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生涯的绚丽轨迹:三个“十二年”

——记南方电网贵州电网公司原总工程师毛时杰

周少俊
创建于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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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1日,贵州电网公司陈晔董事长召集公司所有领导班子成员,为毛时杰同志开了一个隆重的退休座谈会,意味着毛时杰同志正式退休了。

随着职业生涯的完美落幕,毛时杰为自己一生的工作作了一个总结——三个“十二年”:第一个“十二年”,1988年至1999年,在天生桥水力发电总厂;第二个“十二年”,2000年至2011年,在超高压输电公司忙“西电东送”;第三个“十二年”,2012年至2023年,在贵州电网公司。

坊间有一句话,有水平的领导都善于总结。

让这我们不禁好奇,善于总结的毛时杰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三十六载职业生涯中,善于总结的他到底书写了什么样的辉煌,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果?


                                毛遂自荐


南盘江天生桥风景优美,沟壑纵横,尤为难得的是,这里还有不少天然瀑布,落差巨大,这为发电提供了良好的自然条件。1988年,随着天生桥二级水电站建设的推进,国家决定在兴义成立能源部天生桥水力发电总厂。建厂没多久,办公室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只见他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戴着一幅眼镜,显得文质彬彬,英俊的脸庞隐隐透出一股英气。

接待他的是一位穿着军装的副厂长,二级水电站是武警水电一总队


负责建设的,副厂长是水电一总队调过来的总队参谋长(大校军衔)。年轻人手上捧着两个红色的本本,他将这些递到副厂长面前,“我想调到总厂工作,这是我的大学毕业证和学位证。”

副厂长接过本本一看,学发电的,马上说“小伙子,你这个专业是我们需要的,但你能不能调过来,还要看你们单位放不放。”回到学校后,小伙子找校领导磨了几个月,校领导才同意放他走。

这个手持贵州工学院毕业证、学位证勇闯天生桥发电总厂的年轻人就是毛时杰。

在这之前,毛时杰是黔西南州兴义水电学校的一名老师,学校的领导很重视他,把他当作骨干老师进行培养。但毛时杰是个有想法有抱负的人,别看他表面上和别的老师一样,要么在办公室埋头备课,要么在课堂上给学生讲课,但在他波澜不惊的表面,却隐藏着一股暗流:他觉得自己是个工科生,应该做点实际的工作。这个念头已经在他脑中潜伏很久了。在水校教了4年书之后,机会来了,1988年天生桥水力发电总厂在兴义挂牌成立,当他闻知这个消息后,马上跑去找厂领导自我推荐——毛时杰姓毛,他的这一举动还真是“毛遂自荐”了。这一荐,荐出了他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说起毛时杰学发电专业,还有一段精彩的故事。毛时杰高中读的是晴隆一中,成绩一向优秀,成绩在班里居于前十名。高考发挥得也不错,成绩在全县排在第七、八位,凭着这个成绩,毛时杰高考结束后就安心在家等通知。后来,他身边的同学陆陆续续收到录取通知书,有些分数比毛时杰低10多分的同学也收到了,而毛时杰的录取情况依然音讯全无。这一来,不仅毛时杰急了,他的父母也急了,儿子的高考成绩在全县排在前十名,怎么会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呢?

老父亲找了一个货车,一家人一起坐着货车风尘仆仆赶到贵阳。下车伊始,一家人就直奔在贵阳的亲戚家,从亲戚口中打听到贵州招生办在马王庙。第二天一早,一家人迫不急待地来到了招生地点,老父亲找到一个管招生的工作人员,像见到救星似的说,“哎呀,我孩子在晴隆一中,高考成绩考得不错,分数比他低的同学都收到录取通知书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到现在都没有得。”

两人正说着话,五六米远的地方有个人听到他们的谈话,突然就走了过来,“你们是毛时杰的家属吗,毛时杰被我们录取了。”原来,这个人是贵州工学院招生办的,他桌上的录取名单上赫然写着毛时杰的名字,搞过多年招生工作的他经验丰富,将录取的新生名字熟记于心。所以,耳尖的他一听到毛时杰几个字就走了过来。招生办老师告诉毛时杰,他被贵州工学院的发电专业录取了。

其实,当时懵懂的毛时杰并不知道发电专业是做什么的。回晴隆后,毛时杰找到晴隆一中高中班主任诉苦,说凭他的成绩完全可以考到省外,自己前面的志愿填的都是一些省外的院校,包括杭州电子工业学院、桂林电子工业学院、郑州粮食学院等。班主任是北大毕来的,见多识广,他看着毛时杰说,“你这是因祸得福啊。”——北大毕业的班主任应该那个时候就洞见了未来中国电力事业的发展趋势。

毛时杰为什么没有被省外院校录取?心有不甘的老父亲为此还专门去打听了一番。原来,毛时杰在县医院进行高考体检时,医生把他的视力弄错了。毛时杰当时是一百度的近视,但医生给他错写成了五六百度。省外院校看他是高度近视,有专业限制,就没有录取他。他有一个考取了郑州粮食学院的同学后来当了粮食局局长,多年后两人相遇,他和毛时杰开玩笑,“老毛啊,如果当年你和我一起读郑州粮食学院的话,你就不在超高压局当局长,而是当粮食局局长了。”——同学知道毛时杰的工作能力。

                               接机发电


在天生桥水力发电总厂,毛时杰开启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十二年”。

天生桥水力发电总厂由武警水电部队负责管理的,毛时杰是第一个从地方调到总厂工作的,随后,总厂又陆续从贵州乌江渡电厂、广西一些水电厂调了一些地方上的人过来。初创的水电站生活条件很艰苦,在工地,毛时杰和十多个人住在活动板房里,上面吊个大电扇,虽然盛夏时节可以吹风纳凉,但同时会发出嘈杂的“嗡嗡”声。一到晚上,耗子到处跑,常常把人从睡梦中惊醒。由于后勤保障不到位,有时职工在厂房里十多个小时都不一定吃得上饭。厂里用的是山泉水,用一根管子引过来,但遇到干旱天气水源就干了,这导致厂里经常缺水,个把星期洗不上澡是常事。这段时间是总厂成立的初期,也是毛时杰在总厂十二年里面最艰苦的几年。不过条件虽然艰苦,但大家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接机发电的事,倒也不以为意。

武警水电部队是第一次管理大型水电站,经验不是很足。为了完成接下来的接机发电任务,厂里派生产一线的同志到葛州坝、乌江渡、广西大化等水电厂去实习,毛时杰同志担任葛州坝实习队的技术队长(行政队长由水电一总队的一名营级干部担任),毛时杰他们在葛州坝大江电厂跟班实习了十多个月,后来,外出实习的这批同志都成了接机发电的主力军。

回来后,一项重大的任务摆在他们面前,天生桥二级水电站马上就要安装调试设备,接机发电了。

机组要启动,首先要做大量的检查验收工作,以确保万无一失。毛时杰当时任总厂总工办生产组组长,机组启动时他又具体负责电气设备的验收。

之前,总厂已经根据大纲编制了很详细的启动方案,此时毛时杰手里拿的就是根据方案制定的检查表。他开始仔细地检查各种设备,或低头审视,或弯腰抚摸,没有问题他就打个勾。如果检查发现问题,他就马上喊施工安装单位现场处理,处理完了再进行检查,一直到彻底达到要求才过关。天生桥二级水电站首台机组启动前检查,毛时杰他们在厂房里呆了足足有40个小时,这40个小时,他没有合过眼,吃饭都是在厂房里吃简餐。

几天后,总指挥一声令下,“天生桥二级水电站首台机组正式启动”,水电站1号机一次启动成功,并网发电。顿时,全厂上下一片欢腾,大家多日的辛苦和努力换来了丰硕的成果。

这是天生桥二级水电站第一台机组顺利并入贵州电网,这条长达198公里的500千伏线路,是贵州、甚至西南地区的第一条500千伏超高压线路,以天生桥为起点,一直延伸到贵阳市白云区的甘田。天生桥作为“西电东送”的桥头堡,和西部大开发渊源很深。第二年,从天生桥起点,到广西平果、来宾、悟州,再到广东罗洞的500千伏天厂线全线建成以后,贵州和云南的电通过天广线源源不断地往广东、广西。至今,这条功勋线路还在发挥着重要作用。

                                戒烟禁赌


由于毛时杰能力出众,领导对他十分赏识,水电部队管理时,他就是总工办生产组的组长,中国南方联营公司接管天生桥水力发电总厂后,直接提拔他当总工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仅仅一年后,总厂领导又把他派到天生桥二级水电站当运行分厂厂长。毛时杰在管理上也很有一套。

他刚去分厂的时候,发现职工以及施工单位的人员在厂房内抽烟的现象十分普遍,地上到处都是烟头,又脏又乱。不仅如此,遍地的烟头明明灭灭,如果哪个烟头没有彻底熄火,还容易引起火灾,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为此,毛时杰出台了一个禁止在厂区抽烟的规章制度。

可是问题又来了,毛时杰自己也抽烟,如此下令,能否服众?职工看见厂长抽烟,可能会引起很多猜疑,甚至产生“厂长一个人躲在厂区抽烟”之类的流言蜚语。如何才能让制度真正实行下去?毛时杰是个善于动脑筋又自律性很强的人,他想,俗话说上行下效,我作为分厂厂长,如果自己都抽烟,怎么去制止别人抽烟呢?干脆,把烟戒了,这样别人就找不到话说了。

毛时杰说到做到,把烟戒了。刚开始别人都不习惯,碰见他时会自然地给他发烟,毛时杰坚决不接。别人感到奇怪,“你不是抽烟的吗?”毛时杰说,“现在我戒掉了。”几个月后,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厂房里抽烟的现象消失了。

天生桥总厂运行分厂有100多名职工,当时设备缺陷、问题太多,值班分散,厂里共设了4个值班点,将职工分成6个值进行值班。毛时杰知道,在电厂值班责任重大,只有严格管理,才能把工作搞好,保证机组安全运行发电,他要求职工从兴义下到二级水电站厂房前方后,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即使值完班回到厂区宿舍,也要很好地休息,不能搞其他活动,尤其是打麻将。

有一天上午十点过钟,毛时杰有事从厂房回到宿舍区时,听到有一间宿舍传出“乒乒乓乓”和“哗啦哗啦”的麻将声,他猛地推门进去,发现是几个职工下班后在打麻将。几个人都吓傻了,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佯作镇定地说道,“哎呀,是毛厂长啊,我们下了班玩一下。”毛时杰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二话不说,上前就把麻将没收了,威严地说道:“你们几个人,12点之前把检查写好,到厂部交给我。”这几个职工被厂长的威严镇住了,乖乖地把检查写了。

为了对更多职工起到警示作用,毛时杰心生一计。下午两点钟上班的时候,正是厂里人最多的时候,人潮涌动,职工们都朝着厂房走去。毛时杰用一个塑料袋装了上午没收的那副麻将,也跟着职工一起往厂房走。走到厂区面临南盘江的厂房尾水区旁边时,他突然停下,“哗”地一下将麻将丢到了江里,人群引起一阵骚动。此举对职工带来很大的震慑作用,职工们悄悄议论,“毛厂长把麻将都甩到南盘江了,以后不能再打麻将了”。

毛时杰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不搞简单的一刀切。他对职工说,“其实你们回到兴义休息时,在家里和亲戚朋友打点小麻将我也不反对,但在单位前方生产现场,你们的主要时间精力就是接机发电,而且要休息好,保持良好的状态,所以坚决不能打麻将。”一些职工一开始还有抵触心理,甚至有些恨他,听到这番入情入理的话后,这种怨恨像被抛入南盘江的麻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觉得,毛厂长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独山会战


时光匆匆,转眼来到了毛时杰所说的职业生涯的第二个“十二年”。

2008年,毛时杰在超高压公司贵阳局当局长时,贵州遇到了凝冻灾害,事后所有的媒体描述这场凝冻时,都用了一个词“百年不遇”。全省很多铁塔倒了,严重影响供电,贵州电网公司组织了十万大军进行抢修。在这场凝冻中,黔南州独山县是重灾区,超高压贵阳局管理的“西电东送”大通道倒了60多座铁塔,使贵州的“西电东送”通道一时间中断了。南方电网公司提出,要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抢修,尽快恢复“西电东送”大通道。贵阳超高压局的局长毛时杰接受了这个艰难的任务。

这注定是一场硬仗。

如果你把这场硬仗想像成毛时杰他们早早就埋伏在“阵地”上,等待军号一吹就从战壕中一跃而出,那就大错特错了。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这场百年不遇的凝冻灾害对贵州电力行业带来的影响,事出突然,情况紧急。如果你把这场硬仗想像成各部门如一个紧密的整体联合指挥联合行动,那么你也错了。这才有了后面毛时杰凭借一本地图临危智入独山的传奇故事。

毛时杰平时有个有点令人难以理解的特殊爱好,喜欢看地图。刚好他有个同学在贵州测绘院当总工程师,就通过同学在贵州省自然资源厅买了一本厚厚的贵州专业地图,上面有全省各个县的详细标注。其实,他买这本地图还有一个工作上的目的,“西电东送”的设备分布在全省各个县,万一出现钱路故障等情况,他可以通过翻看地图知道故障设备的大概位置,甚至能精确到一个镇。就是这个习惯,2008年凝冻救灾时起到了神奇的作用。

凝冻来临时,毛时杰正在深圳参加南方电网公司工作会,接到任务后,第一时间他就坐飞机从深圳赶回贵阳,一下飞机马上召开紧急会议,一切布置好后开始调兵遣将。他安排下面的一个中层干部在安顺带领30多个线路抢救人员和工具,开着10多辆车往独山走,“你赶快往独山走,不然到时候可能会封路”。队伍走到龙里县谷脚镇,冰天雪地的,果然不出所料,交警把路封了。

“毛局长,交警封路了,不让我们走,怎么办啊?”电话那头,带队的同志焦急地说。

一般领导在这个时候的决策,要么让下属在原地待命,看看什么时候能走,要么让下属先回来再说。毛时杰却不,他马上打开地图册,翻到龙里县那一页,看看交通线路的分布,突然,一条黑线跃入他眼帘——铁路,一个念头马上在他脑中产生。咦,公路封路了,但铁路没封啊。他打电话让这些抢修人员赶快退回贵阳火车站。随后,他又打电话给办公室主任,“你赶快去贵阳火车站联系,说有30多个抢修人员和一批物资要坐火车去独山县抢险。”

一般领导布置完后,就在办公室坐等消息,但毛时杰心里总有点放不下心,办公室主任去会不会遇到困难?关键时候领导一定要亲力亲为,不能当甩手掌柜,这是他平时一贯的工作风格。打完电话后,住在都市路的毛时杰拿起安全帽就急急往楼下走,开着车第一时间往火车站赶。到了火车站,办公室主任满脸沮丧地向他汇报,“车站的调度不同意,说哪有火车停下来给你们上。”

抢修人员正在从龙里赶往贵阳的路上,他们打电话给毛时杰说,十多分钟就到火车站了。毛时杰心说,如果这批抢修人员到不了独山一线,到时候有险情怎么办,他拨拉一下办公室主任,“走,我们再去找找他们”。

到了车站调度室,毛时杰对调度员说,“我是南方电网贵阳超高压局的局长毛时杰,现在有紧急情况向你们求助,有一批抢修物资和三十多个抢修人员要到独山抢险,请你们支持,无论如何要让我们这批抢修人员上火车。”对方一看毛时杰戴个红色的安全帽,说话又有点威严,就说,“领导,你等一下,我去请示。”

五分钟后,调度员回来了,“我请示了,我们领导说同意,有一列火车半个小时后到,原来计划只停两分钟,现在多停几分钟,你们的人要赶快上。”

毛时杰一听对方同意了就十分高兴,“谢谢了。”他让办公室主任赶快出去,看看抢修人员到没有。刚一出去,十多辆车就到了。毛时杰马上指挥,“把车上的抢修物资卸下来,先上站台。”不一会儿,站台上就堆了一大堆物资。车站的人看毛时杰戴着红色安全帽在那儿指挥,虽然搞不清楚他是什么人,但看他镇定自如、气势非凡的样子,一时间都被他镇住了,投来敬畏的眼神。

十多分钟后火车进站了,毛时杰说,“快把这些东西搬上火车。”他看着人和物资都上车后,给独山那边打电话,“你们赶快到火车站去,这批抢修人员已经上火车了。”正是靠着这批抢修人员第一时间赶到独山,对“西电东送”线路进行抢修,才保证了贵州电网和南方电网一直都没有解网,创造了冰灾期间的奇迹。

毛时杰的性格有点急,有时还会有对他不好的评价,但就是这种急,在某些时候、某些特定的环境中对工作起到积极关键的作用。

有时候,决策就是一两分钟的事。

毛时杰也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了独山,作为指挥员,他首先要把受灾情况摸清楚。这些铁塔分布在一百公里范围内,他驱车巡视,铁塔往往立在深山老林里,到了目的地,他把车子停在路边,走进去要花两三个小时。很快,哪些地方受损?施工单位来了以后怎么抢修?各个施工单位该到哪个乡镇……经过辛苦的调查和慎密的思考,一副“作战图”在他脑中立了起来。

天寒地冻,铁塔上结的冰足有十几厘米厚,这在冬天冰雪的贵州是一种罕见的现象。有一天,抢修完后,毛时杰和下面的工作人员走到山下。他们在山上工作一天,整个人都冻僵了。看到前面有一户老百姓家,他们过去,碰到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毛时杰开口道,“老人家,能不能从你家里抱一些柴禾过来,给我们生堆火,我的抢修人员在山上都冻僵了。”

老人答应了,毛时杰看到他家菜地里的菜也结了很厚的冰,就和他攀谈起来,“老人家,像这么大的雪凝你见过没有?”

老人多皱的脸上一脸严肃,摇摇头,“我活这么大,不要说从来没见过,听都没有听说过。”

2008年的凝冻,称百年不遇是有道理的。

抢修人员是第一时间赶到了重灾区独山县,但这区区30多个人还远远不够。凝冻发生在元月份,临近春节,很多施工人员已经回家了。怎么把施工人员从全国各地召回独山?毛时杰给广州的超高压输电公司领导汇报后,超高压输电公司组织了十几支施工队伍到独山进行抢修,毛时杰把施工单位的项目经理召集起来,“大过年地干活不容易,我们公司会适当地给予补助。”这句设身处地为人着想的话打动了项目经理,再加上毛时杰平时言而有信,项目经理们马上打电话给自己的施工人员,“赶快来,我们现在正在抢修”。施工人员听了以后纷纷放弃和家人的团聚,往独山赶。一时间,八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全国各地汇聚到独山。

抢修的条件相当艰苦。铁塔倒了以后,抢修人员要先把新的铁塔一块块地搬到山上去,再把原来的塔基拆除,然后重新组塔放线,这比新建一条线路更麻烦。为了抢抓工期,除了白天抢修外,晚上在四周架起灯挑灯夜战。黢黑的夜里能见度很低,这带来了一些风险,而安全在电力行业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毛时杰组建了一个安全监督小队,只要有高空作业,他就让这些人戴着红色安全帽和䄂章站在一边牢牢盯住,“如果发现有安全隐患和危险的情况发生,你们有权利让他们马上停工。”

每天晚上八点,抢修队伍召开当天的小结会,研究组塔、放线等工作。会议由超高压输电公司施工项目部经理主持,毛时杰坐在他旁边。10多个施工单位的经理汇报工作,有一家搞得好的抢先汇报,“我们按期完成了三基铁塔的组塔任务。”公司之前制定了对按期完成或提前完成任务的施工队进行奖励的制度,其中有一条是完成一基就奖励1万元。他当场把3万元现金递到了对方手上。现场的人看得热血沸腾,群情高涨。每天晚上,毛时杰他们都要拿出十多万元来进行奖励。在好的激励机制下,施工单位积极性很高,他们自己想了一些办法,包括把骨干派到关键位置等。当然,对于一些做得不好的施工队,毛时杰也进行了批评——只有奖罚分明,才能真正激励大家。

毛时杰到施工现场查看时,发现抢修工人很辛苦,有的要连续干十多个小时,但吃的饭菜比较简单。毛时杰想,没有好的伙食和身体怎么搞抢修,最少要在生活上给抢修工人一个保障。他安排搞后勤的同志找到当地的村民,向他们购买了十来头猪,给施工单位每家送了一头猪,其中有好几头是300多斤的大肥猪。他语重心长地对施工单位的经理说,“你们一定要保证施工人员每顿饭都有肉吃,这样他们干活才有力气。”

年三十前两天,毛时杰带着三十多人去一个深山老林里抢修,搞了大半天,终于抢修好了,他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南方电网总调调度员,可是拿出手机后一看没有信号。不得已,他又爬到附近一个高高的山顶,手机有信号了,“我带人抢修好了,你们可以送电了。”

漫天的鹅毛大雪下了很久,山上山下到处银装素裏。毛时杰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对众人说,“所有的车子把防滑链戴起,我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不然被封在这里就麻烦了。”他深知,一旦被封在深山老林,没水,没电,没通信手段,后果不堪设想。电光石火间,他的脑中闪现出很多画面——这样的场景,他似乎在电影上看到过。

一行人步履艰难地往山下走,纷纷扬扬的大雪阻碍了他们的视线,还不时恶作剧似地扑进他们的眼睛。下山后已是晚上七点以后,他们要连夜赶回独山。十多个车开始发动,毛时杰的车排在第二位,一路上,毛时杰都在仔细观察着已经结冰的路面。来到一个下坡的地方时,后面一个皮卡车突然打滑,失控的车子冲向路边,情急之下,一个抢修人员从车上跳了下来。幸运的是,皮卡车被一个土堆挡住了,没有造成多大伤害。毛时杰看到这一幕心情十分紧张,下面是十多米高的路坎,掉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自己作为高压局局长如何向职工和家属交待。一行人冒着风雪,冒着生命危险回到了独山。但是,独山的条件也好不了多少,没水没电。

抢修一共进行了40多天,那一年的春节,毛时杰没能和家人团聚,是在独山的冰天雪地和深山老林里过的。

2008年的凝冻,对电力行业的职工来说是一个大考验。为抢修线路,毛时杰带领人员采取了很多措施,他和施工单位群策群力,想尽了各种办法,怎么快速施工,快速组塔,快速放线……最终,“西电东送”比南方电网公司要求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星期。而且,在这场艰苦的硬仗中,8000人的施工队伍中没有发生一起人身安全事故。

他们把这场抢修叫做“独山会战”。

在毛时杰的第二个“十二年”当中,有一段时间他在广州超高压输电公司本部当副总工程师兼安全生产部主任,这是他一生中最繁忙和辛苦的时期。对于他来说,很有意义和值得纪念。

南网超高压输电公司要管贵州、云南、广东、广西、海南5个省的“西电东送”大通道。有大量的事情要处理,那时会议特别多,白天,毛时杰基本上都在开会,六点钟左右才能回到办公室。然而,他还不能休息,还有电脑里的几十个文件、办公桌上基层单位送的一大堆材料等着他处理。毛时杰有一个习惯,吃完晚饭后要出去走走路,但广州天气热,走上几百米浑身就汗涔涔的,加上心里老是牵挂着工作,所以毛时杰往往走不了几步,就转身回办公室处理文件和材料了。这一呆,就是两三个小时,往往要忙到十点以后才能回宿舍。夜深人静,回宿舍的路上,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毛时杰虽然感到疲惫,但同时也很有成就感。

                           抓安全、促发展


2011年,毛时杰调到了贵州电网公司,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三个“十二年”。他将这段时间又分为三个小阶段。

第一个阶段,毛时杰刚到贵州电网公司时当副巡视员,协助管理安全生产,重点是安全监督,他尽心尽力地工作,在安全方面采取了很多令人耳目一新的措施。比如他组建了安全监督纠察大队,组织30多名安全纠察人员到全省各地的施工及生产现场进行纠察。同时,从省公司到地区局再到县供电局,组建了三级安全监督纠察网。毛时杰授予这些安全监督纠察人员一柄尚方宝剑,“你们是贵州电网公司的‘宪兵’,有权利到贵州电网公司范围内的任何生产、施工现场,去查违章,即然是‘宪兵’,就要有威慑感”,说到这里,他脑中浮现出小时候在电影中看到的带钢盔、拿卡宾枪的宪兵形象,“只有这样,别人看到你才会像看到安全规程一样,不敢做违章的事情。”这些安全纠察人员分赴全省各处,有效地查处了若干违章,避免了很多安全事故。后来,全省各地的施工队伍只要看到有统一服装和袖章的“电力宪兵”,就会产生一种敬畏之感。

这一措施毛时杰抓了5年,效果十分明显。“通过我们的努力,要达到少死人甚至不死人”,这是毛时杰制定的安全工作目标。他通过坚持不懈地抓安全,贵州电网公司安全生产形势持续向好,安全生产事故事件数持续下降,生产口还实现了“零死亡”。看到毛时杰在安全管理上成绩蜚然,公司专门对他进行了表扬。

第二阶段,2017年毛时杰任贵州电网公司总工程师。他负责的工作大大增加,除了他原来擅长的安全管理,还增加了另外三块工作:科技、教育培训和贵州省电机工程学会的工作。

科技方面,毛时杰根据贵州电网的实际情况采取了很多措施,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一人一策”。所谓一人一策,是指为了培养科技人才,对于每一位专家都有针对性地进行帮扶,因人施策。毛时杰经常不辞辛劳地带着人资部、科技部等职能部门的同志,实地来到下面的电科院、供电局等单位,直接和专家对话,同时要求单位管科技的领导坐在旁边。看到专家,毛时杰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你现在搞科技项目,本人有什么想法和需求?碰到什么问题和困难?”

有一次,电科院有个专家说他和清华大学的一个教授很熟,想策划一个大的科技项目。毛时杰马上指着电科院管科技的副院长说,“有问题吗?”对方说没问题,毛时杰雷厉风行地说,“没问题的话,回去马上安排。”

有位专家是中专生,虽然在实践中搞了很多科技成果,但他觉得理论上还有所欠缺。他找到毛时杰,“毛总,我还是想到高校补一下理论方面的知识”。毛时杰马上让人资部联系贵州大学电气工程学院。贵州大学电气工程学院是在贵州工学院电机系基础上组建的,是毛时杰的母校,他和学院的领导都很熟,他利用这一层关系,积极为这位专家进行对接。

“一人一策”的效果相当好,几年中,贵州电网公司产生了一大批专家,有些还成为南方电网公司的高级专家。

在一年一度的科技工作会上,面对各位专家,毛时杰都会说一句话,“我作为贵州电网公司总工程师,当好你们科技人员的后勤部长,你们有什么问题和困难随时可以找我反映。只要在我权力范围内能解决的,我会马上按照公司的制度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解决不了的,我会及时给董事长、总经理汇报,争取得到公司的支持,给你们创造一个搞科研的好环境。”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赢得了阵阵掌声。

2017年,毛时杰做了一项调研工作,他发现,在贵州电网公司6万名职工当中,虽然不乏博士、研究生等高学历的职工,但也存在着两个短板。第一个短板,在2012年贵州电网农电体制改革中,转过来1.5万名农电工,其中有5000多人文化程度不高,有小学、初中,甚至半文盲,个别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由于文化程度低和不讲规矩,这些人有时电没停完就爬上设备进行操作,结果被电死了,是电网公司发生人身安全事故的主要因素。第二个短板,从2007年到2017年的十年中,公司新进员工中有3000多名所学的专业五花八门,由于专业不对口,对电的基本知识所知甚少。毛时杰把他们叫做“非电专业员工”。

毛时杰到下面调研了上百个供电所,遇到了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在一家供电所的办公室,他把一个工作了两三年的非电新员工喊过来,指着头顶的电灯泡问道,“电灯泡为什么用瓦来计量单位?”他转头看到窗外有个变压器,“为什么变压器的单位叫千伏安?”对方战战兢兢地答道,“毛总,我不清楚。”

毛时杰的问题还没有完,“你每个月到老百姓家抄表收费,如果老百姓用了100度电,这100度电是怎么出来的?”对方还是回答不清楚。供电所的所长被喊来坐在旁边,听得汗都快下来了。

毛时杰意识到,该给这两类人进行培训了,从事电力工作,如果连电力知识ABC都不知道,显然是不行的。在风景秀丽的红枫湖畔,有一所贵州电网公司自己的职工培训中心,毛时杰决定把这两类人分批送到这里培训。

有一位基层供电所的老员工,已经55岁了,他不想参加培训,为此所长劝了他大半天,他还是不为所动,说:我都55岁多了,过几年就退休了,有什么好培训的。”所长是个会做思想工作的人,对他说:“这是省公司举办的培训,专门针对供电所一线员工,再说,培训中心就在红枫湖边,环境优美的很,你还是去吧。”这个老员工来了,通过一个星期的培训,老员工的想法也变了。他原来在供电所时脾气不好,客户来交费、办事时和客户吵,在单位上和班长、同事吵,回到家也不消停,对着老婆孩子发脾气。培训中心老师讲了怎么向老百姓提供优质服务,如何处理好人际关系等,让这位老员工受益匪浅。老员工反思,我的人际关系处理不好,看来是自己的原因,要改进,他决心以后把老师讲的道理用到工作和家庭中。

毛时杰知道这件事后,在大会上对这位老员工进行了表扬,“我们的培训目的达到了,你看这名员工能反思到优质服务没搞好是自己的问题。这种培训甚至能帮他改善和同事、家庭成员的关系。这样的培训,是一线职工需要的培训,我们要认真抓下去。”

有一个非电专业员工培训完后,在培训简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我不想永远看见别人的背影》。他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但由于学的不是电力专业,对电的知识所知十分有限。以前在班组时,大家出去检修,懂电的师傅围着设备侃侃而谈,而他因为不懂,就只能站在后面看别人的背影。他在文内豪情万丈地表示,通过培训学懂了电力知识,他以后也要好好工作,争当骨干,站到前面去和老师付他们一起探讨技术问题。毛时杰采取的特定人员培训措施,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效果,得到了广大一线员工的赞许。

第三个阶段,2020年,57岁的毛时杰就任南方电网公司出资企业专职董事,并先后担任南网数字集团/南方电网数字电网研究院有限公司、南方电网数字传媒科技有限公司、广西电网有限责任公司外部董事。

作为三家企业的董事会成员,毛时杰的工作内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具体执行推动转变为企业发展战略研究决策层面。“活到老、学到老”是毛时杰的人生信条,已然年近六十的他在原有理论、技术、管理知识的基础上,积极开展调研学习,不断提升业务水平,主动为相关企业的高质量发展建言献策。在工作中,毛时杰遇到过顺手的事情,也遇到过棘手的事情。

南网数字集团及所属南方电网数字电网研究院有限公司是专注于电网数字化、智能化,网络安全和人工智能的高科技企业,业务板块与毛时杰曾经从事过的科技创新、教育培训等管理工作有很大的共通性,这让毛时杰感到比较顺手。厚积薄发的毛时杰适时向董事会提出了“促请南方电网公司出台《支持数研院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成立数研院数字电网学院,打造世界一流的企业大学”“承办贵州数博会数字南网分论坛或电力大数据分论坛”等一系列前瞻性、可行性的意见建议。后来,南网数字集团实现荣获首个中国专利金奖的历史性突破,下属的南方电网数字电网研究院有限公司以全国第三名佳绩获评“科改”标杆企业、南网大数据公司获评“双百”优秀企业。诚如歌词中所说“军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这里面,也有毛时杰的一份功劳。

没多久,毛时杰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南方电网数字传媒科技有限公司运营《南方电网报》《南方能源观察》杂志、中英文网站、南网50Hz微博微信、手机微网站等媒体,以及知行南网、青春南网、南网95598公众号等平台,与毛时杰过往的工作经历大不相同,但这难不倒拥有丰富管理经验和基层工作经验的毛时杰。经验多了,就会变成人生的宝贵财产,并在时间的长河里悄悄孕育,通过量变到质变孕育出全新的人生境界。经历过人生粹炼的毛时杰经过华丽蜕变,早已成为一名敢于面对一切困难和挑战,善于开创工作新局面的高手。任何工作,在他手上都会变得得心应手,任何情况,在他面前都会变得应对自如。

围绕传媒行业的业务发展、管理变革等关键重点,毛时杰迎难而上。他充分运用“方法论”的思维逻辑,推动企业决策层重点解决南网传媒公司国内传播和国际传播不平衡、人才发展结构不平衡、媒体融合不充分、市场化经营机制建设不充分等制约公司发展的问题,使企业实现了经营质量持续改善,核心盈利指标持续向好,重点新闻报道效果指标超额完成,企业管理水平稳步提升的优秀成绩。中国有句俗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反过来说,“如在其位,必谋其政”,这是对主政者忠于职守的要求。年轻时,毛时杰就忠于职守、勤奋肯干,在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时候,他保持本色,勤勉履行外部董事职责。他的一生,可以说是勤勉的一生。

广西电网有限责任公司是毛时杰担任外部董事的第三家南方电网公司下属企业。广西电网公司与贵州电网公司同属南方电网下属的省级电网企业,业务板块、管理要求等都具有高度相似性。毛时杰作为企业外部董事,认真参加董事会、认真听取汇报、广泛开展调研检查、与经理层深度沟通,全心全意为企业高质量发展,为广西壮族自治区发展的电力需要竭尽自己所能。

在工作岗位的最后阶段,年近花甲的毛时杰做任何工作,就像一个太极高手圆活完整、松沉自然地打完一套太极拳,于圆润流畅中尽显连贯一气的神韵和气定神闲的雍容。而打完这套太极拳,毛时杰也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尾声


退休后的毛时杰又有了新的打算。

从1984年到2023年,毛时杰积攒了五六十本工作笔记,里面对他三十六年的工作有完整的记录,细心的他还对笔记本作了编号。

往后余生,他准备以笔记本为载体,把他的三个“十二年”大事纪编出来,把老照片找出来,编一套反映三个“十二年”的画册,里面会有对2008年决策怎么做出来的、针对贵州电网公司两个短板抓培训等的原始记录。

毛时杰觉得,自己作为贵州“西电东送”的亲历者,通过编辑大事记、画册,对自己人生也是一个总结,同时,对别人也许会有一定的借鉴和启发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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