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白鹿城》下部第六章（下）作者 高沐 广东人民出版社

     大约过了一周左右，明骏和平刚都在医馆帮忙。小林三郎又来到林家医馆，看来小林三郎精神了许多，一进门，便跪倒在林二爷前，口中连说：“感谢救命之恩！。”见明骏平刚也在，又连连磕头道：“大人不记小人过，林少爷的功夫见识了。”平刚侧过头，鼻子里发出“呲”的一声，道：“你不是说中国人只会说大话，白鹿城还异想天开吗？今天就叫你见识见识咱白鹿城人的能耐。”明骏正值年少气盛时，经平刚一说，伸手拿起金刀就往外而去。这会林二爷只是捋了一下胡须，笑看三人往外而去。

        大爷殿坦两侧，坐满了晒太阳的居民，人们边晒太阳边聊着几天来余兴未了的旧闻，旧闻自然是对门医馆的小子林明骏，力拔头筹，赢得百廿斤举重比赛第一名，众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是邻居，此种荣誉人人都觉得沾了几分。邻人们聊着聊着，林明骏出现在眼前，还有一个东洋人，这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明骏右手护着立着的大刀，向众人做了个揖，道：“阿公阿婆，伯伯叔叔们，明骏借大爷殿坦的宝地一用，献丑了。”众人见明骏带刀而来，跟班的二个小子中，有一人似是东洋人模样。正在晒太阳、聊着家长里短的妇人们，快速地止作了话语，坦上顿显靜寂一片。

        明骏手拿大刀，不慌不忙走到坦中。只见他手中的百廿斤重量的大刀，一下闪过一道金光，大刀往前转过，明骏拿刀之手，突然一转，大刀在腹前闪过，旋向后背、旋过头顶又划过脚下之地，金光绕着主人左右上下走过。一阵靜谧过后，众人皆站立鼓掌。一旁的小林三郎低着头，双手作揖弯腰向邻人们行了个礼，又转向明骏道：“我有眼不识泰山，今日亲眼所见，佩服佩服！中国人了不起，白鹿城虽小，却藏龙卧虎。你姓林是大森林，我就是小树林。”

     小林三郎为何说自己是小树林，原来三郎一直对姓小林有抵触。其实古代的日本人根本没姓，就连天皇老子都没有姓，老百姓还需姓吗。一直到明治三年（1870年），当局者为了便于管理，要求国民都必须有姓，百姓们就胡乱找姓，住在田边的，就姓田边，以山为本的就取山本为姓。就说三郎的祖先吧，有一日去一小树林打猎，林子虽小，收获却不错，一高兴就姓了小林。三郎对这个姓颇有微词，特别是到了白鹿城，游嬉福禄林，可恼门口的长人，竖起大拇指反反复复赞颂林家，分明是说他家是大林，如此一想，越发心中窝火，所以一再找林家生事。那日比武，技不如人，还偷扬毒针三枚，就想置对方于死地，哪知林家小子生就顺风耳？毒针飞扬之声却已入耳，他一个转身，三针已反向剌进自己之身。一个时辰后，毒性发作，说也奇怪，随身带的解毒之药却没了功效，西医之药也无效。万般无奈，只得救助林家医馆，好在林家之人，无半点怨恨之心，全心意给予治疗。明骏还展示了百廿金刀的刀法。至此，小林三郎大彻大悟，原来天外有天，武功深似海。所以才有大森林、小树林之说。

     东洋人小林三郎似乎已大彻大悟，但他的母国日本，却对中华国土虎视眈眈，1931年9月18日日军挑起九一八事变，占据东北三省，建满洲国。1936年5月开始，日本侵占有华北。又不断制造事端进行挑衅。

     1937年7月7日夜，日军在北平西南卢沟桥演习时，借口士兵失踪之由，炮轰卢沟桥东的宛平城，宛平城建于明祟祯年间，尤似桥头堡。驻军29军奋起反击，人称七七事变，也称卢沟桥事变。至此全面抗日战争开始。战火漫延，11月9号上海失陷。11月20日国民政府迁都重庆、12月13日南京失陷。1938年上半年，华北地区近乎全部沦陷，华北、中南地区也相继丧失。秋天开始，日军发动空战，国军空军和侵略者在南京及杭州的上空，展开了一场场侵略和反侵略的空中搏击战。

     空战继续到半年后，中国百姓死伤无数，民间已成炼狱。战争中制空权尤为重要。但一批又一批空军名将相继陨落，被侵华日军称为中国空军最有价值的飞行指挥员高志航，在河南周口机场，也遭敌机扫射，为国捐躯。在这严峻的战况下，国民政府想重组轰炸机队，袭击敌之佐世保一一横须贺及其空军根据地，并破坏东京一一大阪各大都市，以获得我空中行动之自由。海军以全力、迅速集中于长江，协力陆、空军扫荡敌舰。以此来确保中方陆、海军行动。轰炸日本的计划已出，但能把轰炸机开到日本的飞行员却难以找寻。

      徐焕升，1907年出生于上海崇明岛，中央军校第六期交通大队任职，后因品学兼优，奉派留洋，先后在德国、意大利航校深造，回国后，曾在航空教导队担任教官，曾任蒋介石座机驾驶员，因受其赏识，很快提拔为侍从空军武官，并担任空军轰炸机大队长。徐焕升得知大快人心的轰炸任务，政府又苦于无合适人选，便找蒋介石，请求执行这次任务，他说身为革命军人，应义不容辞贡献一切乃至生命。国民政府最终任命他来负责该项重大任务。驾驶员有了人选，轰炸机呢？此轰炸机必须是重型兼远程的。国民政府决定向近邻的苏联购买。

      1937年9月9日，在中苏双方会议上，中国代表团向苏方提出，购买超重轰炸机壹佰架的要求，在苏方提供参观的机型中，均为中型轰炸机。中方空军代表王叔铭一再強调，我们要渡海东征，我们需购买远程重型轰炸机及500公斤以上的炸弹，用来空袭日本本土，但苏方代表态度暧昧，只答应会将中方要求给于转达。最后竟避而不谈，以至中方代表团空手而归。

     此时中方空军基地上仅存两架美国马丁B一10型轰炸机，在快速发展的机型中已属过时机种且不说，它们还属东拼西凑而成，要载重越洋执行轰炸任务，几乎不可能。难不成放弃此行？空军作战会议室里，空气似乎凝固了，众人在香烟的烟雾中沉默着。此时的徐焕升急剧地思考着各种方案，只见他一拍桌而起，道：“飞机载重不行，油箱小，长途飞行不行，我们也要飞到日本。”在座的众人愕然，只见徐焕升接着说：“日本军国主义对外侵略，内洗脑，在日本国内大肆宣扬为正义而‘圣战’，因此日本国民受蒙蔽甚深。我们轻装上阵，空投传单，把军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及屠杀中国百姓的残酷画面，告知日本百姓。至于汽油不够，可以缩短行程，做选择性地空投。”会议室内瞬间沉默后，大家一致拍掌通过，传单宣传，一可以让日本国内老百姓了解这场战争的本质，及中国遭受的苦难，二避免了硝烟战争的残酷，受罪的毕竟是日本百姓。更重要的是，告诉日本军国主义，中国的飞机也能翱翔于日本领空。

      纸弹空投时间定于1938年5月中旬，起飞点为浙江宁波，目标是长崎、佐世保等城市，飞机便是美国的“马丁139w”远程轰炸机，武器装备：百万份宣传纸弹。文学家郭沫若和日本反战作家鹿地亘，共同撰写和翻译了数十种传单，如告日本国民书、告日本工人书等。

   1403号长机正驾驶徐焕升、副驾驶苏光华、领航刘荣光、通信员吴积冲及僚机正驾驶佟彦博、副驾驶蒋绍禹及领航雷天春通信员陈光斗，这八位中国的精英飞行员，他们在凤凰山的秘密基地，为期一个月的秘密训练。5月19日是梅雨季节中较好的日子，19日便定于远征日。为了迷惑敌人，以掩护机组空投，军部发出向华北出击的虚假情报。

         马丁139w远程轰炸机，按计划向北作大圆弧航行在苍穹，它们如矫健的飞鹰，掠过明海、熊本、久留米及福冈、佐贺和佐世保。每到一地，那里的上空必定纷纷扬扬，纸片如雪花般洒下。一个多小时后，百万纸弹已撒完，在悄无声息中，每个城市的街道像铺上一层雪花，蔚为壮观。飞鹰改向西行，日本防空部们在一片慌乱中，不知中国空军底来了多少，所以既未发射对空高炮，也没升空拦截，只是拉响警报，此时，两架空中之鹰早已不见踪影。他们在武汉上空会合后，安全降落在汉口王家墩机场。这是一次铭记于历史上的纸片宣传轰炸，也彻底打破了大日本领空神圣不可入侵的神话。

      这事件对日本军方的影响颇大，对日本民间乃至世界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世界各国做出了高度赞誉：人道远征。1938年5月21日《新华日报》头版整版刊登了题为：长崎佐世保传单飞舞、惊破敌胆魂、我为维护人道免受无辜、并未投弹、警告残暴敌寇、万吨炸弹随时可至。武汉各界均向凯旋英雄致敬，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的周恩来、陈绍禹、吴玉章等人，也前往航空委员会赠旗慰劳，锦旗上写着：气吞三岛、威震九州、德威并用、智勇双全。周恩来在致词中说：这支队伍确是神鹰队伍，没有坏传统，民族意识特别浓厚，使之建树了如此多的伟大成绩，这更增加了我们的敬意。

      1938年6月初，南门厚广钱庄的大少爷王如涵，时任省报《东南日报》总编，此时正从杭州回温办事，带回一份《新华日报》。纸弹飞舞东洋的壮举传遍白鹿城，人们奔走相告，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平刚则不然，他认为，既然冒风险入敌国，真枪实弹才过瘾，投什么纸弹。明骏则认为，这是一种策略，起到震撼作用就行，投实弹伤害的是百姓，虽为战争，也要顾及人道。他们哪里知道，国民政府哪有重型飞机和炸弹，邻近的苏联连买卖都不肯做，可见又是居心叵测之徒。两人围绕着报纸上的文字，爭论不休，但一说到投笔从戎，志趣却相同，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是己任。争论、和谐一直是话题的结果，两颗血气方刚的心被战争激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