《川中明珠——遂宁风光》获四川省首届巴蜀文艺提名奖、戏剧小品《武大郎招工》获四川省第七届戏剧小品大赛奖。出版专著《耍旱龙》、创作、拍摄电视片三十余部集,其中在四川电视台播出十余部,创作广播剧两部;创作《邓小平全传》(载《遂宁广播电视报》)并改编五十三集连续剧《邓小平上中下三部》、改编三十集电视连续剧《家风》,创作四十集电视剧《大唐汾阳王郭子仪》、拍摄方言剧《邱老板外传》、《栏目组的故事》等百余部。

 


             一      

    一场绵绵秋雨过后,雪雁山脚下的黄河岛上,梧桐树叶灼黄了!混浊的黄河水与灼黄的树叶,调成浑然一体的自然色彩,涂抹着小岛。

    小岛上模糊了,看不清沙滩,也瞧不见卵石

    临近黄昏,掠过一阵风,梧桐树上的残叶稀稀疏疏地掉下来,小岛上一片萧条,冷落。

    风,停止了。在通往黄河岛上的林荫道上传来一个“嚓嚓、嚓”的声音。这是脚踏树叶的摩擦声,声音时缓时急。

    片刻,声音在小岛上消失了。

    这时,模糊的小岛上,一个黑色的身影面对着滔滔的黄河水伫立着

    他,就是刚刚度过二十余春秋,入伍,才两年的新兵恩呐。

    他,正是几月前出现在兰州新城区全国统一高考,文科考场上的一位住厂警卫部队的警卫战士。那时,他走在人群中,头上的五角星闪闪发光,肩上的领章像肩上杠着两面红旗,耀眼夺目;那时,他迈着坚定的八字步,步履雄浑有力,他的脸颊上不时露出丝丝笑容,从那自豪的笑容里可以看出他的信心和自豪

    然而,此时,他站在黄河岛上,面对着滔滔的黄河水,眼角的泪珠却一滴滴地掉在沙滩上。

    不用解释,大家也许会了解其中的内涵了;是的,像多数落榜者一样,他绝望了;此时,他离开正在开饭的连队食堂,一个人穿过梧桐树林,走过枣园,来到了黄河岛上,他哭着,他想在这里偷偷地痛哭一场

    恩呐个头不高,一双深黑的眼珠里略带有深沉的目光。虽是小伙子,则像个文雅的大姑娘,他性格内向、好静、善思,特爱看书。上初中时,为了逃避家务,他常常钻进院子后的芭茅丛中偷看《水浒传》。有一次,他进芭茅丛中看书时,一不小心,手指被带锯齿的芭茅叶划破一条大口。十指连肝心,手伤是最痛的。但他不以为然,咬着牙关,一手捏着伤口,仍继续看书。

    初中毕业时,父亲打算让他跟本房的一个叔父学中医。一天,恩呐拿着初中毕业证书,刚跨进堂屋,父亲便走了过来。他是来征求恩呐意见的。父亲说:“呐儿,如今上学靠推荐,为父无权无背膀,你还是学医去吧!学医是铁饭碗,当医生又轻巧,又松活,看一次病还有脉钱,你想,哪个不得病,谁不求医生?”

    “我不当医生,我不稀罕钱,我要读书!”恩呐很固执地答道。

    父亲是比较懂理的,他没有强求,只好让步说:“读书我不反对,你能读上高中当然好,读不上仍要学医!”

    是学医,还是上高中?未满16岁的恩呐面临着两条人生道路。在与父亲的争执中,尽管父亲让了步,但他思想上的压力是很大的。读不上高中就要学医,那么读高中能不能读上呢?当时,读高中,一半推荐,一半考试。两个条件都要具备。论推荐,恩呐倒是有把握的。因为,他当时是班里的班长,同学、老师对他的印像都很好,那么考试如何呢?他心里还没有多少底。

    经过分析,恩呐把主要精力放在升学考试上,他觉得只要能考上,读高中是没问题的。

    快临近毕业了,班里一部分同学都悲观失望,但恩呐却埋头一人复习功课。经过一番努力,恩呐升学考试分数名列前茅,他读上了高中。

    高中设在远离家乡30华里远的城镇里,这是方圆五十公里唯一一所高中。远离家,远里亲人,生活靠自理。生活用品要从家往学校拿,星期天,他得步行回家,取上一两周的红苕,大米,用自己的肩头挑回学校来。在上学期间,他生活俭朴,他是从农村来自城镇住校上学的学生,由于家庭经济条件的限制,他没有从城镇居民中来上高中的学生的嗜好和穿着。夏天来自城镇的同学都穿上了的确良,而他却还穿着一件土布衣裳!

    城乡悬殊的差别激发了他通过刻苦学习来发展生活,创造生活的勇气。

    进入高中,恩呐当上了学生干部,在突出政治的年代,恩呐是听话的学生。除了学习,就是从事学生工作,组织写板报,发展新团员。那时学校不准谈恋爱,他也视恋爱为洪水猛兽。班里一位来自城镇的男同学和一位来自城镇的女同学谈恋爱,恩呐和他所在的团支部拒绝了这俩位同学的入团申请。

    那时学校秩序很不正常,晚上上自习,别的同学常偷偷跑出去逛马路,坐茶馆,而他却呆在教室里埋头学习。

    一次物理考试,有一道题难度大,这道题是有关解自由落体运动的。这道题考住了好多人,而恩呐却应用自己曾在还未学的高74级课本上看到过的一道例题,解开了这道题,但这一创举得到了物理崔老师的表扬,崔老师是他的班主任,他称赞他说:“你真不愧是同级学生中的尖子!”

    高中毕业了,他满怀信心地准备走向农村去接受锻炼,他虽然来自农村,但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去经风雨,见世面。

    毕业时,同学们、老师们都互相赠言,以作留念。恩呐当时是学生干部,他得到的赠言最多。

    一位学校的副主任,在他的笔记本上写道

    “时刻听从党召唤,

      青春献给新农村。”

    学校团委书记,写道:

    “一切听从党安排,

      全心全意为人民。”

    班主任,哪位曾称赞过他的物理崔老师写道:

   “做贫下中农的好后代,当科学种田的闯将,实现家业机械化的尖兵。”

    一位数学老师写道:

    “‘五七’指示育人新,

      狠批读书做官 ,

      忠心赤胆为人民,

      广阔天地炼红心。”

    一位语文老师写道:

    “奔放清扬毕业歌,

      战天斗地换山河。

      立场坚定举红旗,

      斗志昂扬除邪魔;

      血气方刚应努力,

      风华正茂勿蹉跎,

      心红胆壮创奇迹,

      科学种田建树多。

    学校的同学,同级的,同班的;不同级的,不同班的,他接触最多,认识也最多,大家都纷纷为他题词:

    ──辞友之言

        前程似锦

        灿灿辉煌

        广阔天地

        百炼成钢。

    ──胸怀革命志气

        奔赴广阔农村

        革命熔炉大啊,

        烈火锻炼真金。

──为贵友,恩呐同学高中毕业留念题:

        阳光灿,

        美好校园红烂漫

        红烂漫

        两年友情,

        犹如海深。

        广阔天地在召唤

        迎来环宇赤一遍

        赤一遍

        革命到底,

        红花鲜艳。

    ──致贵友:

        两年生活虽之短,

        同甘共苦友谊添,

        依依不舍别贵友,

        鱼水相依存万年。

    知识青年从党唤,

    奔赴农村建家园。

    全心全意为人民,

    誓作海燕傲蓝天。

    ──愿你:像杨柳顶烈日挺立,

        似冬梅迎严寒怒放。

    ──愿:

        我们在革命的大道上像一对展翅山鹰胜利飞翔!

    团结战斗,

    并肩前进。

    ──赠言:

        人生有激流,

            但也有暖流,

        愿您在激流中,

            渡过终身!

    这些题词洋溢着真切的师生之情、同学之谊,但也打着那个特定时代的政治烙印。

    恩呐满载着学校领导.老师的嘱托,同学们的期望,离别度过两年青春生活地学校,在离校的前一天,他也一一为同学们赠了言,他的赠言是一句与友人共勉的祝愿词:

    “愿将满腔血,

      灌溉新农村!”

    恩呐为同学的赠言,与其说是赠言,还不如说是自己的誓言!

    是啊,他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返赴家乡──农村!

    他满怀着憧憬,幻想回家乡农村,然而等待着他的却是一桩不幸的事。

    原来在他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他大姨的儿子陈强,在干活时,指责了赵三偷工减料,赵三不服,俩人发生了争吵,蛮不讲理的赵三,一气之下,用扁担打断了陈强的腿。

    事情发生后,赵三不但不闻不理,反而大放厥词,说什么陈强先打了他,他的还手是出于自己失手。这样陈强由于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成了终身残废,生活不能自理。

    陈强的不幸引起了村子里广大群众的愤怒,大家纷纷要求为陈强伸张正义!然而尽管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而领导却无动于衷。

    大队党支部不敢管,公社党委视而不见!

    这是为何呢?原来在赵三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人物,这个人就是赵番,他是赵三的弟弟。

    赵番是村子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前几年在他的操纵下,前大队老党支部书记刘宇被他戴上了唯生产力论的大黑帽子被赶下了台,新上任的支部书记是个中年干部,他一家几代人都是女孩多,他这一辈就他一个独苗苗,而他的下一代全是半边天,没有传宗接代的,在社会舆论下他老是抬不起头来。因为在村子里,没有男孩的家庭是说不起话的,各方面都要受到社会舆 论的歧视,而他尽管提任了大队党支部书记仍是抬不起头,歪风邪气他不敢管,平时遇事绕道走。有一天晚上,几个小偷偷锯他家庭院里一棵白杨树,他听到锯树声却不敢出门,而只是关着门在屋子里大喊捉贼。事后,成了村里的笑料。这样一个大队党支书记,在他看来,赵番更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因为他很清楚赵番这个赫赫有名的造反派人物是公社党委书记的“红人”,他和党委书记是一个派系的。

    领导不敢管,群众便纷纷要求恩呐的父亲出来主持公道。

恩呐的父亲是一个被撤职的村干部。他是前任老支书的同事,50年代末他曾和被赶下台的老支书刘宇在一个堂里教过书,赵番曾是他们教过的学生。然而当赵番批斗刘宇时,恩呐的父亲对赵番另眼相看了。有一次,当老支书挨斗遭打时,他暗地里为老支书送去一瓶虎骨酒,不料,途中被赵番发现,于是他便成了赵番眼中的钉子,他的命运与老支书的命运联在一起。老支书一垮台,他也倒楣,他被撤去了大队主任,生产队长的职务,被迫去拉了几年架架车。

每当回忆起拉架架车,恩呐记忆犹新。

那时架架车是丘陵地区的交通工具,这种架架车是用两根丈余长、碗口粗的圆木做成一个长方形车架,两个轱辘架在车架中间。架架车的动力是黄牛,人步行驾辕。那一年,恩呐正上小学,他们家拉车用的老黄牛病死了,父亲从山里卖了一头黄牛犊。由于这种山里来的小黄牛不会上公路,一听见汽车喇叭声就乱蹦乱跳。为驯服小黄牛,恩呐被迫停学,为小黄牛当起向导来。他牵着小黄牛在前面走,父亲在中间驾着车辕,一天往返三十公里。有一次,来到一个大山脚下,父亲烟瘾发了,让恩呐架辕,父亲便到路口去买香烟。不料父亲刚一进店,前面转角处开来了一辆大卡车。小黄牛一见卡车,调转身便往回跑,恩呐人小、力小,架不住车辕,被车辕打翻在地,车轱辘从他右脚前掌压了过去!

那瞬间,恩呐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受惊昏迷了过去。

当恩呐醒来时,他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事后,父亲遭到了家里的责备,母亲骂了父亲一通。从此,父亲放弃了拉车,回到了队里埋头埋脑地干活,逆来顺受。

    然而这次,当群众前来相邀、亲戚也来求他时,父亲却按奈不住了。

    “大路不平旁人铲!”

    在群众的激怒下,父亲毅然站出来为陈强鸣不平!

    父亲多方奔走、呼吁,但无抵于事,陈强的事仍得不到解决!

    这时,好心的人们便出主意,让他写状纸。

    向县委告状!

    “向县委告、县委叫不应,再往省里,我不相信世上就没有好人!”

人们给他鼓气。

父亲是个热心肠,大家一鼓气,他便豁了出来。

    “要得,试试看!”

    父亲应承下来,几天几夜合不上眼。告状,这状子怎么写呢?他想他一个托新中国的福仅上过小学的人怎能胜任这个任务呢?

    自己不行,他就想到请人代写!

    于是,他便求一个本家,这个本家是他的长辈,早在童年,他在本家当长工,放牛时,他那个本家就上了私塾,后又进了洋学堂,解放后,这相本家就担任了公办教师,他是教语文的。

    恩呐的父亲跋山涉水,步行一天来到本家的家里,他向本家说明了来意,本家作了记录,并款留他一宿。

    第二天,恩呐的父亲兴致勃勃地回到了家,他为自己干了一桩公平事而欢乐!

    然而正当他欢乐的时候,第四天,公社党委书记迟京把他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杀气腾腾地说:“真没想到,你还会干这种好事,你到有良心,倒告起我老同学的状来了!”

    “这——”恩呐父亲惊愣了。

    “哼,装啥懵,证据我全拿住了。” 迟京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指着说:“这是你哪位本家写给我的,他把你到他家去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我,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恩呐的父亲默默地低下了头。

恩呐的父亲本是小学同学,文革开始时,恩呐的父亲为保村支书,得罪了迟京,两人便结下了怨。

   “哼,现在低头了嘛!实话对你说吧,要告我的状,这儿还不是你的天下!”

    恩呐的父亲挨了一顿训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声不响,愣愣地退出了公社的大门口。

    一路上,他痛恨自己来,他痛恨自己在去求本家写状子的时候,忘记了他那位本家的侄子曾是赵番的同学,前几年他们曾在一起给老支书带过高帽子!

    吃了这一闷棒,他彻底地看清了那位慈善的本家面目,他心里又高兴起来,他高兴自己认清了一个人的面目。他加快了脚步,恨不得一下跃回村子里,向亲人们诉说!

    这时,后面开来了一辆拖拉机,拖拉机手是他的熟人,他一招手,便搭上了拖拉机,坐在车子上,他的心更急,车一开进村口,他招呼了一声拖拉机手,便急急忙忙地跳下车。

    不料,他这一跳,意外的事发生了。由于车子还未停稳,他就往下跳,车惯性力将他推到在地。

    “咳哟!”

    父亲惊叫了一声,昏迷过去

    拖拉机手,刹住车,下车一看,呆了,父亲的腿不能动弹,拖拉机手一摸,他的髌骨移了位!

    拖拉机手把恩呐的父亲背回家里。

    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恩呐一下凉了!他那满怀着热情返回农村的心,顿时,像僵成了一团冰!

    父亲肉体上的遭遇使他难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一跨入社会时,家庭的重担就降临在了他的肩上,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子。父亲常嘱托他:“出头阁子先遭烂。”

    为治疗父亲的腿,恩呐四处奔忙,他通过一些同学了解到离家四十公里大吉公社有一位名医,这位名师叫王狮子,是有名的断肢再植医生。

    恩呐把这一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同意待能下床行动时,前去就医。

    过了几天,父亲能下床了,恩呐便陪父亲去看腿,去时搭上了班车,就医后,已过午时,下午的班车已过。那时一天只有两班车,上午、下午各一班。搭不上班车,恩呐劝父亲住宿一夜,明天再走,但父亲说:“住一晚两人又得花几块钱,咱们还是走吧,现在我腿坏了要用钱,而家里又无其他收入,那能经得起这样的花费!”

    父亲这么一说,恩呐只得服从,他搀扶着父亲一跛一拐地上了路!

    当时,正是夏天,地上热乎乎的,阳光反射在路面的小石子上,放出了一道道金光,那一道道的金光像是一团团火花。

    恩呐搀扶着父亲翻过一个高坡后,他一看,父亲满头大汗,他搀扶着父亲坐在路旁树荫下的一颗大石头上。

    “爸爸,你是不是觉得累!” 恩呐问。

    “我口有点渴!”父亲摇了摇头说。

    父亲想喝水,可是这山坡上,前不沾村,后不巴店,哪儿去找水呢?恩呐犹豫着,正当他发愁的时候,山脚下传来一阵阵打谷子的声音,这声音提醒了他,水,对,那儿一定有水!

    他一口气跑下山去,一位老大爷正提着一桶开水给田里割稻子的人送去。

    “老大爷,我爸爸口渴了,想要点水!”恩呐向老大爷恳求说。

    “你爸爸?”

    “是啊,他腿坏了,在山坡上!”恩呐指了指父亲的方向。

    老大爷用手搭着凉棚,看了看山坡上,又看了看恩呐,心头产生了一种同情感,他取出碗来,舀了一碗开水:“拿去吧,小心,别烫着!”

    “劳慰你!”恩呐向老大爷道了谢,端着开水上了山。

    父亲喝了几口,将碗递给恩呐:“你喝几口吧!”

    “不,我口不渴!”

    “那好!”父亲一口喝完水,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还得赶路,你把碗给老大爷送下去,我慢慢朝前面走着!”

    恩呐遵照父亲的话办了,他把碗送下山去后,又一口气跑回,在另一个山坡头追上了父亲!

    太阳西沉了。

    恩呐搀扶着父亲在崎岖的羊肠小道上一瘸一拐地走着,走进村子里,伸手已不见五指,高音喇叭播出了一阵忧郁、低沉的笛声!

    恩呐爱好吹笛子,这时,一阵气势低沉的笛声,更勾起了他一天的怀思!

    是啊,这一天,这一夜晚,在他刚踏上社会的纯洁心灵里,印上了深深的烙印!

    父亲回到家,又躺上床,进行固定疗养,家庭的重担就落在了恩呐肩上。

    当然,这种家庭的负担对他来说倒没经受多大的磨难,然而对他更主要的打击是精神上的负担!在他回家不久,父亲便把他告状一事和公社党委书记对他的谈话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恩呐从父亲的遭遇和不幸中看到了自己命运薄上蒙上的那一层层阴影!

   “父亲残废了,掌握着公社大权的党委书记得罪了,我的命运将向何处去?”

    多少个夜晚,恩呐漫步在田野上,对着月宫中的月老倾诉着,低吟着。

    这年冬天,冬季征兵命令传到了农村,恩呐从困惑中看到了一线亮光。

    农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呆了,参军去!他没征得父母的同意便报了名!

    不久,他的愿望得到了接兵部队的许可,他被应征入伍了。

    临走时,他带了一个挎包,和那本记载着学校领导、老师、同学题词、赠言的笔记本,还带了一支自己喜爱吹的短笛!

    他告辞了苦闷、困惑、压抑的乡村,又满怀着对人生的另一种憧憬、希望踏上了新的旅程!

    恩呐和众多的新兵一起,乘坐的是一列货车,人们叫做“闷罐车。”这种闷罐车,没有座位,车厢里只铺了一层油布。夜里,新兵们将背包铺在油布上睡通铺;白天,新兵们打起背包当凳子坐。车箱里只有一个窗口,那就是车门。

恩呐和新兵们坐上闷罐车驶向大西北,翻秦岭时,列车在山上盘旋,从一个山洞穿向另一个山洞。新兵们都挤着一个窗口看秦岭,大家兴高采烈,欢蹦乱跳,而恩呐坐在一旁,他脸上没有笑容。因为在他看来,当兵对于他来说与其是自愿,不如说是逼上梁山。他坐在一角,偶尔看看窗外,北方的雪景映入了他的眼帘:漫天遍野的雪花飘落在黄土高坡上,山光秃秃的,没有草,也没有树,只有一堆堆雪;山上山下没有房屋,偶尔在半山上看到只有半边房子,屋脊搭在山壁上,屋顶盖的是黄土。当时恩呐不知道这就是北方的窑洞,他只觉得奇怪,他纳闷:北方的房子为啥只盖半边呢?

原来北方由于天气寒冷,风沙大,农舍往往是窑洞。窑洞是在黄土高坡的崖边钻一个洞,上面是弧形,下面是一个长方体。洞口搭一个半边房子,用来作橱房,洞子里面搭着炕,是取暖和睡觉的地方。窑洞冬暖夏凉,是当时北方人理想居住的地方。

看着满天飞舞的大雪,看着半山上那一间间半边房子,看着远山那一个个包着头巾在雪地里走来走去的北方少女,恩呐对北方这片神秘的土地充满了好奇!

北方为什么盖半边房子呢?那一个个包着头巾在雪地里走来走去的北方少女长得漂亮吗?

一串串问号在新兵恩呐的心里打上了一个个烙印……

    坐了一天一夜的闷罐车,恩呐来到了新兵营,第二天进行了新兵训练动员,第三天便投入了新兵操练。两月的新兵生活结束,又一种苦恼袭上了他的心头。

    当兵前,他想从事军事,在军事方面做出一番成绩来,可是,他出生在南方,而从南方来到北方部队当兵,生活很不习惯,到部队后,他渐渐觉得自己体质大弱,通过一段部队生活的熟悉,他迫切感到不适应搞军事。几次骑木马他跨不过,投弹不进线,武装行军老掉队,唯有一点点特长,那就是射击。环靶打了个优,立、跪、卧,九发九中;夜间射击,三发三中。鲁德夸奖说:“恩呐,其它不行,射击还是个神枪手,真是个文人。”

后来真应练了鲁德的话,不能行武,恩呐选择了行文,他认为行文对他来说较为适宜,这是由于他读书的时候也爱好文学,他读书时写的文章也很不错,常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里讲读。主意打定了,他便开始朝这面努力。

恩呐的班长是个老兵,甘肃人,喜欢写诗,曾在《战友报》上发表个几首诗词,也是个老高中生。但时不运转,老班长当了四年兵,仍没有提干的迹象。恩呐来到班里后,老班长很看重恩呐。俗话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恩呐也是高中毕业来到部队,是班里第二个高中生,尽管恩呐军事不行,但老班长鼓励恩呐多写文章。那时部队正在推行学理论,反击右倾翻案风,正是恩呐发挥自己写作特长的时候。恩呐几乎天天写文章,谈感想,并利用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饭堂里宣读。同时一有空,恩呐就策划连队里的黑板报,利用中午午休和星期天、节假日,恩呐一人办板报。

恩呐的才能很快得到连队指导员的赏识,指导员是老三届初中生,也算是连里一个秀才。指导员多次在连队点名大会上表扬恩呐利用休息时间办板报,并号召大家向恩呐学习。

得到指导员的肯定和表扬,一向沉默的恩呐心中又荡起了一股激情,他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射击训练开始,恩呐抓住机会。投弹不行,射击要争取的第一。射击不需要多大的体力,只需要巧力。恩呐每天天刚亮就起床,在操场上拖枪练射击。为了练习托枪的稳固性,恩呐在枪尖上掉几块砖头练习托枪。功夫不负有心人,由于恩呐的刻苦锻炼,射击实弹演练时,恩呐就发九中,成了连里的神枪手。

恩呐射击的成功让全连刮目相看,更让指导员赞叹不已。后来,恩呐被提为连队文书。

    恩呐的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当别无选择时,他一旦选准了什么事时,他会竭尽全力去做好。他相信的一句格言是:变了泥鳅,就不怕泥糊。当文书,他的工作干得非常出色,他写的连队工作总结得到了团政委的赞扬,领导对他的鼓舞对他促进很大,使他看到了自己的努力方向。这样,他越来越爱写文章,对文学的兴趣越来越浓。

    对文学的热爱,恩呐开始觉得连队生活太单调,他多么想上大学深造啊!上大学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他盼着,盼啊,盼……

    盼,他盼着,但盼不久,招生制度改革了。这犹如一声春雷,炸响了军营每一个角落……

    招生制度改革这是他做梦也没料想到的。这一重大的变化,给了他极大的震动,他的生活仿佛发生了七级大的地震。

    以前,他觉得自己出身农民家庭,父母都是农杆子,前不巴村,后不沾店,既无背膀子,也无靠山,上天安排他投身了农民的后生。他总觉得自己的地位低贱,而在那种推荐上大学的年月里,像他这样的农杆子,父亲为打抱不平,得罪了公社党委书记迟京,在那种处处要“走后门”的年代里,他要想上大学是不可能的。因此,高中一毕业他选择了当兵的道路,其目的是想逃避当时的苦闷、困惑,二是想到部队入党,捞张党票,然而再获取上大学的政治资本,他是怀着这样的目的来到部队的。

    但是,如今,招生制度一改革,上大学凭考试,择优录取。于是,他对生活的看法又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是啊,这是很自然的,人到一定的时候,对世界对社会的认识要发生一次飞跃,这次飞跃,将使其世界观铸定,并决定着这个人将来一生从事的事业。

    然而这次飞跃也有两重性,一则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一则是向坏的歧途而行。因此,在这次认识飞跃的时候,环境影响是相当重要的。

    招生制度的改革,连队学习也蔚然成风,恩呐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人生道路经历着180度的大转弯。

    这一转弯,把他只有从政治上打开突破口才有前途的仕途哲学转到了探索知识上。

    这一转变,深深地触及了他的灵魂深处,他在自己的日记里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船要在滔滔大海中航行,随时都有撞到暗礁的可能,而要排除这种可能,必须选择并随时修正航线,只有这样,才能乘风破浪。

    然而,人与生活的关系,也如船和海水的关系。生活就像海水,人就如一只船,人要生活也像船在海中航行随时都可能撞到暗礁一样随时都会碰到挫折、困难、矛盾,而要克服这些挫折、困难、矛盾,也必须向船选择并随时修正航线一样,选择好生活道路,并随时不断地选择生活方式、方法,只有这样,他才会在新的变幻无穷的环境里,不感到束手无策,无所适从,他才会偿到生活的甜头,享受生活的欢乐,否则他就会傍徨,秃废、衰竭……

    恩呐选择着自己的航线。他全面地分析了自己,他觉得自己要在科学上做出一番事业已不可能了。因为当时,他入伍还不到八个月,一个新兵是没有考大学的机会的。他上不了大学,那么,干什么好呢?他觉得自己近一段时间的文书工作造就了自己在文字工作上的一点点本领,于是,他通过苦苦思索,横下一条心,决心拿起笔来写作。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一年,在这一年里,恩呐一方面潜心下来钻研文学,连队条件有限,看不到更多的书籍,他便把连队订阅的几份报纸上有关文学评论及小说、散文都剪辑下来,分类集录,另一方面,由于他钻研文学提高了他文书工作的水平。他的文书也干得出色,连党支部吸收他为预备党员。

    在连党支部讨论吸收恩呐为预备党员这天夜里,在静静地连俱乐部里,恩呐铺开了一张白纸,写下了一段日记。

    今天下午五时许,是我终身难忘的时刻。

    在这一时刻里,连党支部讨论了自己的入党志愿书,吸收了自己入党,多少年盼望欲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的心里多么激动,全身热血在沸腾。

    在这一时刻里,司务长向大家念了自己填写的入党志愿书,自己表了态,谈了为什么要加入党组织,记得发言是:今天自己第一次参加了党的组织生活,第一次在党内接受了党的教育。此时,我的心情非常激动,因此,我所要讲的很可能表达不了自己的内心世界,望同志们帮助并原谅。

    我为什么要入党?因为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政党,是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政党的最高组织形式,它是无产阶级先进分子所组成,应能领导无产阶级和革命群众对于阶级敌人进行战斗的朝气蓬勃的先锋队组织。

    中国共产党的基本纲领是坚持无产阶级专政逐步消灭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用无产阶级专政代替资产阶级专政,用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党的最终目的是实现共产主义。

    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是为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党坚持反对修正主义、资产阶级,反对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党坚持唯物主义世界观,反对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的世界观。

    中国共产党坚持反对大国沙文主义,坚持和世界一切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的团体,无产阶级和人民站在一起,坚持反对大国沙文主义。

    半个多世纪以来,我们党在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主席的亲自领导下,坚持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用于中国革命的实践,彻底推翻了三座大山。赶走了日本帝国主义,埋葬了蒋家王朝,建立了新中国。建国以来,我们党坚持无产阶级专政,取得了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胜利,取得了无产阶级文化战线的伟大胜利,取得了十一次路线斗争的伟大胜利,特别是第十一次路线斗争,党中央一举粉啐了四人帮,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我们的国家避免了一次大倒退,我们的党避免了一次大分裂,实践证明,我们的党是一个伟大的党,光荣的党,正确的党。

    我之所以要加入党组织,是为了更好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把一生交给党安排,是为了紧跟华主席继续长征,把我国建设成为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强国。

    如果组织批准了我入党的要求,我要更加努力地学习马列主义和毛主席著作,更加努力地搞好工作。入了党,决不松懈革命意志,要坚持继续革命,对工作更兢业业,要像雷峰同志那样,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拧在哪里就在哪里闪闪发光,要像王杰同志那样,做革命的良种,党撒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开花,结果,要发扬老黄牛的精神,拉革命车不松套,一直拉到共产主义。

    党组织应是无产阶级先进分子所组成,因此,我们每个入党的同志都必须起先锋模范作用。我们入党的同志带头作用的好坏,直接影响着党组织的威望,影响着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因此,作为一个党员,决不能混同于普通老百姓和一般群众,而要在艰难困苦的场合,挺身而出,维护党的利益,维护人民的利益。

    我承认党的章程,积极交纳党费,保守党的秘密,并在其中努力开展工作。

    如果组织没有批准,我也决不灰心丧气,决心努力学习改进世界观,认真搞好工作,积极创造条件,争取早日加入自己的组织。

    这就是我难忘的发言,我将望远记住它,并在工作中实践它。

    今天,支部讨论了我的志愿书,这只是自己履行了入党的第一个手续,今后,即使上级党委批准了,也只能是自己政治上的一个进步点,也只能算自己在政治上已踏上了起跑线,然而征途还很长,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恩呐的发言,与其说是感慨,不如说是喊了一遍口号、说了一堆血气方刚的大话。这也难勉,尽管当时,坚冰已打破,新的航船正继往开来;但是“左”的阴影仍禁锢着人们的头脑,恩呐也并没例外。

    入了党,恩呐在政治上获得了新生,不久第二个喜事又降临在他的头上——营党委决定他参加地方高考。

    听到这一消息,恩呐高兴得彻夜难眠,多少个夜晚他失眠了,上大学,上大学的机会又来临了。

    他的理想又插上了翅膀,他憧憬起了大学的生活,立志要做一个文科大学生,为祖国的文学事业铺一块石,奠一块砖!

    连队指导员鲁德是一个六九年兵,老三届初中生,非常爱才。路德对恩呐非常关心,鼓励他抓紧学习,并决定让他脱产复习一个月。

    恩呐非常感谢指导员鲁德的关怀,他把领导的重托当作自己复习的动力!在临考前的几十天时间里,他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集中全部精力,把该考的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等五门功课都一一复习了一遍。

    考试开始了,考场是设在城关的一所中学校里面。

    恩呐拿着贴有一寸大的半身脱帽军人照片的准考证走进考场。他非常自信,简直是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慌。

    第一天考政治和语文,这两科对恩呐来说是得心应手的,他从事的文书工作与政治、语文是贴得很紧的。

    第二天,考数学……

    三天的考试结束了,恩呐像从战场上凯旋归来一样,兴致勃勃,他认为这次高考是满有把握的。

    回到连队,他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心有时像烧开了的开水沸腾着,这是因为他想到马上就可以上大学。不过,有时他的心也好像被浸在冰块里,整个心都凉了,这是由于他也猛然想到试题答得并不圆满。

    谁知不幸的事常常折磨不幸的人。一天,恩呐听说考榜出来了,他二话没说,便前往查看。

    恩呐仓促地来到街上,找到了考榜,他一看,呆了,榜上无名。

    恩呐站在榜前呆了好半天,尔后,才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回到连队,恩呐没有心思吃饭,他觉得自己没脸面见战友、同乡们。于是,两眼噙着泪花离开了饭堂……

    “人生啊,为什么这样艰辛?命运啊,为什么这样折磨人?”

    像黄河里翻卷起的泡沫,在黄昏交际时一晃便消失一样,恩呐想上文科大学的欲望就这样迅速地消失了;此时,落第的恩呐面对滔滔的黄河浪,和着湍激的黄河水流进狭谷里,荡起的那像喘息的回旋声,发泄着内心的悲号……

    “哭吧,当作无人,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恩呐挽起衣有正要擦泪,这时,一条洁白的手巾递在他的眼前,原来是连指导员鲁德跟踪上来了。

    “指导员,我——”恩呐扑向鲁德怀里。

    “不要难过,落榜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哩?当年,我也落过榜,也掉过眼泪,现在不也过来了嘛!”

    鲁德和恩呐关系很要好。在连队,文书就是“内阁大臣”,是连首长,特别是鲁德的助手,鲁德每年做的年终总结,向上级汇报的文字材料,全是靠文书整理。工作的紧密联系,他们自然很密切。平时,鲁德也很关心恩呐的成长,恩呐也信赖鲁德,此时,鲁德抓住恩呐的心理,一边拉家常,一边开导。

    “落了榜,只要不落志,还是大有作为的!这次落了榜,再继续努力嘛,机会多着哩,俗话说 ‘留得青山在,哪怕无柴烧!’”

    鲁德开导了一番,领着恩呐回到了连队,他给恩呐端来了饭菜。

    “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吃下两碗硬邦邦!”

    “鲁德,我没饿,确实吃不下!”

    “吃,吃不下也得吃,这是任务!”鲁德说着关上门,出去了。

    恩呐无可奈何,他只好把痛苦夹在馒头里一口一口地咽下肚去。

    晚上,恩呐一夜失眠。

    第二天,当着鲁德和连队的面时,他强装着笑,但一转背,在无人的情况下,他仍愁眉苦脸,心里总是闷闷不乐

    强作笑,把痛苦掩没在内心深处,这样过生活是多么难啊!但恩呐仍持续了好多天,直到后来,又一个消息,激起了他生活中的浪花,他才从心里露出微笑。

    这是从营部带来的一个小道消息,说是部队近期要招收一批院校学员。

    听到这一消息,恩呐失去的泡影好像又在复现,他理想的又像是插上了翅膀,他高兴得跳了起来。

                                    二

    “呜......呜......”

    汽笛长鸣,列车像一匹骏马奔驰着。坐在车上的恩呐,心也随着列车震动的旋律而跳动着,他的脑好像插上了幻想的翅膀,进入了美好的仙境。

    人年青的时候是容易幻想的,恩呐虽然对他此次前程并不理想,但他也觉得自己总算过上了另一种生活,这种生活尽管不太理想,但总算是新的!

    一个未知的崭新的生活将要展现在他的眼前,他怎样没有幻想呢?

    是啊,他不但有幻想,而且这种幻想在列车有节拍的轰鸣伴奏下,越来越充满诗意!

    下火车,正是第二天午时,恩呐也顾不上吃饭,他找到了接待处,接待员接待了他。

    一辆小车载着恩呐驶进了一座四周用围墙围着的院子。

    “吱”,刹车声把恩呐从幻想中惊醒,接待小车止住了。

    “到了,下车吧!”

    司机说着推开了车门。

    恩呐下了车,车停在一个操场角,恩呐下车一看,操场里杂草丛生,在操场靠边处有一两副蓝球架,蓝球架的漆早已剥落了,显然支伸着的是几根朽木:而蓝球场的四周长满了杂草。见到这种景像,恩呐根本不相信这儿就是院校,他满以为司机驶错了方向,于是他带着质问的口气说道。

    “师傅,我是到军医院校啊!”

    “哈,哈,”司机凑然地一笑,“这儿不是院校是什么?唉,我说小伙子,你看,诺!”

    顺着司机指的方向,他先看到立在操场对面八个大台正方形铁皮,上面写着:“团结紧张严活泼。”再一看,他看到了同样另外几个字:“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救死扶伤,给人治病?唉......”

    恩呐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没精打采地搬下行李,由于思想受到抑郁,这时,饿魔也找上了他,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他顾不上思虑,便向食堂走去......

    迎接他的是一筐冷馒头!

    当现实给了恩呐一击闷锤,在震醒中,恩呐才彻底懊悔了。

是啊,高兴的事其结果并不都令人高兴的。

 

   原来恩呐从营部那里听到部队要招生的情况,他曾高兴地跳了起来,但后来当他从连长那儿一打听,他又觉得高兴得太早了。

    当时连长告诉他,这次是总后军医学院招生。一听医学院校招生,恩呐的心凉了,他的欲望中止了,不过,那时他还没彻底失望。

    对恩呐来说,医学与他是水火不容的。恩呐从小对医学都不太感兴趣,正是不愿当医生他初中毕业时发奋复习,考上了高中,逃脱了父亲让他学医的算计,在他的眼里,似乎从事医学是下贱的事。

    可是,如今他的命运又碰上了医学这个死对头。怎么办?他想,不去考军医院校,可这连队的生活实在太紧张,而又单调,去吧,可又偏偏是这倒楣的医学院校,这如何是好?

    他思考了半天,决定再仔细打听一下到底是收什么学员再说。

    他忙碌开来。

    他托熟人跑东串西,通过多种渠道打听;然而,得到的回答都一样,招收医学院校技术员。

    “技术员,也罢!”恩呐想,技术员,顾名思义,无非是掌握一门专门技术,或是去修修什么仪器呀,不可能是去学医生的!

    “只要是不去当医生,操作一下机器也行!”在他看来,操作一下机器,一天七八小时的班其余时间可以用来研究文学;再说那毕竟是院校,无论如何总比连队强,总比连队业余时间多;再则,上次高考已落榜,呆在连队久而久之总会挨人白眼的;是这样,与其低着头生活还不如昂着头走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

    各种思想交锋的结果,他终于横下心来。

    “参考去,走为上策!”

    有人说,世上好多事是逼出来的;不错,这话用在恩呐身上是再没有如此恰如其分的了。

    在无数种压力的迫使下,恩呐去参加了军内考试;然而,结果是满意的,他被录取了。

偶尔得到的东西会使人惊讶不已;然而,意料中得到的事人们并不觉得新鲜。

经过一翻周折的事,你不会感到任何饶幸的。

    恩呐拿到录取通知书,热血并没有沸腾,他显得很平静。

    他没笑,但战友们倒替他发出了会心的笑。

    “这下,你总算熬到头了!”

    “好样的,你是有本事的人!”

     回到连队,战友们羡慕他,奉成他;他们热心地帮他收拾行李,兴高采烈地送他踏上了旅程......

    如今怎么办?即来之就得安之,想走是不行的了,无论怎样总还得咬着牙呆下去!

    第二天,恩呐去参加了开学典礼,会后,他领到了一套书,这是一些医学书籍,恩呐看了看每本书的题目,这些书名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

    “完了,这全是医学书,看来非学习医学不可了!”恩呐胡乱地翻了翻发的教科书,心里有一般说不出的滋味!

    人生最苦闷的莫过于干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恩呐本来是对文学感兴趣,一上医学课,他就感到头疼,然而班里的其他同学们却与他截然相反,他们大多数都来自连队卫生员,他们对医学是很着迷的!

    兴趣中的矛盾,头脑中形成的对医学的固有偏见,恩呐与周围的生活游离起来,他对身边的同学也冷眼相待,仿佛自己与他们毫不共同语言,于是乎,孤独便成了他唯一的好伙伴。

日复一日,他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在他生日到来这一天,他曾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七律

    生日感

    光阴去如箭离弦,

    二十二载一瞬间。

    今日忆往须无憾,

    只叹性格定先天,

    从小立志凌云端。

    追求真理最为光,

    谁料理想实相违。

迄落荀且度日难。

    这首诗充分表达了他的思想脉搏,他跌入了极度苦闷的深渊.....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鸟被罩在了笼子里,欲飞则不能,而对诺大的天空,不能自由飞翔,只有望叹莫及!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骏马被拴在了庭院里,能看见广阔的郊野却不能骋驰。只有观望叹息。

    多少个夜晚,他一人独自散步在校园里,他迈着焦虑的步伐,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三

    傍晚,西边天际上呈现出一片淡黄霞光,在淡黄的霞光里飘浮着一块一块青紫的云彩,南边的楼房窗壁上映出黄色的余晕。顷刻,黄色渐渐隐褪,青紫色的云彩边上现出紫红色来,几颗早醒的繁星点缀在青紫色的云彩间,不时地向大地眨着眼。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夜晚,天色模糊了,西边的天际只剩下了一小片淡黄色的云彩。南边靠月亮附近也只有一片乳白色的飘带!

    月光早已洒向大地,但操场上边一片宣腾。玩球的,跳高的,跑步的,投铅柄的......五花八门,各自竞相争跃,诺大的一个操场上,沸腾了......

    人们都沉浸在各自的活动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操场一角那片世外桃园。

    这里,恩呐正散着步,他的步伐声音是与操场中的口哨声,喝彩声很不谐调的,他是踏着一种沉思、傍徨的节奏!

    这是他的习惯了,星期天是学员们尽情玩乐的时候,可他呢,只有独自一人漫步在这世外的桃园里......

    他低着头慢慢地走着,这时,突然传来了一个急切的惊异声音。

    “啊,标杆!”

    不错,这正是一根标杆向恩呐挥了来,它是操场东边失手飞来的标杆!

    风止住了,操场上只有标杆“嗖嗖”的呼啸声......

    失手者惊呆了,夜色模糊,他不知标杆飞向了何方......

    场上的人们也呆住了,他们为失手者了一把汗。

    “标杆......”

    恩呐根本没注意这个声音,他哪里料到这个与他无关的标杆而与他的危及联在一起了呢?

    情况危在旦,他却毫无反响,而当他面部被一个东西划了一下的时候,他才猛然偏过了头!

    他一偏头,标杆从他的背部划了下去位置分毫不差,不偏不倚!

    站在一旁的女青年舒了一口气,赶紧向恩呐跑了过去,她从恩呐身边拾起橡皮铅笔盒说:“请原谅,我不得不采取这个办法,脸疼吗?”

    “不,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掷来这个铅笔盒,我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恩呐心中升起一股感激之情,但她只淡淡一笑,又关切地问道:背上划着了吗?

    “没有,衣服磨破了!”

她点了点头,把橡皮铅笑盒装进书包里,说:“没事了,我该上自习去了!”   

说着,她消失在月色里......

    他望着她,恩呐心中涌出了一句自语话:“好一个丽娜......”

    是呀,丽娜!丽娜闯进他的生活,掀起了他生活中的浪花!在这层浪花的冲击下,恩呐猛然感觉到,生活之树并不全都吐出苦汁的,它有饱含甜汁的,总是在于你怎样去寻找,如果你是一个有勇气,敢于跋涉,永不甘心,又能寂寞等待的人,你就会在满山遍野找到它!并尝到它的甜味......

                                  四

    丽娜是恩呐的同学,她长着一付瓜子脸,脸蛋嫩白嫩白的,像盛开的兰花,她那个蜜桃似的眼球嵌在脸颊上,如同两颗美丽的黑晶珠。她的身材单小,像柳条,她的举止显得十分雅观,秀气,给人以温柔的感觉,她很少言语,显得非常严谨、稳重,从这点可以看出她不是轻浮的姑娘。

    入学的第一天,恩呐就见过丽娜,那是开学典礼的时候,他们整队集合去礼堂,他和她并排站在了排头兵的位置上。但那时,她并没引起他的注意,但有一天,他听到两个男同学在一块闲话中品评起了丽娜,他们谈到丽娜的大姨在图书馆工作又谈到丽娜有许多藏书。

    “呃,你看过她都有些什么书?”

    “有唐诗,古文......”

    “她怎么尽看那些书?”

    “你没听说她是打字员出身吗?她写的字真捧!”

    那两位同学的议论,像一块石头投进了静静的湖泊里,恩呐心里泛起了层层波澜......

    这些议论,像夏天爆发了洪水,哪股股突如其来的激流,冲进了恩呐的生活海洋里......

    他心里不平静了。

    她也不是卫生员出身,她也爱着文学书......

    他乐极了,这不是由于别的,这只因为在他苦闷之时,遇到了一个爱好文学的同行,遇到了一个与自己爱好一样的人。

    恩呐被丽娜深深吸引住了。她像一块磁铁吸引住了他浑身血液里的铁质......

    恩呐仔细地观察起丽娜来,从丽娜同同学们的说话,走路,直至每一个细小动作他都十分留意关注。他愈观察愈觉得丽娜是一个品质优良、举止端正的姑娘,愈觉得丽娜可爱;每当他看到她温和的笑容,便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他常常利用种种机会偷看她,而当他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投时,他又猛然掉过视线。有时,他也觉得她的目光难以回避,他就佯装着镇静,俨然像什么心思也没有。

    他从内心里爱慕她,但他平时除了与她目光相投外,在面部情态上并没任何反映。

    这不是他没有热情细胞,而是他的一种天性,一种在特定时期扭成的一种天性,他的青春时代是处在谈情色变的特定时代,在那个年月,爱情二字被贴上了资产阶级温情标签;然而他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学生中的红人,积极分子,初中,他担任班里班长,高中他担任全校团委会副书记,班里团支部书记。作为学生干部,他首当其冲地要抵制各种歪风邪气,而爱情那种浪漫的资产阶级的情调就更不用说了。于是乎一位女同学在班里说恋爱,他拒绝了发展她入团。

    禁止别人谈恋爱,当然自己就理应该做出榜样来。他是学生干部,追求他的人很多,而他呢?平时除了和女同学因工作必须接触外,从来不和任何女同学开玩笑、说话,在女同学面前,他显得非常清高,由于这种天性,他也从来不与丽娜搭话,他仍然保持着以前的性格,他在丽娜面前显得非常清高、傲慢,平时,只要一有时间他便钻进了阅览室看各种文学杂志和书籍,研究文学理论。

    星期六和星期天,中队里有的同学进城里看电影,或到公园划船,而他却独自悄悄地钻进了校园的树丛中,构思和写作。树丛中范围是很窄的,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的思绪骋驰!并且他为自己能获得这块幽静的地方而乐乐自在!

    是啊,他怎能不乐呢?他为寻找这个环境也曾碰过不少钉子哟!他没地方写作,有时候便混进学校大礼堂的舞台上,躲进帷幕里,但这儿并不是安身之地!他曾几次被看管礼堂的工作人员赶了出来。有一次他险些被别人当作小偷抓了起来!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一天,他突然发现树丛中这个开然屏障,这是他在校园中散步发现的,这一发现使他摆脱了困境,于是,这个小小的树丛天地便成了他创作的乐园。

    他陶醉在自己的创作里,平时没和丽娜打交道。但开课不久,调整座位时,丽娜从前排调到了中间,并与恩呐是同排邻位。这一下使他感到无所适从。

    当丽娜拿着书本从前面来到他的邻位时,他只掉过头,以严谨的目光看了看她,她向他微笑了一下,但他毫无反应,仍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什么话也没答理,这样过了几天座位又有所变动。

    教室是半园阶梯形的,而座位是弓形排列,每一排16个座位,中间一纵行走道逢中隔断,教室的两边各有一走道。

    恩呐和丽娜坐在靠左边的第五排,丽娜坐在靠边的第二个位置上,恩呐坐在第四个位置上,他们中间间隔一个位置,大约相距50cm,而这个位置恰好没人坐,是空着的。

    每次上下课,恩呐都要从丽娜的坐位进出。下课铃一响,恩呐都是首先站了起来,这就意味着要出去;而丽娜便主动自觉地退出自己的坐位,让他出去。他出去一会儿,回来时,有时她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他呢,却不进去,而是站在他的坐位哪一排的排头旁,有时丽娜发现了,便自动退出坐位让他进去;而有时,她埋着头看书,没有发觉他进来,而他呢也从不吱声,只是静静地站在排头,直到她自动发觉为止。有时,她恍然发觉他早己进来而自己没有退出坐位,心里像是感到有点对不起。

    每当这时,她投给他欠意的目光,并报之微笑,希望他原谅,而他呢,只用冷淡的眼光应承着她不必客气,而在面额上并无任何表示。就这样朝夕相处,他和她也从未谈过一句话。

    但有一次,丽娜感冒了,夜里不慎失脚碰在墙壁上,面部带了点伤,为了掩饰她带着口罩上课来了。

    恩呐看到了这种情况,他决定上下课绝不能再去打搅她,他认为人患病是最痛苦的。于是他下课便不出去,即使有时出去,他也不从她座位旁出去,而是向另一侧出去,这样,虽然绕了一个弯,但他觉得给她减少了让位的麻烦,这便是他第一次从行动上表示出对她的体谅。

   她感觉到了他的这一体谅,不久,她主动向他打了一次招呼。

那是在操场上看露天电影。

傍晚,恩呐早早提着凳子来到了操场上,他选好一个位置便拿着一本《论矛盾四十年文学道路》的书,坐着埋头看书。

操场里人不太多,不一会儿,丽娜也拿着凳子来了。恩呐发现她来了,他掉过头看了一眼,仍埋头看着书。

    丽娜从他的背后将凳子安放在他的侧边,然而绕向他身前,和蔼地微笑着说:“请你帮我照看一下凳子!”

    这是她主动向他说话。

    恩呐猛然抬起头,他朝着丽娜点了点头,仍埋下头去,看自己的书。

    他没答话,她也没再言语。她慢慢地转过身离开了操场。

    后来,又有几次看电影,她和他很凑巧地坐在一块,一次是看《三笑》,另一次是看《李二嫂改嫁》...... 

    他们虽然坐在一块,但从未说过话。

    他保持沉默,但她偏偏找他搭话。

    那是一次过组织生活,选举出席校党代会的代表。她和他当时都是预备党员,没有选举的权利。

    她和他坐在最后面,两人相距一段距离,会议开始后,当中队指导员王川宣布了候选人名单后,她便将自己的位置移近到他的左旁。

    “恩呐,刚才王指导员说的什么?”

    她小声地向他问道。

    “不是选举代表嘛!”

    恩呐掉过头淡淡地回答道。

    “都是些谁?”

    她继续向他问道。

    恩呐对宣布的名单也不太记得清楚,丽娜这一问,倒把他难住了,他楞了一下,然后说:“咳,不太记得清楚,好像一班有张成,八班有吴光,三班有罗强。”

   “罗强是谁?”

    丽娜还不认识罗强,正巧罗强就坐在她的前面,恩呐便用手指了指罗强,但正当恩呐指这一瞬间,罗强转过头来望了望。

    罗强这一望,使丽娜显得很尴尬。她觉得同学这么久了,但还不认识罗强,心里一阵内疚。

    于是,她低下了头,再没说话。

    晚上,丽娜唱了写了一篇日记,日记中写道:

    “但愿小罗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可恩呐是什么人呢?把人弄得这样难以为情!

    真难捉摸他的心。我看他每天闷闷不乐的样子,我的心情他是理解不了的。我很喜欢他,他是我心中的上帝,可我知道我不配他。我整日受着爱却不能爱的折磨,他可以不理我,可以嘲笑我,因为这是他的自由。

    但是,他也有点太过份。他太清高,太傲气了。也许我不能这样责怪他,但我的心是太难受了。

    他一天天孤芳自赏,显得很不合群,对人采取冷冰冰的态度,这是为什么呢?我琢磨不透,也许他讨厌我,也许我不应该说这些话。

    不过我确实为了他,也许我多情了!

    哎,多情却被无情恼,天下谁懂我的心???”

    “......"

                                   五

                     自 诫

                   散步须防跌,

                   思虑莫过度;

                   钎下差挂花,

                   训诫不可勿。

恩呐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几句备忘诗,但他心灵上的平静并未平息!

这天傍晚,恩呐在操场上散步,突然操场一侧一位高年级的同学投的标钎失了手。标钎直端端地向恩呐飞来,一秒……两秒……,正在万分危急时,站在一侧的丽娜发现了,她顺手将装学习用具的橡皮盒向恩呐扔来,正巧,橡皮盒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恩呐头上,恩呐头一偏,失手的标钎从恩呐头上擦肩而过。

“真险!”

操场上玩耍的同学围了过来。

“要不是那位女同学,你脑壳早挂花了。”

同学们说着,惊叹着……

当恩呐回过神来时,丽娜却悄悄走开了。

    夜里,恩呐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几种情绪搅上了他的心头,想到钎下挂花那一瞬间,他惊骇、恍然若失;然而丽娜的出现,他喜出望外,感到惊异!

    于是乎,惊异之中,丽娜平时在他心目中的模糊形像,此时顿觉清晰起来;这犹如暗室里突然投来了一束蜡光,原先看不明了的东西,一下子清晰明了了,他重新认识了丽娜。

    摸着丽娜掷来橡皮盒打在脸上的印记,他的手缩了一下,那印记热乎乎的,仿佛这热乎乎的感触像一道道暖流在他心中萌动!

    摸着那热乎乎的印记,丽娜的音容笑貌出现在他眼前,他的脑海里又划过许多闪念!

    在这以前,恩呐他在丽娜面前是显得很傲慢的,可丽娜却偏偏找恩呐谈话。恩呐觉得丽娜对自己可能有一定好感;不然她怎么主动接触自己呢?恩呐认为既然丽娜主动接触了自己就应该向她表露一下自己的态度呀!即使退一步来说,她的主动是出于无意的,也应该在她面前改变一下自己的傲慢!在这种想法出现的时候,恩呐他就寻找着一个个机会。他想主动去找丽娜谈一次话,以达到使丽呐认为他恩呐不是一个傲慢的人;并且在谈话中流露出他对她的好感。然后从此改变对她的态度,再则,他想通过这次谈话再观察一下丽娜对自己的态度。但是,这个机会始终未能如愿已偿,然而恩呐万万没想到这个未能如愿已偿的愿望终于在今晚实现了。

    丽娜主动闯进了生活,可他--

    “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又冒出遗憾和后悔的念头来,他责怪起自己,刚才由于受惊,却忘了与丽娜说话,甚至连感激的话也忘了说。

    “这真是天大的憾事!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世上难买后悔药的!”

    后悔无济于事,他想了想,想到了弥补,可是,怎么个弥补法呢?他拿不定主意,心中犹豫不决!

    他想,对她是应该衷心感谢的,但这感谢之言无非是些客套话。这有几多可说的呢?再说,这标钎下挂花是丢人的,老是唠叨这不光彩的事也未必起兴!

    想不到好主意,这事也搁了下来,再则,暑假又要临近了,考试的紧张空气冲淡了他这根悬而未决的弦!

    恩呐投入了紧张的复习中,但有一天,他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主意出来了!

    他想找一个借书的借口去找丽娜谈一次话,他觉得丽娜的大姨在学校图书馆工作,那么托丽娜到图书馆去借书是好便于借故的,这可以说是本着同学之间的关系找她帮忙。借口找到了,但借什么书呢?

    “当然,得借文学书籍!”恩呐想,托她借这些书,一是可以向她表明自己也爱好文学,二则还可以探则一下丽娜是不是十分爱好文学。当然,这更深一层的用意,那就更深奥了。

    恩呐的用意是这样的,他觉得在临近暑假之前去找丽娜借书,很显然这些书是要带回家去看的。那么把托她借的书带回家去看,这不能不引起她的深思。如果说,她对自己也有好感的话,或许说她也爱慕自己,那么她一定会作出反应的。这就是丽娜是诚心,还是不诚心帮忙借书;若她真心真意帮忙去借书的话,那就说明她对自己有好感,若是本着一般同学的关系帮忙的话,则说明她对自己无任何好感。

    恩呐行事是谨慎的,他把自己作出的这一行动的前因后果都一一作了分析,然后,便寻找着同丽娜会谈的机会。

    找什么机会呢?恩呐认为要找同丽娜一人单独谈话的机会。

    恩呐千方百计地寻找着,可是几天过去了,机会仍然落空。因为平时丽娜很少一个人在外面单独活动!这就难办了,眼看暑假马上就要到了,恩呐心急如焚。

    又过了几天,机会终于找到了。

    那天吃罢早饭,恩呐发现丽娜一个人在操场东边的草坪上看书,他心里不禁热了一下,回到宿舍,他略整理了一下服装,便拿着一本英语书下了楼。

    操场东边的草坪里,绿茸茸的嫩草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丽娜一人在草坪北边看着书。这天是上自习,大家都分头各自复习功课,准备迎接暑假前的考试。

    恩呐手拿一本英语书向丽娜走了去。

    恩呐去的方向,正是丽娜的背面。丽娜正专心致致地念着英语,好像她并没发觉有人向她走来。

    恩呐来到离丽娜大约2-3米远了,边走边叫道:“丽娜--”

    丽娜猛地回过了头,她的目光恰好与恩呐的目光相碰。恩呐目不转睛地瞪了片刻,马上移开了视线,说道:“你能帮我办一件事吗?”

    “什么事?”

    “估计你能办得到的事。”

    “我能办到的事,就尽量给你办!”

    说话间,恩呐已站在了丽娜的对面,他听丽娜这种口气,便开门见山地说:“我准备借几本文学书籍回家看看,可是我到图书馆去借了几次,都没借着,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书里面肯定是有,很可能放在里面,她不愿意去找。”

    “什么书?”丽娜问着,从裤包里取出一张纸和钢笔,做了记的准备。

    “《中国文学发展史》、《中国小说史》、《世界著名作家生平和作品简介》以及一些文学评论,至于文学评论,书名不定,只要是这方面内容都可以!”恩呐依着丽娜记的速度说道。

    丽娜记完,收起了纸和笔,说:“好,我去借一借!”

    “你能不能进到图书馆里面去?”恩呐问道。

    “这还说不定,我姨最近出差去了,要是以前到好办,以前我们连队有一个战士在里面工作,可现在复员了。”丽娜停了停,接着说:“我去试试看。”

    恩呐点了点头。

    “你们复习忙吧?”丽呐转过话题说,“可能你们都复习好了吧?”

    “呃,不行,不行!”恩呐笑着摇了摇头,“我那个学习差劲呢!”

    “我看你的学习还可以!”丽娜亲切地笑了笑,问道:“你们化学复习好了吗?”

    丽娜化学学得不怎样,她便这样问道。

“化学?”恩呐愣了愣,若无其事地说“化学倒不要紧,就是英语不好复习!”

恩呐知道丽娜英语学得好,便绕着圈子说。

    “英语是不太好复习,教员又没出个复习题纲,自己复习又找不到问题。”丽娜深有同感地说:“我看平时一下课,有不少人去问教员,可我好像找不到问题去问!”

    “你不是英语学得很好嘛?!”恩呐不解地问。

    “我还不是瞎猫咬老鼠——乱碰!”

    丽娜风趣的回话引得恩呐笑了起来,丽娜自己也觉得可笑,她也笑了起来。

    他们俩人对笑着,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草坪上荡漾......

    过了一会儿,丽娜收住了笑容,换了话题问:“你们家离江都远吗?”

    “不太远,我们家在农村。”恩呐回答道。

    “你们那儿有图书馆吗?”

    “有倒是有,可是自己出来四年了,不知道图书馆里换人没有,若是换了人,要借书,还得去熟悉熟悉。”

    恩呐以为丽娜问图书馆是对他托她给自己借书起了烦意,便这样解释说。

    “噢?!”丽娜本是无意间的问话,她见恩呐误会了,但又不好解释,便只好点了点头,随后她思绪片刻,又恍然大悟:“噢,你也是76年出来的?”

    “是啊!”

    “你探过家了吗?”丽娜又亲切地问道。

    “没有,我们原部队规定,战士四年才能探家。”

    丽娜点了点头,又问:“你们这次探家准备好久走?”

    “我打算一放假就立即走!”恩呐回答道。

    “嗯,早走好,住在这儿烦死了!”丽娜叹了叹气,接着说:“你们回家走宝成铁路吧!”

    “对,走宝成铁路,翻秦岭山!”

    “听说宝成铁路最近塌了方?”

    “哦?哪就不好办了!”恩呐显出惊诧的神情。

    “不过,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是听三班的人在说。”丽娜停了停,又说:“你们走其它线路不行吗?比如,走郑州那条线!”

    “不行,”恩呐摇了摇头,说:“那转得太远了。”

    恩呐和丽娜俩人的谈话到这儿中止了,俩人互相都沉默着,大约过了3-4分钟恩呐便想告辞。他本来还想与丽娜多谈一会儿,但他又怕影响丽娜复习英语。于是,他说道:“好,打扰你了。”

    丽娜笑了笑,但没说话,此时,太阳出来了,丽娜的脸庞在缕缕霞光的掩映下,泛出了阵阵红晕。

    恩呐从丽娜脸上移开视线,他转身走出草坪,来到西南侧,打开英语课本,也复习起英语来......

                  六

    晚上,恩呐躺在床上,回味着早上与丽娜的谈话。他虽然觉得这次谈话,自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但是他还是感到满意。从交谈中,他认为丽娜是健谈的。在他的感觉里,丽娜是非常懂理的,社会知识也比较丰富,他觉得她是一个注重实际的人,不是那种狡猾的人。恩呐特别对丽娜:“瞎猫咬老鼠——乱碰”这句话感兴趣。他认真分析她说的话,觉得她说话爱打比喻,富于形像性,从这点可以看出她具有一定文学素养的。至于他要探测的另一个问题,丽娜对自己是否有好感,他还没有觉查出,但有一点引起了恩呐的深思;那就是丽娜谈到宝成铁路塌方这一点。宝成铁路是恩呐回家的必经之路,为什么她对这条线路这样留心呢?凭一般人来说,对与己无关的事是不太留意的,可她为啥只听别人说宝成铁路塌了方便记在了心上?这说明什么呢?

    恩呐提出了疑问,但疑问终归是疑问,要使疑问得到肯定的答案,那就只得等到丽娜借书的情况。

    恩呐焦急地等待着。

    直到临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在开晚饭的途中,丽娜叫住了恩呐。

    “恩呐,你要借的书,我都去问了,说没有。我到阅览室藏书室去借了一本《唐诗举要》,我的图书证还压在那里,你看你需不需要?若是要的话,你等会儿就来拿!”

    “好,可以。”恩呐稍停了一下,“不过,那些书里面肯定有!”

    “是呀,我也闹不清楚,我去问了,他们都说没有。”丽娜补充说。

    “那好,麻烦你了!”恩呐说罢去了饭堂。

    没借着所需要的书,这对恩呐来说非常失望;不过,他认为丽娜毕竟到阅览室去为自己借了一本书,并且把图书证都压在了那里,这说明她还是诚心诚意去办了的,这一点使他感到她还是对得起人的。

    恩呐当时主要在集中精力研究小说之类的文学,而对诗歌之类的书他是不太怎么感兴趣的。因为他觉得要专就专一样,专进去,如果面面俱到,就会宣宾夺主!但是,丽娜既然借来了诗歌书,这也不能挫伤人家的一翻好心。于是他毅然决定诗歌之类的书也要。

    吃罢晚饭,天已晚了,恩呐想到时间晚了不太方便,当晚便没去拿成书。

    第二天,吃罢早饭,恩呐急急忙忙到丽娜宿舍去拿书。他来到丽娜宿舍门边,敲了几下门,屋内没有反应,他又敲了几下,仍没反应,他便推开了门,一瞧,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原来丽娜换了房间。

    “糟糕,这怎么办?”

    正当恩呐犹豫不定时,丽娜从外面回来了。丽娜已换了便服,她穿了一套连衣裙。丽娜柳条的身材与细长的连衣裙和谐地浑为一体,显得苗条,给人一种线条美的视觉。

    他被她的装束吸引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穿裙子,他上下仔细地瞧了瞧她,然后才说:“你换房间了!”

    “啊,刚搬不久!”丽娜说着将恩呐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里面乱糟糟的,也来不及整理。”丽娜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抽屉,拿出了借的书,递给了恩呐。

    恩呐拿着书,慢慢地翻着。

    “我这里还有一本《唐诗选》,这是我去年买的,你看哪本书好?”丽娜说着拉开另一个抽屉,取出自己的藏书,递给了恩呐。

    恩呐接过书来,他想,这本书是她自己的藏书,既然是她自己的,当然借她自己的书更好,更有意义!他觉得借她自己的藏书显得更尊重她!于是,他佯装着翻书审视的样子,翻了几页后,点了点头说:

    “嗯,这本书不错,我就借这本吧!”

    “行!”

    “如果你回去发现有什么好的文学书籍,烦请你帮我买一下。”恩呐合起书对丽娜说:“你们那个地方是大城市,文学书还是挺多的!”

    “行,我回去给你看一看!”丽娜热心地说。

    “你需要带什么东西吗?”临别时,恩呐向丽娜问道。

    “如果有那种陶瓷的喝水杯子,你帮我带两个,图案要素净一点的,我看那上面有熊猫、飞马的,这些图案很不错,总之,要素净一点的!”

    “好,我回去看看!”

    恩呐说罢,拿着《唐诗选》书,离开了丽娜的宿舍。

                                  七

    旅行日记

                             1、归心似箭

    阔别家乡四年了,好不容易熬到回故乡的机会。那天还未等到学校宣布放暑假,我就归心似箭了。

    下午宣布放暑假,当天晚上我就踏上了南去的64次列车。

    虽然这是夏天三伏的夜晚,但车上没有一点热气,微风掠过窗口,凉爽极了。

    我坐在车上,说不上是列车的震动,还是心情的激动,毫无睡意,两眼一直瞪着,目送着逝去的夜幕......

     天刚蒙蒙亮,列车越过了巍峨的秦岭山。我推开窗户,一片山青水绿的景色顿时把我吸引住了,我的眼帘里映入了一派壮观的大画面。远方,耸山峻岭,近处,林木郁郁葱葱,山上,瀑布奔泻,跌落万丈深渊;山下,溪河纵横,流水哗哗潺潺;山间,大雾朦胧,彩云腾空飘飘......

     啊,家乡,可爱的家乡,四年不见你了,如今,你变得这样美丽,这样壮观!

    我感慨,我赞叹,我更抑制不住心情的激动!

    “谁不说咱家乡好......”是啊,家乡你是多么可爱,你像一个美貌的仙女,我真想拥抱你,亲吻你,可是,列车却不停地奔驰着......

    这时,我不仅讨厌起列车来,是呀,列车你快停停呀......

    列车是不由人的意志转移的,它不停地奔驰着......

    临近午时,天气骤变,暴雨倾盆而下。社员们都回到了家里避雨。列车穿过一些村院旁时,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些小孩在避雨,他们站在屋檐下,捧着两个小手接着雨;那些老人们不时地从门框旁伸出头来,观望着田野,好像他们心疼着金黄黄的谷穗被暴雨滴打似的......

     然而,我对这暴风雨却是另一种感情,几年不见暴雨了,我对它产生了一种新鲜的亲切感......

    是呀,我爱暴风雨,因为是它把我迎接到了肥沃的江都大平原......

                                                  --恩呐

    一月以后......

                              2、秦岭山感怀

     清晨,列车又来到了秦岭山脚下。

    当列车快要上山时,我心中猛然升起了一股眷念之情,是呀,又要告别家乡了,我的心怎不依依难舍呢?

    天空飘着细雨,这细雨不时勾起我对家乡的怀念.....

    但列车的轰鸣声又不断地打断我的思绪......

    我的心乱糟糟的,好得是巍峨的秦岭山把我深深吸引住了。

    列车一进山,那一座座多姿的奇峰,险峰一颗颗傲立在悬崖俏壁上的常青松,一株株翠绿的小草在我眼前一一晃过,它们扰得我眼花缭乱!

    列车继续前进着,它顺着盘旋在山间的铁轨徐徐而上。

    列车越往上行驶,大雾也愈来愈浓,两山的空间弥漫了大雾,列车跨越横贯两山之间的铁桥时,车身全隐没在大雾之中。坐在列车上,仿佛腾空架着一片彩虹,莹绕在山间......

此情此景,激起了我对大自然的感慨。

      (一)

    函洞连天谷,

    铁轨穿山中,

    汽笛一声吼,

飞鸟出云中。

      (二)

    云雾架天桥,

    列车空中翔,

    推窗望不尽,

一晃一天堂......

    我摸出笔记本,记下了心中涌出的这八句诗。

    当我合起笔记本时,列车不知不觉已翻过山顶,开始下山了。

    我推开窗,一看,激动兴奋的心情瞬时凝固起来,原来,我看到了一座座黄土高原。

    一切全变了样,郁郁葱葱的山林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片杂草丛生的秃山,大雾云彩不见了,扬面来的是风,是沙......

看着这突如奇来的变化,我心烦闷起来,脑中忽地掠过一首诗。

       (一)

    秦山如云端,

    南北两分界,

    上观雨雾蒙,

下山闷气添。

       (二)

    秦南好风光,

    仙景望不伤,

    离山心仍留,

    回首思断肠......

                                                  --恩呐

    恩呐的两则旅行日记记叙了他对秦岭的感概、叹息,然而这其间那段难以用日记记下的爱的心迹觉在他脑海里不时闪现……

                                  八

    恩呐回家到达江都的时候,正赶着江都下暴雨,这给他的旅行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然而,这场暴雨却刷新了江都的姿色。经过它的洗礼,这儿的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空气新鲜了,市容显得清秀,分外多姿,远远看去,那一幢幢古老的木板建筑物巍峨矗立,那一排排新建的灰绿色的楼厦昂首挺拔......

    河水涨起来了,一个个头发银白的老人,一群群穿着短袖衬衫的妇女与牵着小孩纷纷涌向桥头观看喘流不息的河水。

    河道贯通市区,那奔腾高涨的洪水牵动着市区人们的心......

    市区里人声沸鼎,人们议论着多年未见的涨洪,观赏着刷新的市容!

    市区里行人很少,人们都被吸引到桥头,河边去了,然而恩呐却没有被这一切吸引住,虽然他是第一次到这儿,但他并没有心去欣赏这儿的一切,此时,他正忙着另一件事,这件事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他突然想到了给丽娜买陶瓷杯子!

    下火车的时候已是午时了,但他顾不上吃饭,他匆匆忙忙地向商店跑了去!

    转了几个商店没有发现陶瓷杯子,但他一点不气馁,他忍饥受渴地寻找着,心里充满着信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恩呐一连跑了十几个大小商店,最后终于在一个工艺美术商店找到了杯子。

    他喜出望外,看着杯子脸颊上露出了笑容。

    他仔细地瞧着。

    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瓷杯子,杯面上的图案更是绚丽多姿。

    他瞧了瞧,看得眼花缭乱起来。不一会儿,他又失望了。

    杯面上的图案大都是仙女散花,嫦娥奔月之类的。

    “熊猫,飞马。”他嘴里念叨着,但就是瞅不见,“没有,这怎么办?”

    恩呐为难起来。丽娜要的熊猫,飞马牌没有,买仙女图案吧!

    “不行!”他想,丽娜交待过要素净,不要花花绿绿的东西,她之所以强调要素净,这说明她欣赏朴素美!她为什么要这样强调呢?这难道是说明她为人正直,情操高尚,灵魂纯洁吗?

    恩呐犹豫了半天,没找到答案,但在他脑子仙女之类的图案不能买这个概念是很清楚的。在他看来,如果买仙女之类的图案,不但不会使丽娜心满如意,反而会使她认为自己的灵魂肮脏!

    于是乎,恩呐,选了一个兰花双叶草图案的杯子,这种杯子虽然价钱比其他的昂贵(杯子单价2.45元,不锈钢盖1.08元),但他满不在乎。他掏出钱来,买下了第一个杯子......

    第二天,恩呐乘公共汽车回到了家乡。

    恩呐的家乡正遭受历史上特大的旱灾,他回家时才下起了大雨!

    久旱的雨就像甘露,浇润了农夫们的心。

    乡亲们喜迎降雨,恩呐的家里更是双喜临门了,全家人沐浴在喜迎降雨,喜庆团聚的欢乐之中......

    一天天恩呐的日子过得很快乐!

不久,来了几位老同学,他们邀恩呐重游母校,拜访师长,恩呐满口应承了。

在几位老同学陪同下,前去重游母校,拜访师长的途中,恩呐在一个乡镇的小土产商店里又发现了一种陶瓷杯子。

    这种杯子上印有李白的一首诗,诗曰:“举杯邀明月。”在诗的下面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聊天。

    恩呐看了看,他觉得这种图案很不错。他想,丽娜叫带两个杯子,这里必定有其它含意,既然要带两个杯子,这就说明是两个人用,莫非她已有心上人?

    “嗯,管她的,无论如何,即使她已有了,那么买这种杯子也非常适用;如果说她还没有的话,那么,她也可以留着今后用!”

    恩呐想,这样做,假使丽娜能想到其中的寓意,那么她一定会以为这为她想得周到,这样,在她的印像中,就会给自己留下不是一个蠢人,或低级趣味的人。

    于是他买下了这个杯子,价值1.45元。

    两个杯子都买上了,恩呐也稍稍放下了心,但他还总是不满意,因为他没买到她所要的那种图案。

    这种不满使他的心始终全放不下来,似乎他还欠了一笔债似的。

    一晃一月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恩呐不得不告辞亲人,踏上了返校的征途。

    在返校途中,恩呐再次来到江都,其主要目的是打算到各个商店再寻找一下丽娜要的那种熊猫,飞马牌杯子。

    到江都,又飘起了毛毛雨,这细雨像是特地来辞送恩呐似的。

    恩呐冒着雨,一会儿消失在商店里,一会儿又消失在雨雾中。

    当他来到省展览馆商品展销厅时,一个新奇的杯子出现在他眼前,他又被这种杯子吸引住了。

    这种杯子上面写着“红梅报春”四个字,字的下端留有一枝盛开的红梅,两只鹊鸟嬉戏在梅丛中,像一对热恋的情侣。

    看到这画景,恩呐突然联想起歌剧《江姐》里的红梅赞和话剧《于无声处》里的红梅赞主旋律。

    红梅,这是常被人们视作爱情的联线,爱情的像征。

    刹那间,恩呐突然想到用这种红梅来暗示暗示丽娜,他叫服务员取了一个这种杯子,仔细端详起来。

端详了一会儿,突地他脑子里闪过另一个念头,不对头,这样做来必太露骨!

他想,与丽娜刚接触几次,彼此都未交过心,倘若人家早有打算,或人家对自己并无好感,那么这样做不是显得失理和难堪了吗?想到此,他便将杯子退了回去。

    恩呐失望地从展览厅走了出来,他望了望天空,看了看天色。

    此时,天空仍不住地飘着毛毛细雨,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消失在去火车站的路上......

                                  九

    恩呐回到学校的第二天,丽娜也回到了学校。听说丽娜回到了学校,恩呐霍然欣喜,几天旅途的疲累的余波顿然消失,他显得精神焕发,脸上堆满了笑容。

    第三天是星期天,吃罢早饭,恩呐带上礼物——两个陶瓷杯子和家乡刚成熟的橙子,满面春风地去见丽娜。

    他来到丽娜的宿舍,宿舍的门半掩着,不便敲门,他走近门边停住了。

    “丽娜在吗?”他问道。

    “请进来!”宿舍里传出了回话声。

    恩呐推门进去,他一看,丽娜不在,屋子里原是金近群和于明。金是丽娜同宿舍的,也是三班的同学,她是丽娜的老乡。

    “你坐会儿,丽娜刚出去,她马上就回来!”金近群对恩呐说。

    恩呐点了点头,他正欲坐,丽娜便从门外回来了。

    恩呐转过身子,他微笑着向丽娜打了打招呼,接着一边从挎包里取杯子,一边说:“丽娜,你看,这种杯子是不是你要的那种?”

    “就是。”丽娜看了看说。

    “噢,这种杯子不错。”金近群一见杯子赞叹不已,她用手指了指那种单叶图案的杯子,“特别是这种图案好看!”

    “多少钱一个?”丽娜满脸堆着笑问着,一边又拉开了抽屈,准备取钱。

    恩呐是不打算收丽娜的钱的,但当时宿舍里有金近群和于明同志,这就使他为难了。他想,若是直接说出不收丽娜的钱,那么在宿舍里的小金和小于将会产生疑心或其它想法,这样对她对自己影响都不好,为了避开小金和小于的多心,于是,他说道:“你不要给钱,现在我还不知道价钱,待我今后把价钱问到了,再告诉你吧!”

    “你买的杯子,还不知道价钱?”金近群从中问道。

    恩呐思忖了一下,小金的提问是他事先没考虑到的,他处于了一种难堪的境地。眼看一场好心将要戳穿,暴露马脚危在旦夕,但恩呐不慌不乱,从容镇定地说:

    “不,这是我请别人代买的!”

    他的回答使得金近群无言可说了,她向恩呐笑了笑,欠意着自己的冒失。

    丽娜打破僵局来了,她说道:“是这样,那我先给你参元钱吧。”

    “不,不!还是今后待我把价钱问到了,再说吧!”

    “那行。”丽娜终于放回了钱,并将抽屈送了回去。

    杯子送脱了手,了却了一番心事,恩呐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时,他将挎包里的橙子取了出来,放在桌上,说:“这个还不太成熟,刚能吃!”

    丽娜略带谢意地微笑了笑,接着说:“这个,我们老家广西也出。”

    恩呐本来早就知道丽娜的老家在广西,但他却装着恍然大悟地说道:“噢,你们老家在广西?”

    “啊!”丽娜点头说道。

    “你们叫它什么名称?”恩呐指着橙子说。

    “我们老家好像叫柚子?!”丽娜是是而非地说。

    “我们那儿好像也叫柚子。”小金和小于异口同声地说。

    恩呐领悟地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们那儿叫橙子。”

    恩呐说罢,丽娜,金近群,于明三人同时都点了点头,丽娜收起了橙子,金近群对恩呐说:“恩呐,你在这儿耍吧,我和小于要到市里去一下!”

    “慌啥嘛,再坐会啥!”

    恩呐嘴里说着婉留话,但他心里早就盼着他们离开了。

    丽娜把金近群,于明送到门边,小金和小于走后,她关上门,搬来了两把刚从家里带来的竹椅。

    “坐吧!”

    丽呐说着,显得热情起来,话语里充满了温柔。

    “好!”

    恩呐接过椅子,但又客气地推到了一边,他觉得坐椅子太拘束,于是他推开了坐椅,在桌下抽出一个方凳坐了下来。

    屋子里就只剩下恩呐和丽娜两人,恩呐坐在大课桌角的一边,丽娜坐在桌角的另一边,他俩围着桌角,对面而坐,相距咫尺。

    “请吃糖,这是深圳有名的糖!”坐下来后丽娜取出一盒水果糖,一袋大豆,推到恩呐的面前。

    “好!”恩呐毫不客气地拿了一颗水果糖吃了起来。

    “这种糖好!”丽娜拉回糖盒,选了两颗酒心糖递到恩呐面前。

    “谢谢!”恩呐接过糖连声道谢。

    “别客气!”

    丽娜温和地笑了笑,扯开了话题,她一边用手拔弄着糖盒里的糖果,一边谈起了放暑假前恩呐托她买书的事,她对恩呐说:

    “你说那些书,我去几个大书店里找了一下都没有,只有那种《中国文学发展史》;但是古代部分的,我翻起看了一下,上面谈了一下屈原,司马迁,都是古代人物。”

    “看来,大城市那些书也不太好找啊!”恩呐说:“我这次回家,在我们那个地方一个小租书店发现一本好书,书名是《外国名作家传》;我看这本书没多少人看,因此,我去说了一下,便以原价从租书店里买了出来,这书很不错,你看不看?”

    丽娜摇了摇头,又说道:“你回家学习了吧?”

    “我在家看了十一天书。”

    “那你还不错,我这次回家可忙坏了,有时早上四、五点钟就出去了,整天去给别人采购东西,一天忙到晚,连电影都没顾得上看。”

    恩呐点了点头,丽娜见恩呐没答话,又找话问道:“你到江都去了吗?”

    “去了,我在江都住了两天,当时江都正下暴雨,我到那天,市区里的人都涌向桥头看洪水,那场面真有意思,但我没顾得上看。”

    “哦,江都的市容好看吗?”丽娜又问。

    “还可以,好像江都比西安大。”恩呐接着说,“我觉得南方的文化生活比北方浓,我们一个县就有两个专业剧团,各个公社还有业余剧团,我这次回家就看了两场戏,可是这儿好像就看不上戏。”

    “是啊,西安这儿卫生也差劲,你看,刚一下火车,那些苍蝇就嗡嗡地飞来了,好像是在欢迎你一样!”

    “哈,哈......”

    丽娜说罢,俩人同时笑了起来。

    “你们这次回家坐的列车是电车头,还是机车头?”丽娜又问。

    “好像过秦岭是用的电车头。秦岭山的轨道是顺着山盘旋而上的,隧道相当多,并且相当长。有的隧道要过一两分钟,隧道那样长就只能用电车头,若是用机车头,那烟子就不好排除。”恩呐说着又赞美起秦岭山来:“秦岭的风景真好,我们这次回家过秦岭时,正下着一点小雨,火车跨越两座山地,雨雾笼罩着整个列车,坐在列车上就像是坐宇宙飞船!”

    “哦,真有意思!”丽娜显然被恩呐的绘声绘色的描述陶醉了,她一边赞叹着,一边又从桌旁的抽屈里取出一个小坛子,以赞赏的口吻说:“你们家乡的小玩艺真好,这是她们从江都给我带来的。”

    “小泡菜坛!”恩呐接过看了看,“好是好,就是太小了。”

    “这种东西在我们深圳就进古董店了。”

    “是呀,我们那儿也都是用的那种大坛子,几乎每家人都有几个。”

    “我们家原来好像也有一个那种大的。”

    “大的好,泡菜多。”

    “咸菜怎么个腌法?”丽娜问道。

    “我们那儿是从几十米深的地下,取出来的一种盐水泡菜,这种盐水煮沸后,结晶便是盐,剩余的上清便是 酉旦 巴,也就是卤!”

    “哦!”丽娜点了点头,将小坛子放回原处,然后转过话题,谈起了深圳的一些情况。

    丽娜说:“目前,深圳区经常防潮讯,基本民兵晚上都要去巡逻,我哥哥也经常去!”

    丽娜又说:“住在海边的渔民有时还要遭到台风。”

    “那真危险。”恩呐惊叹起来:“据说刮十二级台风,人都会吹走。”

    “是啊,遇着刮台风,住在海边的人都是提心吊胆的。”

    “那真可怕,刮台风波不波及到深圳?”恩呐问。

    “波及,我们这次回来时,就遇着潮讯,小金就过不了船,因此,我们还去退了一天的车票。”

    “哦,那刮风真坏事啊,我们那儿这点好,一年四季都很少刮大风。”

    “是呀,你们那儿好,我们那儿不行,风大气候差,这几年,工作也难找,如今我们那儿服务性行业相当多,好多待业青年都进了服务性行业。”

    “待业?你们那儿知青不下乡了?”

    “不,可能小城镇不下,大城市还是继续下乡,我说的待业青年是那些独生子,残废人!”

    “哦,你们那儿下乡都下到哪些地方?”

     “主要是到边疆农场,在附近的很少,像我姐姐她们就下农场!”

     “到农场,那里够呛的。”

     “是啊,农场相当艰苦。”

     “你没有下乡吗?”

     “没有。我一毕业就当兵出来了。”

     “你们家到深圳早了吧?”恩呐又问。

     “我父亲很早就出来了,现在我们老家已没人了!”

      丽娜说罢也没再言语,相持了一会儿,恩呐也感到言词已尽,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都说了,他便站了起来告辞。

    “好,我得走了!”

    临走时,他又指着桌上的橙子说:“这个你会开吧?”

    “会,我们家常有老家的乡亲来往,他们也带这个来。”

    “我们房间里的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玩艺怎么开!”恩呐说着又指着桌上的单叶图案杯子说:“这个杯子是双层的,盖子是不锈钢,那个杯子是单层的,这个杯子比那个杯子价钱贵一半!”

    “好,谢谢!”

    丽娜站起身来,让开路道,恩呐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住说:“至于杯子的价钱我是知道的,但我不能告诉你!”他又边走边笑说:“家乡带来的东西,我能收你的钱吗?”

丽娜难为情地笑了笑,她送恩呐到门边。

“你也不要把钱托人转给我,那崐样做不太好。”

    “行,那就谢谢你带了!”

    “不用谢!”

    恩呐谦和地笑了笑,然后离开了丽娜的宿舍。

    当天上午,恩呐又去了西北大学送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是恩呐捎回家乡的,重游母校时,母校的校长托他带给西北大学工作的妹妹的。

    恩呐按校长写的地址,在西大新村找到了物主,原来校长的妹妹是一位中文系的讲师,大约四十岁,她的丈夫是广东人,在西大生物系任崐教,他是丽娜的老乡。

   恩呐作了自我介绍,夫妇俩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并招待了他的午饭。

    事后,恩呐对俩位夫妇颇有好感,他从这对夫妇的配偶上受到很大启发。他们不是同乡,但组成了幸福美满的家庭,从这点上恩呐更加坚定了自己不择乡籍,只求人品的信念!

    “人品,她的人品如何呢?”

     晚上,当恩呐躺在床上时,他又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他回味着早上同丽娜的谈话。从早上的谈话来看,丽娜有哥哥、有姐姐,这说明她是她家姐妹中最小的,或是老三;从排行来看,她享有很多的宠爱权,并且她没下过乡从学校毕业就出来当兵。

    恩呐分拆了丽娜提供的这一些很不全面的线索,从这些片断的线索中,他认为,她没有下乡,这很好,可以说明她没有不良倾向,因为在他看来,凡下过乡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一些坏习气,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没下过乡也有坏处,这便是没吃过苦,他认为,直接从城市生长大的,没有经过艰苦的磨练,但这一点,他很快又否定了。这是他认为部队的生活是艰苦的,也许她是吃过部队的苦的。其次,他认为,从早上的谈话中,她的知识面较广,懂的事也较多,她的谈话很直爽,没有什么转弯抹角的,这一点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注重实际的人...........

      想到这些他在欢快中入睡了,但第二天醒来时,这一切想法却成了梦幻,他觉得想总归是想,而现实是复杂的;要了解一个人,还须用时间,行动来考验!

    于是乎,他觉得对她还进行考察........

                            十

    翻开恩呐的日记本,可以看到这样几篇日记,在这几篇里记叙有丽娜与他的来往及他对这些来往的感想。

                            1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是过组织生活,内容是分组讨论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讨论完后,当我回到宿舍时,班里的小陈推门进来对我说:

    “恩呐,外面有人找!”

    听小陈这么一说,我连军帽也没戴,便向门口走去。

    推门一看,我却愣了一下;原来门外站着的是丽娜。

    一见是她,我略带笑容地向前走了几步。

    她笑了笑说:“恩呐,这是你要的《中国文学发展史》,我到书室里借的。我的借书证还压在哪里,你抓紧时间看,星期一就还给我。”

   “星期一就还给你?”我感到借的时间太短了,便直言不讳地迟疑着。

   “你选起看一看吧。”她说着又略思索了一下“不行的话,那么最迟星期三以前还给我,好不好?”

   “那好!”我点头说。

    她向我走近了几步,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然后在欲递书时,她又说:“上次你带的杯子的价钱我已问到了。”

    她说着将书面展了展:“这是买杯子的价钱!”说罢,她笑着腼腆地将书递到我面前。

    我毫无戒备,她这出乎意料的作法弄得我束手无策。我本是真心意地不收她的钱。可是这怎么办?钱被书夹着递上来了!不接吧,走廊上中队的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万一被他们发现,就会遭来不必要的闲言闲语,想到此,我只好笨拙地伸出了手。

    她将书递给我,转身便走,大约走了十几步,她又掉过头来,向我笑了笑说:“谢谢你了。”

    我无言答对。按理说,她为我借来了书,应该向她道 谢才是;可是她却向我道起买杯子的谢来了,这就弄得我难为情。我只好很难堪地向她笑了笑;然后拿着书进了宿舍,并将书锁在了抽屉里。

   “她为什么一定要给买杯子的钱呢?”这事很难琢磨。

    我想,她之所以一定要给钱,这不外乎有两种意图:一是想表明她是清白之人,是不轻率接受别人的赠品;其二,这便是一种巧妙的谢绝,但倘若是谢绝,可为什么她却把钱夹在书里腼腆地给呢?再说她为什么又借来了书?这难道是报酬为她带买了杯子,而没有其它任何一点意思?

                          2

    星期二,我将《中国文学发展史》看了一半,而星期三就要还书,相隔一天时间,书反正是看不完了。我想,既然看不完了,不如提前一天将书还给她,这也可以说明自己是守信用的。    这天上午,我将书带到了教室里,正好她又坐在我前一排。下课时,趁教室里大多数同学都出去了时,我将书递与她:“丽娜,谢谢你借的书!”

    丽娜半侧身地掉过头来,接过书后说:“看完了吗?”

   “基本看完,通篇看了三百页,后面是选看的!”我说。

   “最近,北京也出了一套这样的书,我看了一下比这套好!”丽娜说。

   “这套书是七二年出的,里面还有四人帮的痕迹!”

   “是吗?”丽娜翻了翻手上的书,这时上课铃响了,同学们进来了,丽娜转过了身子。

    我也再没言语,打开了《医用物理学书》准备着听课。

                            3

    书虽还给了她,但没把她书里夹着的买杯子的钱退给她:我想,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是倔强的,何必做低三下四的事呢?既然人家不愿收下,那么何必勉强呢?

    当时我是这样想的,但过后,我又有所反复,脑子里婉转地出现了这样一种想法,钱还是不能用,还是再继续观察观察她的反响吧!如果说她就此中断了来往,那么钱才能用掉,如果她还继续来往,那钱还是是退给她! 

    到底怎么办呢?

    我观察了几天,从我观感中,我看她对自己并没产生什么恶感!特别是有一次参加食堂洗鱼,她给我留下了一次深刻的印象,回想起来,我又有所触动。

    那次食堂买回一大批冻鱼,分给我们中队洗。中队又分班洗的。我们班分的鱼比较多,待全中队其它几个班都洗完了,我们还没洗完。洗完鱼的班的人们大都走了,丽娜班里的其它人也都走了,然而,唯独丽娜一人没走,她一人来到了我们班装鱼的筐前,并在我侧旁蹲了下来。

   “丽娜,洗鱼鱼舌弄不弄掉?”我们班里的小陈见丽娜来了便问道。

   “要弄掉!”丽娜说。

   丽娜说着望了望我,这使我很难堪。因为刚才小陈曾问起我弄鱼的事,我记得洗鱼鱼舌是不弄掉的,便作了答复,然而没想到丽娜的意思恰好与我相反!

    我迟疑了一下,仍坚持我的观点,自负地说:“没多大关系,不弄掉也能吃!”

    “哦。”丽娜怔了一下,看来我的话起了作用,她歉意地向我笑了笑,意思是说这种冒犯不能怪她,因为她事先不知我的意见。

    她的歉意,又使我自负的脸上显出愧色来!

    她见后,又打破僵局,主动找话对我说:“恩呐你们那儿有这个鱼吗?”

   “没有,我们那里都是吃的活鱼!”我说。    丽娜把“活鱼”误听成了“河鱼”,于是她又问道:“是咸水鱼,还是淡水鱼?”

    “不是河鱼,是活着的鱼!”我解释说。

    “哦,你是说的新鲜鱼!”丽娜顿时恍然大悟。

    “嗯!”我点了点头,这时,鱼快洗完了。我们也终止了对话……  

回想丽娜留给我的音容笑貌,看来她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既然是这样,那么钱退不退还给我呢?

    当轮到要作决定的时候,我又一时拿不定主意。

    琢磨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十一

    人生有许多岔道口,当人们来到几条陌生的岔道口要抉择时,谁都会感到煞费苦心,犹豫不定!

    正是这样,恩呐在对待如何处理丽娜的关系上感到犹豫!买杯子的五元钱退不退给丽娜,他拿不定主意。

    然而正当他左右为难时,又一条人生岔道的抉择又铺在他面前!

    过不久,他们的医学理论业务学习就要结业了,结业就面临工作分配。

    工作分配这是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它标志着从课堂走向社会,从理论走向实践,从一种生活走向另一种生活。

    对于工作分配,恩呐虽说有些思虑,但和其他同学们相比,他还不一样!比如在他们那里,有的同学愿意留在教研室从事教学准备工作,有的同学愿意去医院搞临床,有的同学愿意去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有的愿意到模型室去制作医学标本,有的愿意到图书馆去管理资料,有的还愿意改行到机关搞行政当助理员,而他呢?他对职业的选择不太怎么留心,好象对他来说干什么工作都无所谓,因为他的主要志向是献身于文学事业,基于此,他对工作分配几乎处于淡而无味的态度,而占据在他脑子里仍是那个老问题,这就是对丽娜抱什么态度的问题。

    如何对待丽娜?这是恩呐非常苦闷和难以解答的。

    多少个夜晚,他伴随着星星和月亮,独自一人散步在操场上,他思索,他想:这买杯子的五元钱无论如何还是应该退还给丽娜,因为他觉得,这样做了,一方面如果今后能与丽娜分配在一块工作,那对发尺关系更有利,另一方面如若不能分配在一块工作,或者远离丽娜,那么把钱退给她,今后也可以保持一定的友谊,退一步来说,即使这二者都不能如愿,纯属一种同志间的关系发展,这五块钱也算不了什么!

    想到这些,恩呐又显出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慷慨来,他觉得他要用这五元钱来证明自己不注重金钱,而注重情理和同志之间的社会交往的。

    恩呐打定了把钱退还给丽娜的主意,但以什么方式把这五元钱交给她呢?恩呐还在进一步考虑,而正当这时,一件小事又发生了。

    那是一个下午,恩呐和班里其他几位同学在宿舍里自习,突然,小陈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小陈和丽娜是一个班的,他平时也来恩呐的坐位旁,气粗粗地说。

    “恩呐,把丽娜的《唐诗选上册》给我查查!”

    恩呐愣了一下,对小陈这人他早就有些反感,这不是因为小陈常失礼,而且他常到他们宿舍里谈一些下流的东西,有时,甚至隐约其词地与班里的小熊说丽娜不三不四的坏话,而使恩呐最反感的是,前不久,小陈来到他的宿舍里,他在书架上乱翻一阵后,发现了一本写有丽娜名字的英语书,他大为惊奇,他扳着脸孔向恩呐问道:

    “这书是你借的?”

    “不是,是小王借的!”

    “小王借的!”小陈疑惑地问。

    “是啊,我借我也不会借这类书!”恩呐解释说。

    小陈听后,确定是小王借的,便发表了一通议论:“哦,小王还不错嘛!想不到他人小小的还真两下子呀!”

    小陈发表了一翻议论后,出去了,然而他没料到小王此时正躺在高低床上面,小陈一走,小王从床上翻身起了床。

    “呸!”他朝门外吐了一口唾沫,愤忾地说:“哼,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看他简直象一条疯狗!”

    “一条疯狗!”恩呐想到小王的愤忾,便自然而然地对小陈提高了警惕,他觉得决不能让小陈当着班里这么多同志的面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丽娜借的书来!于是他愣了愣后,装着毫无介意,泰然自若地说:“不在!”

   “丽娜不是说在你这里嘛!”小陈理直气壮地追问。

   “是啊,但是现在不在,老乡拿去了!”

    恩呐急中生智,来了一个骗局,以至于没漏出马脚来!

    小陈碰了钉子,他只得扫兴地走出了恩呐的宿舍!

    小陈走后,恩呐舒了一口气,他觉得必须马上寻机会见到丽娜,把《唐诗选上册》一书还给她,并向她解释对小陈的做法!

    第二天是星期五,下午仍是上自习,恩呐和宿舍里的几位同学闲谈了一会儿后,四点钟便来到了丽娜宿舍。

    学生宿舍是男女混住一幢楼,女生住二楼,男生住一、三、四楼,恩呐住四楼。

    恩呐来到二楼,丽娜宿舍的门关着,恩呐先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谁呀?”屋子里传出了丽娜的声音。

    “我!”恩呐回答道。

    丽娜正在屋里看书,由于屋子里放暖气,她披着冬服外罩,棉衣和内衣都敞开着,此时,她一听到门外是恩呐的声音,便赶紧起身,连着装也没顾整理便迅速地半掩地拉开了门。

    恩呐向门口跨了一步,这时,半掩着门后的丽娜侧身出来笑盈盈地迎接他,恩呐注视了一下她,他看见她的两个乳房象两座美丽的神女峰伸在他眼前,他的心中砰地跳了一下,全身顿时热血奔腾,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两眼缭乱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她,并想走近她的身边,欣赏她胸前那两座美丽的神女峰,但这时他见丽娜腼腆地向他微微笑了笑。

   她这一笑使他从想入非非的境地回到了现实,理智使他头脑清醒起来,他迟疑地稍微向后挪动了一下,他想回避一下,让她整理整理着装,但她并没有看出他的心思,她把门又朝里开了一下,门敞得更大了,恩呐也顾不得回避了,他只好转过视线,抬着头向竖着安放在窗台前的书桌右旁走去。

    在恩呐向书桌旁走去的瞬间,丽娜才猛然意识到披着衣服,于是她趁此便迅速地穿好衣服,扣上了钮扣,当恩呐转过身来时,她略整了整着装,放下了门的扦锁,然后走近恩呐说:“这屋子里很闷热。”

    站在桌旁的恩呐虽然敏感地觉察出了丽娜说这话是在掩饰刚才的羞涩,但他在外部表情上没作任何反应,他平息了刚才自己的翻腾心绪,接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从裤兜里取出了《唐诗选上册》书,说明了来意:

    “我把书还给你。”

    “你看完了吧?”

    “嗯。”恩呐点了点头,把书放在桌子上。

    丽娜并没来接书,反而热情地问道:

    “你还看不看下册?”

    “你这里有吗?”

    “有。”

    丽娜边回答一面敏捷地转身从书架上取出《唐诗选下册》来递与恩呐。

    恩呐接过书翻了翻,将书放进裤兜内,又从桌上拿起了还给丽娜的那本《唐诗选上册》,他一边翻着一边说:“上次我给你带的那个杯子,我说不收你的钱就不收你的钱。”说来这里,他翻着书的中页,把事先夹在这一书页间退给丽娜买杯子的那五元钱特地暴露出来,给丽娜看了一下,尔后他合起了书,并把它仍放回桌上说:“为什么不收你的钱呢?因为根据世俗来说,家乡的东西带出来是不能卖钱的,何况那又是廉价的土产品,而且是消耗品,因此我不能收你的钱。”

    “那行!”丽娜带着谢意的笑容说,压低声音又说:“这都怪我当时做得不应该!”

    丽娜说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不应该在恩呐的再三拒绝下硬把钱给他,但恩呐对丽娜说这话的语气听得不太清楚,他误解地揣摩了丽娜这话的意思,他认为丽娜是她不应该冒昧地提出让自己买杯子。于是丽娜这一句话立即在恩呐心中引起了强烈地反响,他从她这一句话里觉察出她是在申明她买杯子是出于无任何目的的!想到这一点,恩呐心中象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他的心立刻收敛起来。

    丽娜象是看出了恩呐的情绪变化,于是马上把这不愉快的气氛转到另一个话题上。

    “昨天,小陈到你那儿来取书了吧!”

    丽娜这么一问,恩呐的心情立刻镇静下来,因为他到丽娜这儿来原是负有解释小陈取书时自己的态度的,但来这里时,只顾了还书还钱,解释的任务无从说起,然而不料丽娜到主动问了起来,于是他便顺水推舟地说:“来了,但我没给他,我说,老乡把书拿走了。为什么不给他呢?因为当时宿舍的人都在,再就是──”说到这里,恩呐吱唔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丽娜说:“上次,你不是借了一本英语书给小王吗?”

    丽娜点了点头,恩呐见丽娜不否认便继续说:“那天,小陈来到我们宿舍,发现了这本书,在那里寒喧了半天,弄得小王很不好意思。”

    丽娜听罢,微微地笑了一下后,脸色刷地一下变得严肃起来:“我也不愿意借书给他,昨天,他说他要查一句诗的出处!”

    丽娜说罢取出了一本资料,翻着小陈那天找她要查的那首诗给恩呐看。

    恩呐边看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小陈爱写诗啊?!”丽娜待恩呐看毕后收起资料说。

    “不太清楚。”恩呐带着鄙视小陈的语气淡淡地说。

    “噢。”丽娜象是看出恩呐的心思,立刻改口说:“我看他本子上到处写着诗!”

    恩呐明白丽娜是在解释她为什么知道小陈爱写诗的原因,但他没回话。

    丽娜见他不说话,又打破窘态,叉开话题向恩呐问起来新闻,广播上宣扬的两个杰出的女性人物来:

    “你知道秋瑾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恩呐摇头说。

    “那何香凝呢?”丽娜又问。

    “何香凝是廖承志的母亲!”恩呐说。

    “嗯!”丽娜点了点头,望着恩呐。

    “何香凝第一个没裹脚,”恩呐又说:“她首先自己解放自己,是一个了不起的反封建女士,她是一个书画家,好象她在政治上没什么建树!”

    丽娜点了点头,接着拿了恩呐还给她的那本《唐诗选上册》,翻了翻说:“你看这些诗怎么样?”

    “这些诗不错,有的诗真写得好!”恩呐赞许地说。

    “是啊,人们常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丽娜继续翻动着书说:“我们班小李回来说,他这次回家把一本李白诗拿回去崐,天天早一看一首!”

“那也不起作用,如果没有生活的冲击,光看诗也写不出好诗来!”

“那倒也是!”丽娜迎合恩呐说了一句,又转过了话题,说:“主席的诗写得不错啊!”

 “是啊,”恩呐点了点头,他知道丽娜说的主席是指毛泽东同志。

“比如《咏梅》: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

 丽娜会声会色的朗诵起来。

    “读得不错!”恩呐赞叹着说, “主席有的诗都引用了唐诗!”

    “上次我到湖南去参观了一个展览,里面就有主席的诗,这些诗都是按时代背影和时间排放的,那天凑巧,一位中学教员引我们去的,这位教员很有才华,他介绍得头头是道。”

    “嗯,”恩呐赞同说:“有的中学教员还是相当有水平的!”说着他又疑问道:“你这次回家到湖南去了吗?”

    “不是,是以前出差去的!”

    丽娜说罢,又翻了翻《唐诗选上册》,她指着其中一页说:“这位诗人也不错!”

    恩呐从丽娜桌对面来到靠近丽娜的一侧桌角,他看了看丽娜指的诗人的名字,点了点头但没作回答,因为他对这位诗人印象不深。

    丽娜似乎看出了恩呐的心思,她介绍说:“我在家里看到一本书,全神贯注,专心致志,而有一次,他的一位好友是位武将,前来会他,但他却叫这位好友在门外等着;好友听后,便老老实实在门外等着,等呀等,当时是冬天,天空中飘着雪花,屋外相当寒冷,这位好友等了一会儿冻得全身直哆嗦,但诗人仍不让他进屋,没办法,他只好把随身带的宝剑拿出来换了酒喝,以此解寒,就这样一直等到他写完诗!”

    恩呐聚精会神地听完了丽娜的讲述,他觉得这个故事挺有意思,从丽娜讲这个故事可以看出她具有一定的文学素养。

    虽然如此,但恩呐听完后,并没答话,他只流露出一付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的面孔。

    丽娜说完合起了书,她见恩呐陶醉在故事的兴趣里便叉开了话:

    “你们现在复习得怎么样?”

    “反正就那么一回事,”恩呐抬了抬头说:“现在大家都对工作分配考虑得比较多,复习也复习不进去,上自习其实好多人都在寝室里闲传!”

    “这也是,”丽娜点了点头说:“这次分配关系到今后好长一段时间的工作。”

    “是啊,考虑是现实的,不考虑是不现实的!”

    “你知道你分配到哪儿了吗?”    “不清楚。”

    “你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到?”丽娜追问。

    “没有。”

    “听说附属二院要去一批人?”

    “嗯,”恩呐答道;“听说要去一批人,不过,可能也去不了多少。”

    “哦,”丽娜点了点头,接着说,“前几天,小金给我来了一封信,她也在打听中队当前的情况,我昨天给她回了一封信,也谈到了大家非常关心工作分配!”

    “金近群不快回来了吗?”恩呐对丽娜与金近群去信有些不解,便问。

    “是啊,她急着想打听打听,因此我就给她回了一封信。”

    丽娜解释着说,恩呐点了点头,这时室外响起了一阵号声,.......

    “哦,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恩呐说着看了看表,见课外活动时间到了于是便告辞了丽娜。

    回到宿舍后,恩呐回味着与丽娜的谈话,从丽娜的话语里,他虽然觉得当时他把买杯子的五元钱退给丽娜时,丽娜说了一句“这都怪我当时不应该”的话刺激了他,但他感到这次谈话获得了欣慰是更多的,这就是丽娜热情地把《唐诗选下册》这本书借给了他;再就是当恩呐不给小陈的书时,丽娜还说了一句“我也不愿借书给他!”从这句话里,恩呐深深感到丽娜借书的鲜明态度。

    恩呐思虑的结果,得到了这么三种结论,除此而外,他也没作过多的思考,因为,目前工作分配愈来愈迫上眉梢了!虽说他对工作分配淡而无味,甚至抱着听天由命的思想,但心中还是有所顾及的,有时,他也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作了多种的思想准备;如果这次分配能称心如意,那么他就安心地工作下去,如果说这次分配不如意,那么他就采取溜的态度,但是溜就意味着和丽娜分手,要分手这对他来说又有点依依难舍,如果不溜,那么万一工作分配不如意,那么他又无法生活下去,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矛盾,以至于恩呐不得不等待起来!”

    恩呐等待着,他等待着工作分配,等待着命运的裁判!然而至于对丽娜呢?他认为正是以以前的态度相待!

    这样时间也过得很快,因为第三天紧接着业务理论结业考试就开始了.........

                             (十一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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