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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城》下部 第八章
林婉珍手拿一张东南日报,认真地阅读着,这是如渊的大哥如涵从省城寄回的,大哥是该日报的总编辑,也是婉珍最敬仰的人。眼下,日本帝国的铁蹄践踏着中华大地。大哥的报纸每天刊登的新闻,报导的消息,揪动着大众的心。如今,婉珍与夫君王如渊在白鹿城办了一份周刊:《鹿城明报》,明骏是他们的得力助手。该报内容除报道白鹿城及周边县城轶事外,更多的时事新闻来源于大哥如涵的支持,白鹿城属东海一隅,消息闭塞,时下全国烽烟四起,民众自然关切,《鹿城明报》一改以往的家常里短,报导最新的全国抗日时事新闻,所以颇受民众欢迎。
《明报》的初衷,是专门揭露社会上遗留下的陋习,如女人少时便要裹脚,再如包办婚姻,由父母一言而定终身的娃娃亲带来的危害,提倡婚姻自由,解放妇女。办《明报》是如渊和婉珍婚后,婉珍提议,如渊非常支持,于是两人携手,在他们的努力下,文字的宣传,深入人心,几乎废除了白鹿城的陋习:娃娃亲。
婉珍和她夫君如渊的婚事,可谓一见钟情,那年为兄弟禄榕的婚事忙前忙后,在王家巧遇二少爷王如渊,也是缘分致使,这两人都反对“娃娃亲”,主张婚姻自由。王如渊和大哥王如涵受过高等教育,他们均毕业于清华大学,是温州最早的清华学子。见到婉珍时,如渊惊艳于婉珍的清秀且大方得体,后借故多次到林家。婉珍也是学识渊博,两人情投意合,亲上加亲,姑换嫂成就了一段佳话。
如渊为什么同意办民报?婉珍为什么大力支持?这和如渊早年的一段畸形的婚姻有关,这段婚姻的最大受害者另有其人。
民国八年,王家鸿运当头,实业办得风生水起,金融界中王家也是屈指可数。王家老爷雄心勃勃,信河街大士门的织布厂,虽然几十台织布机整日穿梭不停,成品依然供不应求。王老爷决定扩大生产,亲赴上海定购织布机,当一切事宜办理妥当后,王老爷想到上海近郊逛逛,置买若干良田,以后儿孙辈到沪上发展,也是好事。这日,王老爷起了个大早往北而去,走啊走的,突然大汗淋漓一阵眩晕,倒地不起。
醒来时,耳听的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说道:“老爷,客人醒啦!”门外进来一位中等个子,年纪和王老爷差不多的中年男子:“醒了就好!”转身又叫小厮端茶。王老爷口干舌燥,接过茶就喝,喝完回过味,才知这是一碗人参汤。心想,我在哪里?是这屋里的人救了我吗?放眼望去,庭院深深,原是大户人家。正在疑惑不解之时,那位称为老爷的人望了他一眼说:“先生?你刚才晕倒在我家田埂边,郎中已看过,不碍事的。如无急事,在我家休养几日再走吧!”
王老爷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出门在外,碰到如此好心之人,救了自己,请郎中诊治,还熬参汤,大恩大德啊!忙作揖道:“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冒昧一问,先生贵姓?”此时王老爷有了精神,不觉打量起主人家,余家老爷四方脸,双目有神,嘴角上扬似乎老是微微笑着。衣着整齐,一件深蓝色的长衫上印有银白色的圆寿图案,外套黑色短马褂,脚穿黑色的哔叽呢布鞋。显得格外精神,和气中又带几份尊贵。“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免贵姓余,客人何方人士?”
“多谢余先生搭救,我是温州白鹿城人氏,免贵姓王,因赴沪办完事,便想郊游一番,不想,唉……”两人说说笑笑,拉起了家常,只恨相见太晚。
原来方圆百里田产均属余家所有,上海市内,余家还有交通银行股份及几间纺识厂。富裕之家,四代同堂其乐融融,唯一使余家牵挂心头的便是孙女瑞蓉,现今六岁了,还没开口说话。余老爷说起孙女,不禁脸现愁容,儿媳头三胎均为男婴,瑞蓉一出生便当宝贝似地宠着,也不知何故,至今还没开口说话。全家人就担心孙女遭人嫌弃,嫁不了好人家。余老爷说着说着,唉声又叹气。王老爷见恩公伤心,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便道:“我家有个孙子才三岁,要大几岁的话,我们两家可结亲家哦!”
“我们两家?合适合适,大几岁有什么关系?女大三抱金砖吗!”
王家老爷报恩心切,余家呢,想找个金龟婿,第二天便换了八字帖,从此后,三岁的如渊和六岁的瑞蓉,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捆绑了一生一世。
此以后,两亲家时常走动着,到了瑞蓉十八岁那年,王家老爷便把救命恩人的孙女娶进了门,十五岁的如渊被大人按着拜了天地,当晚如渊便逃之夭夭,三天后,家人找遍了白鹿城,才在西山包公殿的阁楼里找到他。如渊对这个大三岁又不会说话的陌生人,十分抵触,不理也不睬,成天躲在书房看书。十七岁那年考上了清华,北上五年。瑞蓉在家默默地尽一个媳妇的本份,除了不会说话,相貌和处事都属上等。
民国二十二年(公元1933年),洋货大量充斥市场,特别是日货,日本人在大南门和五马街就开了6间店铺,日用品、绸布、南北货等充斥市场,给温州的制造业和商业带来影响颇大。温州实业及商界翘楚杨雨农,得知王家亲家公余老爷,为抵制日货,在上海开设了国货公司。便来到王家,事有凑巧,余老爷正在王家,两人志趣相同,遂相讨了许多方案,如在温州成立国货公司扺制日货,建立完善的金融业、航运业、电力公司等,并聘请余老爷,作为上海<中国国货联营公司>驻温州代表。至此,温州国货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上海国货公司占30%,中国银行占10%,温州的其他董事占60%。杨雨农任董事长,董亊有吴百享、翁来科、汪惺时及王家老爷等人,地址选五马街中段。翌年10月10日温州人的国货公司门店开业,鞭炮声声,彩旗飞舞。周边市或县城游客齐集白鹿城,五马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人们高喊:支持国货、抵制日货。人人买国货、家家用国货,爱国热情可谓高涨。
五年后,如渊学成归来,对妻子瑞蓉最多就是打个照呼,或一笑了事,更不要说同房了。那一日,林家的婉珍姑娘为弟弟的亲事来到王家,如渊、婉珍却一见钟情。两家长辈一再阻挠,后见两人态度坚决,反对包办婚姻。家人怕物极生反,时下风气不正,男女逃婚之亊,常有发生,万一两人做出不堪之举,岂不引人笑话,两家长辈权衡利弊,只得依了他们。反正男人三妻四妾无所谓,只不过委屈了婉珍,要做小啊!婉珍可不管大或小,人世间人海茫茫,找一个知心人却不易。两人琴瑟和谐,相亲相爱,婚后第二年,便添一子一女。瑞蓉待这两个孩子如同亲生,王家在白鹿城算得上殷实之家,嬷嬷佣人好几个,但瑞蓉却舍不得放开,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以至两个孩子粘着瑞蓉,成天“大妈、大妈”地叫着。看的亲妈都眼红。
一日夜间,如渊夫妇亲热过后,婉珍一脸正经,要如渊如实交待和瑞蓉的床第之实,如渊摇头后便不理婉珍了,婉珍了解如渊,如有人质疑他,他既不解释也不理会。婉珍那一夜辗转难眠,孩子们的大妈(瑞蓉),真是难为她了,从小至今不会说话;千里迢迢嫁到白鹿城,夫妻有其名却无其实。丈夫娶了二房,同一个屋檐下,两人恩恩爱爱,生儿育女。可她却默默地忍受着一切,对待两个孩子却如同亲生。命运为什么对一个弱女子如此不公?是命运吗?不,是封建婚姻制度的残余,不能让这种制度害人了,那一夜,婉珍想到了办报,以文字之刀斩断封建的婚姻制度,唤醒妇女同胞,敢于抗争,爭取婚姻自由。她以家里活生生的例子,说服了夫君,以婚姻为主题,开办了《明报》。几年来,民报深入人心,销量遍布温州地区
明骏是王家的常客,在王家他结识了在钱庄学生意的学徒木子仲,两人年龄相差无几,性格又相投。一来二往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这日,他们谈论的话题由九.一八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华战争开始,一直谈到世界各国人民的反法西斯斗争。明骏谈到平刚,谈到阿亚投江而亡时,两人情绪激昂,明骏高叫着:“惨剧就发生在我等的周边,可我们的军方却无能为力,任由倭寇胡作非为,我等枉为七尺男儿啊!”
“日寇的铁蹄践踏了我们的家园,杀戮我们的同胞。全国人民只有团结一致、共同对敌才能取得胜利。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国共已经二次合作了,不久的将来,胜利定将属于中国人民。”木子仲显得十分兴奋。
明骏望着木子仲,心想这是真的吗?正在疑惑间,子仲又说:“日寇残害我们的肉体,却不能动摇我们的精神。我们要用文字为宣传之力量,武装我们的精神,利用手头的资源,让我们拿起武器,唤醒大众共同抗敌吧!”明骏一下子明白了,立马道:“我去说服姑父,让《明报》成为反击日寇的武器。
木子仲原来是中共地下党员,他的提议一出,就得到明骏的支持,这使木子仲分外高兴。果然王如渊和婉珍同意了,婉珍笑对明骏说:“我知道你是个乖乖男,你接受了娃娃亲,并且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是个特殊的个例。好了,滿足你,以当前的时亊为重点。”此以后,调整了《明报》的内容:头版二版三版均为抗日题材,头版的新闻来自省报《东南日报》,二版、三版刊登日寇在温州地区所犯下的罪证。几年来《明报》的内容均是婚姻及家常里短之事,在人们心里已形成视觉疲劳之嫌。现在一改常态,报道的是人人最关切的时事新闻,销量大增,更似一道精神兴奋剂,激起了人们的抗日信心和斗志。
明骏兴奋地告知平刚关于《明报》之事,希望平刚空闲时到报社帮忙,但平刚以乳品厂业务繁忙、脱不开身为借口回绝了。写几篇文章出几份报纸,能动日本人几根毫毛?平刚一心筹谋着杀几个日本兵,出心头之恶气,从小习武却保护不了心中的女人,这算什么男人?不亲手杀几个日本兵,誓不为人,这是平刚在阿亚坟前立下的誓言。
1942年7月9日,驻上海的日本军队第十三军所属一个旅团南下,从永嘉县林福下村一路横渡瓯江,翻山越岭,于11日又一次占领了白鹿城,13日500多日军,在飞机掩护下,进攻瑞安;16日200多日军从永嘉乌牛 侵入乐清县西,佔磐石镇设据点。至此温州地区第二次沦陷。
7月上旬的一个清晨,五马街及北大街上,一个赤脚老道人,疯疯癫癫地来回行走着,中午时分道人拐进南门一条小巷,巷中有一大池塘,一花一柳环绕池水,小巷也因花柳塘而得名。道人在小巷中站立许多,自言自语:悠悠小巷,清清池塘,一花一柳,堪比天界。又叹道:可惜了可惜,天上地下,倭寇枪弹。道人在巷中来回走走停停,口中念叨着。终于在一大门庭前停步了,门庭上有巽院二字,他举手敲门。
白鹿城著名士绅、实业家杨雨农先生居住在巽院的洋楼内。杨先生曾任省议会议员、光明火柴厂、东瓯电话公司、国货公司董事长,普华电灯公司经理。当仆人回禀有道人求见,杨雨农心想,本人从无与道士有交,莫非道人是化缘而来,便从抽屉中拿出几块银元交于仆人。那知道人已徘徊在巽园中,只见他仰天大笑:小钱可舍,大钱莫丢。说罢,竟自来到洋楼大厅,从怀中掏出一信封递了过来:“烦交金锁匙巷树仁蒙经馆林先生,速去、切记切记。”说罢,转身而去。
杨雨农匆匆来到林家,说有道人要他托送一书信与林家之人,林禄桓老爷拆开信封一看,内书二十字:劫贼东渡来 、石盒二次开 、旁观杨雨农 、实为当事人。看完信,两人皆惊,东渡劫贼不就是日本兵吗?信内还有杨雨农之名。看来事关紧要。明骏闻言,马上通知赵家人齐聚<树仁蒙经馆>。众人找出刻有两只小蚂蚁的钥匙,随着“呲呲”作响,石盒内的石片移动,明骏夹出又一方白绢,内画着许多人在搬运着大箱小盒。众人不解,明骏自言自语道:蚂蚁搬家,定有灾难,日本人来了,肯定会抢东西。赵家公子大叫:对对,大家要藏好东西,特别是杨先生。林禄桓老爷虽然已近古稀,却耳聪目明,一看图,也连连赞同:雨农啊!信中已言明,你是当事人,又是多家公司董事长。保护好国货,决不能落入劫贼之手。至此,以杨雨农、伍伯豪为首的温州实业界及商界人士,人人参与藏匿转移物资,以防日本人掠夺。并募集捐款集资给予瓯海等医院,扩充设备。救死扶伤,医院首当其冲。
事隔一年,日军又入侵白鹿城。平刚一直压抑着的怒火被激活,去年阿亚之死,苦于还没找到机会,日本人已撤离温。正想投军去找日本人复仇,想不到日本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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