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仪全传》（中卷） 7-20章郭振华著

（接第六章）

第七章 禄山国忠互争宠 子仪守关尽忠心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明皇缓缓步入，步伐稳健而威严。太子李亨紧随其后，神色焦急，步伐匆匆，似有急事相商。

    “父皇，”李亨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自古正殿，乃帝王独尊之地，从无臣子敢轻易落座，您对安禄山的宠爱，似乎已逾越了礼制。”

    明皇闻言，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对安禄山的特别关注：“禄山骨骼奇异，朕欲借此以镇邪祟，太子不必过于见外。”

    华清宫内，杨国忠与高力士正对弈双陆，棋盘上的局势已显明朗，杨国忠连败两局，第三局亦岌岌可危。此时，安禄山大步流星走进，目光在棋盘上稍作停留，随即拍了拍杨国忠的肩头，戏谑道： “国忠兄的马儿似乎过于肥硕，连行走都显得力不从心，全窝在窝里不愿动弹了。”

    杨国忠脸色一沉，冷笑回应，言辞间暗含讥讽：“哦？那以吃荔枝皮为生的安兄，竟也懂得棋盘上的风云变幻？”

    安禄山故作憨态，连称惭愧：“小弟出身贫寒，讨饭为生，哪有机会见识荔枝这等珍贵之物。”

    杨国忠闻言，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深知“讨饭”二字背后的深意，正欲发作，恰逢明皇驾到，一场风波这才得以平息。

    虢国夫人府邸，杨国忠一脸愤懑，向虢国夫人倾诉：“一个小小的胡人，竟敢如此戏弄于我，实在气煞我也！”

    虢国夫人轻抚茶盏，语气平和：“得饶人处且饶人，哥哥何必与那傻胖子过不去。”

    杨国忠咬牙切齿：“安禄山目中无人，有他无我，我誓要找他理论！”

    虢国夫人摇了摇头：“贵妃自然会偏袒她的干儿子，你去也是无益。”

    杨国忠眼中闪过一丝傲慢：“看来，此事只能依靠我自己了。”

    骊山脚下，安禄山率领十万大军驻扎，而他本人则独自进入华清宫，朝见天子。明皇仔细观察着安禄山的每一个举动，心中虽有疑虑，但见安禄山依旧表现出极度的依恋与忠诚，便也渐渐放下心来。宫中设宴，明皇赐宴安禄山，而杨贵妃则趁机将安禄山拉到一旁，低声劝诫：“万岁爷待你我情深意重，你若真有异心，也需暂且忍耐。”

    安禄山听罢，连连点头：“孩儿定当遵从娘娘旨意，只是如今我该如何自处？”

    贵妃沉吟片刻：“事已至此，你不如早日返回，建功立业，以待将来。”

    “儿臣遵命。”

    安禄山恭敬应答道入席，席间吃得也欢。

    席毕，安禄山出来，却巧遇杨国忠，两人插肩而过。杨国忠瞪了一眼安禄山，转身对高力士说：“俺杨国忠外凭右相之尊，内恃贵妃之宠，不是说一句自尊的话，满朝文武，谁不趋承？独有安禄山这小人，外面假作痴愚，腹中暗藏狡诈，可是圣上偏偏爱他，加封王爵，另赐汤邑，那小人竟忘了下官救命之恩，遇事欺凌，出言顶撞，好生可恨！”

    高力士正听杨国忠说着，远远地却听得宫内有喝道的声儿，两人十分诧异，高力士急进宫去看时，见安禄山高据鞍马，左右喝道出来，高力士怕惹祸，便急急向别路中避去，那杨国忠进来，两个正碰个着。

    “这是九重禁地，你怎敢在此大声呵殿？”杨国忠怒斥道。

    “老杨！且听俺念出四句词儿来，脱下御衣亲赐着，进来龙马每教骑，常承密旨趋朝数，独奏边机出殿迟。俺做贵妃娘娘儿子的，又做郡王的，便呵殿这么一声儿，也不妨！比起你做右丞相的，要在禁地上喝道，却还早呢！”安禄山冷笑着说。

    杨国忠听了，胡须气得倒竖，气喘吁吁地说：“好好！好个不妨！安禄山，我且问你，你这般大模大样，是几时起的？”

    安禄山却大笑道：“下官从来如此大模大样的，却谁能管得我！”

    “禄山，你也还该自去想想，你只想，当日来见我的时候，可是这个模样的？”

    安禄山把手一摇，说道：“彼一时，此一时，好汉不提当年勇，说那些有什么用呢？”

    杨国忠拿手指着安禄山说道：“安禄山，安禄山！你本是刀头之鬼，死罪难逃，那时候长跪在阶前，哀求着俺，保全你的性命，是何等一副面孔来？”

    安禄山说：“赦罪加官，出自圣恩，与你何干？”

    杨国忠说：“你说得干净，可惜你全把良心昧了，把俺一番恩义，全付与流水飘萍。”

    安禄山说：“唉，杨国忠！你道我失机之罪，可也记得你卖官要爵之罪吗？”

    杨国忠听着，便回顾左右道，你们快把当年一个边关犯弁失意的样子，扮演出来与王爷看看，说着，便有两人跟随，搬两张坐椅过来，请杨丞相和安郡王坐下，走过一个跟随，把帽儿压在眉心，做出一副失意的样子，站在当地，唱道：“腹垂过膝力千钧，足智多谋胆绝伦，谁道孽龙甘受屈，翻江搅海便惊人。”

    扮安禄山的那个亲随，表白完毕，又唱道：“莽龙蛇本待将河翻海决，反做了失水瓮中鳖，恨樊笼霎时困了豪杰！早知道失军机要遭斧刀，倒不如丧沙场免受缧绁，蓦地里双脚跌，全凭仗金投暮夜，把一身离井穴，算有意天生吾，也不争待半路枉摧折！”

    杨国忠听完大笑，安禄山看了，果然怒不可当：“你这是侮辱人格，走，找皇上说理去！”

    杨国忠说：“去见万岁爷，谁怕你，同去同去！”

    杨国忠和安禄山二人互扭着衣带，气冲冲的，互相扭打，直闯到明皇筵前，杨丞相先跪倒，气喘吁吁地奏道：“臣杨国忠谨奏，安禄山辜负圣恩，久藏异志，在外招兵买马，蓄意谋反，望皇上立赐罢斥，早除凶恶，朝廷幸甚，百姓幸甚！”

    安禄山亦跪下道：“臣安禄山谨禀，微臣谬荷主恩，触怒权贵，可怜臣势孤力弱，纵有赤心，丞相不能相容，也是枉然！”

    说罢泪如雨下，又向杨贵妃下拜。杨贵妃见一个哥哥和一个义子，各争宠爱，心中既丢不下哥哥，又丢不下义子，当下便也向万岁爷跪奏道：“将相不和，非国家之福，望皇上明察调处。”

    明皇说：“传谕，杨国忠和安禄山二人，退在朝门外候旨。”

    杨国忠和安禄山二人，没奈何垂头丧气地一前一后，退出宫外去。

    宫门外，各人背着脸儿站着，候着旨意，停了一会，只见高力士传下圣旨：“杨国忠、安禄山，互相讦奏，将相不和，难以同朝理政，特命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克期赴镇。”

    安禄山对朝门谢过圣旨，起来向杨国忠拱一拱手道：“老丞相，下官今日去了，你再休怪我大模大样，朝门内，一任你张牙舞爪，朝门外，却由得我快乐逍遥。”

    杨国忠见他去远，半晌，才叹着气道：“这明是放虎归山，纵蛟入海，天下有这等事，叫老夫满腔块垒，气愤难消！今日本想灭那小人的威风，谁知道反给他添了荣耀。但愿禄山此去，早早做出事来，到那时万岁爷方知俺有先知之明。”

    杨国忠一人在朝门口叹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里面高力士传出谕旨来：“杨国忠听旨！杨国忠长男杨暄，授为银青光禄大夫太常卿，兼户部侍郎，又赐杨暄尚延和郡主，赐杨国忠幼男杨出，尚孟春公主。”

    杨国忠回家去便分派府中总管：“召募夫役，大兴土木，建造两座驸马府第，在宫东门前，与丞相府第相连接。”

    杨国忠嫁两位公主之日，文武百官前来道贺。杨国忠以盛筵款待文武大臣，又另设一席，请皇上和贵妃入座，便有韩国、虢国、秦国三夫人，相陪劝酒，门内笙歌聒耳，门外车马喧闹，明皇举杯笑对杨国忠道：“丞相一门富贵，位极人臣，朕今浮一大白，为丞相贺。”

    杨国忠忙拜谢于地，并亲斟酒上前，陪着皇上干了一杯，笑说道：“此皆圣天子天高地厚之恩，愚臣一生庸碌，只怕无福承当。”

    明皇笑对杨贵妃道：“你杨家一门，已有一贵妃，二公主，三郡主，三夫人，男子们高官显爵，不计其数，算不算是荣宠呢？”

    杨贵妃忙躬身谢恩道：“臣妾托庇圣光，已惧殒越，圣上一门恩宠，臣妾不胜感激！”

    明皇这时，酒吃到高兴，便拉住贵妃的手，哈哈大笑道：“妃子有如此谦德，何患无福承当？朕如今只索加恩卿为太尉，封齐国公，母为梁国夫人，着工部为齐国公造庙，御书碑额，拜国忠叔父元圭为工部尚书，拜韩国夫人婿崔洵，为秘书少监，秦国夫人婿柳澄，为礼部尚书。”

    这时韩国、虢国、秦国三夫人，肩下都有面貌姣好的小儿女陪坐着。明皇独爱那韩国夫人的女儿，小字芹姑的，长得明眸皓齿，苗条身材，明皇向芹姑招着手儿，韩国夫人推着她上前去，小小女儿，居然参拜加仪，明皇大喜，把她揽在怀中，问她：“多少年纪？“

    韩国夫人代奏：“十二岁。”

    明皇笑说道：“却与朕家叔孙同年。朕今便求韩国夫人，给与朕家做了孙媳妇儿吧。”

    说着，便传旨至宫中，把长皇孙接来，与芹姑相见，那芹姑却娇羞腼腆地奔在她母亲怀中躲着，明皇便命长皇孙过去，拜见韩国夫人。韩国夫人忙拉住他手看时，只见这长皇孙眉目俊秀身材英挺，也不觉大喜。

    虢国夫人说：“圣上有孙儿百余，独爱此长孙叔儿，你看他时年才十五岁，便拜为广平王，平日常养在宫中，明皇每宴大臣，便令长皇孙坐在御案前，对左右大臣说，‘此儿甚有异相，他日亦是吾家一位有福的天子。’说道这里，左右大臣，齐称万岁。这时适有外宾国进贡上清珠一双，珠光明亮，入夜映照一室，细看那珠面，有仙人玉女，乘云跨鹤之相，圣上便取一粒，赐与长皇孙，用红纱包裹，挂在颈上。’”

    韩国夫人说：“是真的吗？”

    广平王说：“真有此事。”

    长皇孙广平王取下颈上明珠，与众夫人传观，果然奇彩四射，光照一室。

    明皇说：“立刻传令，去宝库取一粒上清珠来，赐与芹姑。”

    杨国忠见自己甥女配与广平王为妃子，又得赐上清珠，便与同在府中宴饮的大臣，齐来与皇上和韩国夫人道贺，又与广平王道贺，明皇见众人高兴，又见虢国夫人膝前依着一男一女，又传旨：“赐虢国夫人子裴徽，尚延光公主，女指配为让皇帝媳。”

    虢国夫人见自己子女都得了富贵，便带了她的子女二人离席谢恩，明皇看虢国夫人，喜得花眉笑眼，平添妩媚，心中说不出的爱恋，只因碍着众人的耳目，只唤虢国夫人平身。这时秦国夫人，也携着一儿子柳钧，一个夫弟柳潭，叔侄二人，一般地长得清秀。

    “多大年纪？”明皇问。

    “十五岁。”柳均回答说。

    明皇笑着说：“朕家的女儿，一个个都给了你杨家吧！”

    秦国夫人说：“谢圣上恩赐。”

    明皇说：“传旨，赐柳钧尚长清县主，赐柳澄尚和政公主。”

    杨贵妃见母家的人，都和皇家结了婚姻，心中欢喜，便亲自斟酒，献与明皇道：“臣妾进万岁喜酒一杯。”

    明皇就贵妃手中饮了，又满斟一杯，与贵妃道：“妃子也喜。”

    接着杨丞相领着众大臣，齐至筵前来劝酒，明皇命取大觥来。说道：“朕今为诸大臣饮一大杯，愿诸大臣也喜。”

    一屋子大臣听了，轰雷也似一齐呼了一声万岁，各人陪饮一杯。明皇此时颇有醉意，宫女扶上御辇，摆驾回宫。

    杨府之夜，月已高悬，丞相府邸内，歌舞渐息，五队侍卫身着各异服色，列队而立。韩国、虢国、秦国三位夫人，各自以悠扬细乐相伴，红灯高照，缓缓踏上归途。五队侍卫合而为一，五色衣袍交相辉映，宛如春日里绽放的百花，绚烂夺目。车马辚辚，沿路遗落的珠钗绣鞋，见证了这一夜的奢华。唯独杨国忠与虢国夫人，并骑而行，谈笑风生，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路旁，万名军士手持火炬，将夜色照得如同白昼，十家府邸内笙歌鼎沸，热闹非凡。

    长安城的一隅，一家酒店内，郭子仪自边关归京，心中满是对时局的忧虑。他目睹杨国忠权势滔天，安禄山备受宠信，朝廷风气日下，心中义愤难平。闲居京师的日子里，他耳畔充斥着杨国忠贪腐、安禄山谋反的传言，心中苦闷无处排解，只能独自叹息。

    一日，郭子仪漫步至新丰馆酒楼，欲借酒消愁。他醉眼朦胧间，挥毫泼墨，在粉墙上题下两首诗，以抒发心中的愤懑：“漫步天街遣牢骚，逆旅宽怀独步遥。纷扰如醉难扶立，何处寻得醒者聊？愿觅同心共患难，奈何钓者远、射虎遥、屠狗人渺！”

    自此，郭子仪每日必至此酒楼，对酒当歌，以解千愁。这一日，他步入酒楼前，只见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他拉住一名酒保，询问缘由。酒保笑道：“客官有所不知，国舅杨丞相及韩国、虢国、秦国三位夫人，皆受万岁爷恩赐新宅。这四家府邸相连，皆仿照大内建造，竞相奢华，一座厅堂便耗资千万贯。今日新宅竣工，满朝文武皆备礼前往祝贺，故而热闹非凡。”

    郭子仪闻言，怒拍桌案，长叹道：“外戚宠盛至此，国家何以为继！”他环顾四周，忽见壁上题有一首绝句：“燕市人皆去，幽关马不归。若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落款为李遐周。李遐周乃唐朝术士，能预知未来。郭子仪细品此诗，隐约感到其中暗藏国家大事。

    正当他沉思之际，楼下又传来一阵喧哗。他忙问酒保，酒保引他至窗前。郭子仪望去，只见一肥胖男子，头戴金冠，身披紫袍，在一群衙役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过。酒保告知，此人便是安禄山。郭子仪心中暗惊，暗道：“此人面有反相，必是乱天下之人！”

郭子仪心中忧虑难解，酒保见状，劝他再饮一杯。郭子仪摇头苦笑：“纵有千杯万盏，也难消我心中之忧！”

兵部之内，高力士与郭子仪相对而坐。郭子仪忧心忡忡地说：“大事不妙啊！安禄山此人面有反骨，如今手握重兵，若让他离开京城，无异于纵虎归山！”高力士点头称是，承诺定会将此事奏报皇上。

内宫中，高力士听闻郭子仪之言，忙向明皇禀报。明皇漫不经心地问道：“哦？郭子仪？边关如何？”

高力士答道：“边关安宁。”

明皇闻言，笑道：“安宁便好。”

高力士趁机说：“不过，郭将军让微臣启奏皇上……”

明皇挑眉道：“何事？”

高力士答道：“郭将军说，安禄山有反意，不可久留。”

明皇闻言，哈哈大笑：“郭子仪一个小小边关将军，他知道什么？莫非是嫉妒安禄山？”

高力士再三劝说，明皇半信半疑，最终下诏召安禄山还朝。

右相府中，杨国忠与心腹杨青密谈。杨国忠怒道：“安贼欺人太甚，竟敢在众人面前嘲笑我！”

杨青附和道：“是啊，安贼早有反心。”

杨国忠问道：“你有何证据？”

杨青答道：“微臣曾派人密查范阳，发现安禄山私筑雄武城池，城墙坚固无比。”

杨国忠闻言，怒不可遏：“安贼竟敢如此大胆！此事必须尽快上报皇上！”他心中盘算着如何扳倒安禄山，以泄心头之恨。

郭子仪返回边关刻苦训练兵马，积极备战。他深知，只有强大的军队才能保卫国家免受外敌侵略。同时，他也密切关注着朝廷的动向，时刻准备着为国家的安宁贡献自己的力量。

安禄山则在朝廷的召令下返回京城。他表面上恭顺听话，内心却充满了野心和阴谋。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即将到来，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实现自己的霸业。

然而，他并不知道，朝廷中的忠臣义士们已经察觉到他的野心和阴谋，他们正在暗中策划着如何扳倒这个国家的毒瘤。而郭子仪，正是这场斗争中的关键人物之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的局势愈发紧张。安禄山的野心日益膨胀，而朝廷中的忠臣们也在积极寻找着扳倒他的机会。在这场斗争中，郭子仪凭借着自己的智勇和忠诚，逐渐成为了朝廷的中流砥柱。他深知，只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共同抵御外敌的侵略和内部的腐败。

    边关，郭子仪在操场上巡视，他不时弯下身子，教兵士射骑动作。

    战将仆固怀恩前来拜见，两人一见如故：“郭将军，你这儿真是世外桃园呀！”

   “哦，仆固怀恩将军，有失远迎。”

   “我顺便路过，未来得及提前通报，打扰了。”

    “贵客临门，哪来打扰，只怕请不到哩！请，进帐一叙。”

     郭子仪和仆固怀恩入座，侍从端上两杯酒来，郭子仪端一杯递上前：“仆固怀恩将军路途劳顿，敬薄酒一杯。”

   仆固怀恩接过酒十分感激：“谢谢郭将军。”

    郭子仪问仆固怀恩突然驾到，想必有要事相商？仆固怀恩说：“要事倒没有，只是心里憋得慌。”

    郭子仪说：“哦，这是为何？”

  仆固怀恩叹一口气说：“最近，朝廷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安禄山投贵妃所好，当了贵妃的干儿子，这都可容忍；可更有甚者，安禄山在皇上面前花言巧语，节节攀升，居然当上东平郡王啦！”

    郭子仪说：“是啊，前些日我也在京城走了一躺，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对国家的前途堪忧啊！

    仆固怀恩说：“为何不堪忧呢？一个是国舅杨国忠，不学无术，当上了宰相；一个是安禄山，投机专营，作了东平郡王，他们凭什么？要说资历，你郭将军最老；要说本事，你是则天大帝手头的武举人；要说功劳，你郭将军镇守边关，功盖天下。可你图什么？我都为郭将军鸣不平啊！”

    郭子仪说：“我所作所为，并不是想要升个大官，图个什么？作为一个守将，只要国家安稳，人民安居乐业，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如今满朝文武，沉醉于花天酒地，歌舞升平之中，不学无术的人一个个进京做了大官，可我朝疆土这么大，外寇侵扰不时有发生，我们的兵士本来就不多，朝廷也从不强调操练。长此下去，国家一旦发生变故，江山如何安稳，人民如何安居乐业呀？”

    仆固怀恩说：“郭将军一腔热血，郭将军为国堪忧，光弼实为钦佩！我原以为郭将军已麻木不仁了，没想到郭将军忧国忧民一身正气，我真看到了国家的希望所在，感受到了我们江山的中流砥柱啊！”

    郭子仪说：“仆固怀恩将军过奖了，你我都是守将，维护国家的安稳，是我们的天职，我们只有尽心尽职尽责了。”

兴庆宫沉香亭明皇与贵妃正在下围棋，玩得正兴致时，杨国忠走了进来。

杨国忠说：“启奏皇上，臣近闻一件机密事，非同小可，不敢不奏皇上。”

“哦，有何机密。”

“据我派人密察，安禄山在范阳私筑雄武城，大量募兵。”

明皇恍然大悟：“哦？”

贵妃说：“凡为将者，练兵屯粮，不忘战事，正是尽本职，国舅何必多疑。”

明皇说：“爱妃说的是，只是私筑城池一事，还须略加警戒。”

杨国忠本来想讨赏，却吃了闭门糕。回到府上，他找来杨青密谈：“咳，今天的事真让虢国夫人说准了，贵妃真的护着自己的干儿子。”

杨国忠说：“如何下手？”

杨青说：“叫几个弟兄悄悄地将安禄山软禁起来。”

杨国忠说：“贵妃知道了如何是好？”

杨青说：“先软禁起来，让他招供，他若招供，我们如实禀报皇上，如他不招，我们拿不着把柄，就将他秘密处置，让他自然消失在禁宫。”

杨国忠说：“好！要做得滴水不漏。”

几个蒙面人向内宫进发，吉温拔剑阻杀。一阵拼杀后，吉温打掉一个蒙面人的剑。

蒙面人说：“大人，饶命。”

吉温说：“谁排你们来的？”

蒙面人说：“不知道，我们只受命抓安禄山-------”

吉温把剑对准蒙面人的胸部：“快说，谁让你们抓的？不说，让你偿偿这剑的厉害。”

蒙面人说：“大人手下留情，是杨国舅--------。”

安禄山正在欣赏珠宝，吉温忽匆匆地走了进来。

安禄山说：“哦，吉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吉温说：“急事！十万火急，刚才我在宫外抓到一个蒙面人，--------。”

安禄山说：“哦，有谁这么胆大？“

吉温说：“杨国忠。”

安禄山说：“好哇，杨国忠，一个大草包竟敢与我安某人作对，要知道我胡人也不是好惹的。”

吉温说：“安公息怒，古人曰说：小不忍刚乱大谋，依我看，安公还是敢快采取措施。”

安禄山说：“好，我马上去见贵妃。”

贵妃正宽衣准备歇息，安禄山悄悄走了进来：“儿臣叩见母妃。”

贵妃说：“哦，是禄儿，快过来，让母妃看看。”

安禄山说：“多谢母妃。”

安禄山沮丧地走近贵妃。

贵妃说：“禄儿，你今晚是怎么啦？”

安禄山说：“禀告母妃，儿臣差点见不到母妃了。”

“哦，是怎么回事？”贵妃问。

“有人想害我。”安禄山回答道。

“谁吃了豹子胆？”

“真有奇事。”

“好了，放下心来，今晚你就呆在母妃这里，看谁敢来？”

“谢母妃。”

安禄山跪着叩谢，贵妃走过扶起安禄山：“不必拘礼。”

安禄山起身一把抓住贵妃的手，走进内室。

兴庆宫内，沉香亭畔，花香袭人。贵妃与明皇对坐，低语绵绵。

贵妃轻启朱唇，问道：“陛下，近日关于安禄山的流言，您可有所耳闻？”

明皇微微颔首，神色凝重：“确有所闻，只是真相尚待查证。”

贵妃秀眉紧蹙，忧虑之情溢于言表：“有人似乎对安禄山颇有微词，此事不可小觑。他封王不过半年，元宵佳节又特赐金鸡障以示恩宠，如今流言四起，岂不是有意让我们难堪？”

明皇沉吟片刻，道：“谁敢妄议天威？但无风不起浪，此事仍需谨慎处理。”

贵妃轻叹一声，提议道：“人言可畏，不如让禄山早日离京，以免谣言愈演愈烈。”

明皇点头应允：“也好，此事便依你。”

阴山之下，河套之地，王家庄宁静的村庄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一群回纥铁骑如狂风骤雨般闯入，马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回纥酋长药葛那挥舞着马刀，声如洪钟：“兄弟们，前方便是王家庄，那里牛羊成群，粮食满仓，布匹堆积如山，更有美貌女子无数！”

回纥兵士们闻言，群情激昂，纷纷勒紧马缰，目光炽热地望向药葛那。

药葛莫，一名勇猛的回纥战士，上前请战：“酋长，下令吧！我们的刀刃早已饥渴难耐！”

药葛那大笑一声，马鞭一挥：“好！今日便来个偷袭，速战速决！所抢之物，各凭本事；至于美女嘛，就看诸位的造化了！”

言罢，药葛那策马当先，回纥兵紧随其后，如入无人之境。

王家庄内，一座简陋的农舍中，年近花甲的杨模老人正躺在床上小憩。突然，一阵嘈杂声将他惊醒。他翻身下床，匆匆打开门缝，只见一群回纥兵正冲向羊圈。

杨模心急如焚，连忙向羊圈奔去。

羊圈内，药葛莫正伸手欲捉一只肥羊。杨模见状，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大声喝止：“住手！你们这些强盗！这只羊是我家的命根子！”

药葛莫冷笑一声，一拳挥出，将杨模击倒在地。杨模挣扎着喊道：“强盗！你们会有报应的！”

话音未落，他便昏了过去。药葛莫与几个同伙将羊一一捆绑，准备带走。

郭子仪军营，位于阴山脚下的草原上。此时，他正埋首于兵书之中，眉头紧锁。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营中的宁静。

卫士匆匆而入，禀报道：“郭将军，急报！回纥数十人偷袭王家庄！”

郭子仪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立即集合队伍，包围村庄！绝不能让回纥抢走百姓一针一线、一草一木！”

卫士领命而去，军营内顿时忙碌起来。

草原上，一队骑兵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郭子仪骑着一匹火红战马，一马当先；身后，数十名精兵紧随其后，尘土飞扬。

王家庄内，药葛那正欲对一名年轻女子王娜行不轨之事。突然，一名回纥兵急匆匆跑来，神色慌张：“酋长！不好了！郭子仪率兵杀来了！”

药葛那闻言，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松开王娜。他一把抓起马缰，跃上马背，边跑边喊：“快！撤出村子！”

回纥兵们慌忙收拾战利品，跟随药葛那逃之夭夭。

草原上，郭子仪率队疾驰。突然，他勒住缰绳，侧耳倾听。

“听！前面似乎有马蹄声！”他沉声道。

一名卫士翻身下马，前去探查。片刻后，他回来报告：“郭将军！是回纥的逃跑声！”

郭子仪当机立断：“兵分两路！一路追击回纥，一路随我进村！”

卫士们领命而去，队伍迅速分散。

王家庄内，一片狼藉。郭子仪下马走进村庄，只见村民们神色惶恐，议论纷纷。

杨模跪在郭子仪面前，老泪纵横：“郭将军！您可要为我做主啊！那几只羊可是我老汉的命根子啊！”

郭子仪扶起杨模，语气坚定：“大爷放心！我已派兵追击！您的羊一根羊毛都不会少！”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卫士领着追兵归来，押解着几名回纥俘虏和夺回的羊只。

郭子仪见状，怒喝道：“这些强盗！今日算他们走运！”

杨模感激涕零：“郭将军！您真是我们的救星啊！”

郭子仪微笑着安慰他：“大爷！您的羊已找回！快去领吧！”

王家庄村口，村民们聚集在一起。兵士们将一只只羊送还到他们手中。杨模紧紧抱着自己的羊，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村民们纷纷向郭子仪表示感谢，郭子仪则谦逊地表示：“保护百姓是我的职责所在！大家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强盗侵犯我们的家园！”

天山之巅，西南回纥部落。药葛那与一群回纥兵士围坐在篝火旁，纵情饮酒。

药葛那啃着一个烤得金黄的羊腿，脸上、嘴上沾满了油渍。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郭子仪！你坏了我的好事！我到手的美女飞了！羊羔也没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药葛莫在一旁附和道：“酋长！我们回纥是天山的雄鹰！我们的铁蹄踏遍草原！我们是西域的主宰！谁若与我们为敌！就要尝尝我们马刀的厉害！尝尝我们利剑的锋芒！”

药葛那闻言，振奋精神：“好！有骨气！药葛莫！从今天起！我们要扩充队伍！苦练武艺！我们要让天山雄鹰飞得更高！飞得更远！我们要让中原人知道我们的厉害！让他们献上猎物！送上美女！”

众兵士闻言，纷纷响应：“干杯！为了回纥的荣耀！”

一杯杯烧酒下肚，烈火在回纥部落心中熊熊燃烧……

第八章 虎斗京华国蒙尘 边关宿将心忧民

    阴山之巅，郭子仪仰望四周，目光穿透薄雾，心胸无比宽广，聚焦于这片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他立下宏伟目标，着手打造一支无坚不摧的骑兵部队。他要让中原男儿，皆需精通骑射，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副将李光玉迎了上来，两人讨论阴山防务时，郭子仪说：“目前，正值西域形势激烈动荡之时，在历代兵家中，阴山都是兵家必争之地。阴山之下的河套平原以及黄河之南的鄂尔多斯高原，处于中原农耕地区与北方草原和西北地区的结合部，北方游牧和中原人世代相残，生死矛盾由来已久。我们驻扎这儿是北方游牧民进入中原的门户，也是我们防御边患，控制北方与西北的重要前线！”

    “郭将军分析得对，我们阴山防线就是要隔断半农、半牧地区与游牧地区，确保中原农耕地区的安宁。可目前据我们侦察的情况来看，回纥药葛那贼心不死，他在不断招募新兵，扩充自己的队伍！”副将李光玉接过话荐说。

    “踏死几个回纥兵就像踏死几只蚂蚁！我大唐人多，兵多，何惧几个回纥！”将领吕不泽插话说。

    “不能掉以轻心，”郭子仪说，“回纥目前兵虽然不多，但回纥善于骑射，他们剽勇善战，狂放不羁。打起仗来，队无列行，营无定所，逐水草为居室，以羊马为军粮，胜止求财，败无惭色，他们来如激矢，去如绝弦。这些特点都是我们无法相比的！”

    李光玉说：“郭将军说得在理，回纥以骑术娴熟，射艺超群为最高荣誉，人人勇武强悍，蔑视懦弱。在野战中，他们行动迅疾，功势凌厉，这些都是我们步兵实难与之争辩？”

    郭子仪沉思着说：“为了与回纥骑兵抗衡，从现在起我们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我们中原兵也要人人学会骑射！”

    郭子仪注重实操，亲自到阴山河套草原练步射场教练。

    操场侧用木板制成的箭垛靶上，蒙以画有大小五个圆环的布帛。

兵士们在距离105步之处，练习射箭。兵士们拉弓放射，一只只箭射向布帛圆环内。

    骑射的靶场四周垒有矮墙，墙头上放置于皮子缝制的两只小鹿，每只长五寸，高三寸。

    郭子仪亲自下场，指导士兵们如何在百步之外精准射箭。箭矢划破空气，精准地嵌入靶心圆环，彰显出士兵们的刻苦训练与不凡技艺。

    只见郭子仪跃身上马，他拿一把七斗弓箭。猛抽马一鞭，战马飞驰向前，郭子仪拉弓一箭射去。

    “好箭法，小鹿射中了！”

    兵士们正欢呼着，只见郭子仪打马回奔，趁大家不注意时，又一箭射中了小鹿。

    大家一阵欢呼雀跃。

    “又射中了。”

    两箭两中，兵士们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郭将军真是名不虚传呀！”李光玉迎上前说。

    郭子仪爽朗一笑，不以为然地说：“这点小玩艺都是老本钱了，不值一提。”

    李光玉说：“郭将军太谦虚了，听说郭将军二十岁中了武举人，你给大家谈谈习武的经验吧！”

    众兵士列队，李光玉说：“兵士们，刚才大家都看见了，郭将军两发两中，真不愧是神箭，箭无虚发，下面我们请郭将军训话！”

    郭子仪走上前说：“也许大家都知道了，我二十岁在武则天手中中了武举人，当时武举考试并不轻松，考试科目有长垛、骑射、步射、马枪、翘关、负重、材貌、言语等项。这些科目大部分是针对骑射来的！骑射十分重要。我们中原要强胜，必须要有强大的骑兵，我们当兵就是为了保卫国家，保卫乡里。而要保家卫国，我们除了一要勇敢，即冲锋陷阵，不怕牺牲，这就是军人一要忠爱，二要勇敢，三是守法，即在军营中军令如山，执法至上，即使父子兄弟，亦不得例外，四要勤习武艺，苦练杀敌本领。只有平时练好过硬本领，战时才能临危不惧，转败为胜！”

    李光玉强调说：“兵士们，刚才郭将军强调，作为军要做到四要说：一要忠爱；二要勇敢；三要守法；四要勤习武艺。这四要大家如何做到？”

    众兵士回答说：“保家卫国，勤习武艺，誓与疆土共存亡！”

    兵士们呼喊声，在草原上久久回荡……

    长安，兴庆宫，沉香亭。安禄山拜见见明皇。 

    安禄山说：“禀告皇上，儿臣明天请归范阳，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明皇说：“别无他嘱，只有一事。”

    安禄山说：“皇上有何事？”

    明皇说：“庆宗有无婚配？”

    安禄山说：“儿臣长子庆宗尚无婚配。”

    明皇说：“朕弟怀王，有一女封荣义郡主，朕欲择卿长子安庆宗为婿，卿的意见如何？”

    安禄山说：“臣出身微贱，承蒙皇恩浩荡，得登王位，分外高兴。今又承蒙圣上赐臣犬子婚配，得攀金枝玉叶，臣荣耀无比，然而臣觉得不安的是，不知何日能报答万岁的大恩。”

    明皇欣然应允，将郡主赐予安庆宗。然而，这一赐婚却触动了杨国忠的敏感神经，他怒不可遏，认为此举无疑是将安禄山与皇室紧紧捆绑，后患无穷。

    右相府，杨国忠和虢国夫人密谈，杨国忠大发脾气：“哼，终于让安禄山这个逆贼溜了。”

    “我早料到这一招，想想嘛，贵妃是安禄山的义母，哪有干娘不救干儿子的道理。听环妹说，圣上还将侄女许配给安禄山的长子庆宗。”

    “哦，这都怪我手软了一点。”

    杨国忠正在气头上，杨青跑了进来报告说：“相爷，新都知县来信问安。”

    “那个新都知县？”杨国忠问道。

    “禀相爷，就是那个送秦皇陵传世之宝二龙戏珠的刘知县。”

    “他有什么事？”

    “他问上次相爷答应提升他为益州太守一事，不知道近况如何？”

    “我不是给吏部打招呼了吗？”杨国忠回答道。

    “相爷不知，吏部御史台大都是李林甫的人在把守，如今虽说李林甫命归西天，但他的阴魂还未散。”

    “哼，李林甫，你这个老贼，你埋在地下，我也要把你扒出来。”

    “是呀，相爷，李林甫人虽死了，但阴魂未散，我们必须想个法子灭他九族。”

    “灭他九族，只凭我一句话，现在我们至关重要的是找到治他罪的证据。”

    “要找证据，一点不难，目前叛将阿布斯的手下侯清还关在狱中，我只要把李林甫与阿布斯联在一起，然后让侯清作过口供不就行了。”

    “好，这事就交给你了，告诉侯清只要他作证，保证他将来荣华富贵。”杨国忠吩咐道。

    杨青领命去办，虢国夫人赞赏道：“没想到三哥还有这两下子。”

    杨国忠说：“要在这朝中站稳脚跟，没有两下子能行么？”

    虢国夫人说：“佩服，俗话说，无毒不丈夫，看来，三哥佩称大丈夫了。”

    杨国忠说：“谢谢妹妹的奉承，不过今后的事，还要靠妹妹鼎力相助。”

    虢国夫人说：“这还用得着说吗？”

    俩人说着进了内宫。

    杨清来到侯清来狱室，答应侯清出狱，但有一个条件，要揭发李林甫勾结阿布斯叛变朝廷。”。

    侯清说：“只要能让我出狱，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杨青问：“李林甫？他是右相，怎么能勾结叛将阿布斯？”

    侯清一一作答后，杨青禀告杨国忠。

    “好，诏吉温火速入朝，准备审案。”杨国忠一锤定音。

    狱内一片寂静，狱卒手握刀柄，不时仰望天空不安地徘徊着。突然，坐落在西北角的死囚牢房中，响起了一阵急骤的铁门敲击声，两个狱卒“刷”地拔出腰刀，闪着惊疑不定的目光，轻轻地快步赶了过去。

    侯清说：“烦请上差回禀老爷，死囚侯清，有机密事禀告。”

    侍御史说：“你有什么事？”

    侯清说：“罪囚有机密事禀告，人多实不便讲。”

    侍御史威严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异，挥手命左右回避。

    侯清爬前一步，以头触地道：“罪囚今日大胆惊动老爷，便是要告发一个人，这人暗中勾结阿布思，欲推翻朝廷，自称皇帝。”

    侍御史说：“这人是谁？”

    侯清说：“便是已故宰相李林甫。”

    案吏轻轻地干咳了一下，用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晃了晃头，慢慢地坐下来，问道：“侯清，你的话当真？你可知诬陷大臣，当灭九族吗？”

    “死囚思之再三，正是害怕今后事情泄露，累及亲眷，因此大胆告发，不敢有半点虚言。”侯清肯定地说。

    案吏说：“李相爷要自称皇帝，你是如何得知的？”

    侯清说：“阿布思曾说与小人，因此知道。”

    案吏说：“有何不证？”

    侯清说：“阿布思因小人熟知京中道路，使小人三次送信于李林甫，李林甫也作书信，并说事成之后，封以侯位，只要搜出二人来往的信件，就能证实小人说的话。”

    侍御史沉吟一阵，再问道：“你前时间为何不供出这事？”

    侯清说：“小人一时糊涂，因而死囚不曾说。李林甫曾使人密告小人，答应一定救小人出狱，今闻李林甫已死，自感出狱无望，只好说出。”

    侍御史知这是天大的事，不敢再问，便命人将侯清押回死囚牢。

    御使台，王拱阅过供词，勃然大怒：“你这该千刀万剐的囚徒，狗胆包天，竟敢诽谤朝廷重臣，实在可恶，来人将他一阵乱棒打死，不必再问。”

    说罢猛一用力，早将供词甩到案前地上。

    “且慢。”

    吉温说着趋至案前，将供词拣起来，冷笑一声对王拱道：“大夫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告发的人打死，视朝廷法度为儿戏，如果万岁得知，只怕大夫吃罪不起呢，下官也难脱干系，这事还是奏明圣上为好，大夫不愿去的话，下官愿意代劳。”

    说罢，将供词揣于袖中，自顾去了，王拱气得发抖，却也无可奈何。

    长安大殿，明皇与右宰相杨国忠、左宰相陈希烈、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御史大夫王拱、大理寺正卿贾也真、刑部尚书卞信，下御史中丞吉温。

    明皇说：“诏各们爱卿前来，是想听听各方意见。”

    御史大夫王拱说：“臣认为，右相李林甫一案纯属诬陷。”

    陈希烈说：“臣也认为是诬陷。”

    杨国忠说：“以臣之见，皇上宜使御史台将此案推问清楚，查个水落石出，是诬陷当治诬陷之罪，使天下人不敢无故生事，且为林甫正名，如果不是诬陷，就应治林甫的罪，使朝臣不敢再生异心。万岁睿鉴。”

    高力士紧闭了干瘪的嘴，并不出声。

    明皇说：“好吧，诏御台、大理寺、刑部三法司会审此案。”

    众官退下，杨国忠独奏明皇。

    杨国忠说：“王拱大人与林甫交望深厚，朝野皆知，今日议事又言词偏激，一味袒护林甫，个人恩怨重于国事，实在不宜让他再审此案。”

    明皇说：“好吧，命内侍去御史台宣谕，让王拱退出此案审理。”

    御史台公堂，增设了两张公案，吉温居中，贾也真居右，卞信居左。

    侯清被押上来，喊堂威声骤起。侯清当中跪下，眼角儿偷瞥了堂上的三位主官一眼，头垂得更低。吉温一声猛喝道：“大胆的死囚，竟敢诬陷李相爷，你可知罪？”

    “小人该死，昨日所供李林甫谋反一事，句句是实，不敢有半点假话。”

    “本案已查得清楚，你竟还敢强辩，不叫你皮肉受苦，谅你也不知利害，来人！重重打二十大板。”

    一根签子飞出案前，左右一声答应，早将侯清摁翻，只听得“啪啪”的声响，侯清早已皮开肉绽 。

    吉温说：“你还不实招吗？”

    侯清说：“小人冤枉，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实在是要带罪立功。”

    贾也真说：“侯清，你如果实招了诬陷李相爷之事，九族可保，你也可以从轻发落，如果再执迷不悟，三日之内，九族老幼一齐开斩，你于心何忍？”

    侯清说：“小人句句说的是实话。”

    吉温说：“狡徒不要自以为得计，我自有办法叫你吐出真言，料你阿布思手下的一个偏将，休得说送信三次与相爷，只怕你连相爷也不曾见过一面，这里的五幅绣像，左右给他拿去看看，看他能否辩出相爷的真容。”

    吉温说完，从案中取出五幅画像，内侍递上前。

    侯清说：“启禀大人，侯清指认这一幅是相爷。”

    一个公人趋至案前，将手中丹青举起，三位主审官伸头一看，正是李林甫无疑，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耳语几句，卞信忍不住道。

    卞信说：“依下官愚见，侯清所供真假，其实难辨，我三人如果只从一面逼他，只怕人传出去，有些不甚方便，此人多次提到书信，不如查查，从中寻些破绽，也或能寻得凭据。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吉温说：“也好，这死囚信口雌黄，必不能真有什么书信，卞大人说得有道理，只须查一下李府，待无书信时，我等便可奏明圣上，这死囚的话便不必信。”

    贾也真觉得也是，当下三人退堂突然闯入李府。

    吉、贾、卞三人命人役将李府之人拘于数室中，然后一齐搜查。

    李岫说：“吉大人以前常来李府。”

    吉温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

    李岫说：“我只不过随便说说，不知吉大人有无把柄。”

    一个衙役急急来报：“从李林甫书房的一函书中，果然搜出了三封信，正与侯清说的相同。”

    三人看过信，紧张地商量几句，喝叫手下人役，将李府团团围住，不准人出，也不准人进。三人将信带了，急急回宫复旨。

    宣义坊杨府，一间隐蔽的密室内，一颗豆大的灯光微微跳跃。

    杨国忠和吉温在密谈，吉温说：“今天一切顺利，卞信、贾也真被我蒙在鼓里，还以为我真想为林甫解脱呢。”

    杨国忠说：“他果然认识林甫不成？”

吉温说：“他认识个屁，前几日借查狱的机会，我已给他看过了，又在林甫的丹青上作了暗记，他如何认不出来。”

杨国忠说：“信是怎么回事？”

吉温说：“那三封信我早已在怀中藏好，趁大家不注意时，我放在书架上，不一会儿，，衙役们得宝贝似地拿给我看。”

杨国忠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显然有些担心地叨咕一句：“只怕那笔迹现出破绽 。”

吉温说：“放心！阿布思的笔迹我已临摹得稔熟，便是鬼也辨不出来。”

“那便好。”

杨国忠说着打了个哈欠，他终于疲倦了。吉温起身告辞。

当三封书信呈现在明皇面前时，明皇大怒：“宣张洎上殿，让他带几份阿布思未叛前的奏报来。”

张洎上殿，明皇问：“卿家对照验证一下笔迹，是否出自一人之手？”

张洎将书信看了几遍，说：“启奏皇上，臣书法浅薄，不能看出破绽 。”

杨国忠说：“李林甫谋逆人证、物证俱在，当灭九族，以示众人。”

明皇说：“追削李林甫官爵，废为庶民，其妻妾子女，皆远远发配交州，家产府第没收入宫，李林甫墓葬，尽取贵重葬物，拆去祭堂牌楼，用庶民礼另行改葬。”

李林甫被改葬，亲族被流放……

宣义坊内的杨府，灯火通明，杨国忠正悠然自得地哼着一首轻快的小调，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这时，鲜于仲通匆匆步入，打断了这份宁静。

鲜于仲通面带笑意，拱手道：“京兆一带的士绅百姓，皆对相爷辅佐天子、治国安邦的功绩赞不绝口。他们言道，自大唐开国以来，贤相虽多，却无人能及国舅爷您的丰功伟绩。因此，众人商议，决定为您树立一座宏伟的纪念碑，碑宽六尺，高一丈，将您的赫赫功绩镌刻其上，使之流传千古，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碑址已选定在朱雀大街的繁华地段，真真是令人敬仰不已。”

杨国忠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道：“此举似乎有些张扬了吧？”

鲜于仲通连忙摆手，道：“国舅爷您铲除李林甫这个奸臣，功勋卓著，立碑之事，当之无愧！况且，这也能彰显朝廷的威仪，激励百官效忠朝廷。”

杨国忠轻轻摇头，神色凝重：“如今局势尚未稳固，安禄山这个逆贼仍在蠢蠢欲动，不可不防。”

鲜于仲通不屑一顾：“区区一个小胡人，还能掀起什么大浪？”

杨国忠叹息道：“安贼野心勃勃，他竟拜贵妃为义母，四处寻找靠山，意图不轨。”

鲜于仲通笑道：“他虽是贵妃的干儿子，但您可是国舅爷，何须惧他？”

杨国忠微微皱眉：“我并非惧怕他，只是这安贼嚣张跋扈，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我这个国舅呢？”

鲜于仲通愤愤不平：“这安贼也太过分了！”

杨国忠目光如炬：“哼，有我无他，有他无我。此贼不除，朝廷永无宁日。”

鲜于仲通点头附和：“正是如此，除安贼不过国舅爷一句话的事。”

言及此处，鲜于仲通话锋一转：“对了，国舅爷，最近可有提拔官员的机会？小弟也想谋个一官半职。”

杨国忠哈哈一笑：“贤弟何须如此客气？我早已有所打算，不日便可见分晓，定能让贤弟满意。”

说话间，下人已将酒菜摆上。二人边饮边谈，不过几杯下肚，海量著称的杨国忠脸上已泛起一抹红晕。他附耳对鲜于仲通低语道：“贤弟，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鲜于仲通连忙起身，恭敬道：“相爷但有吩咐，仲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国忠挥手屏退左右，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昨日微服私访，于钟楼大街左侧一酒家偶遇一卖酒娘子，其容貌倾城，令我朝思暮想。我想请贤弟帮忙，将她带来。”

杨国忠屏退左右，悄声道：“实不相瞒，兄昨日微服出游，入钟楼大街左侧一酒家饮酒，见那卖酒娘子，十分撩人，叫我心里放不下，有意寻个乐儿，请贤弟帮忙。”

鲜于仲通说：“区区小事，正当效力，但不知兄长何日用她？”

杨国忠说：“这般事，乘兴最好，今日如何？”

鲜于仲通说：“这也不难，钟楼大街左侧酒家曾辱骂朝廷，候我回衙审问。”

窦华说：“是！”

杨国忠斟满一杯酒，来敬鲜于仲通，以示相谢。鲜于仲通一饮而尽。

鲜于仲通说：“弟闻人说，自古英雄爱美人，不爱美人，怎称英雄，哥哥不愧为英雄。”

杨国忠说：“英雄也罢，狗熊也罢，你我生死之交，哥哥给你说几句心里话，想我杨国忠出身低贱，不过仗了贵妃脸面，得有今日，自料不能得到贤能之称，归宿也难预卜，倒不如及时行乐，过一时算一时吧。”

说罢狂笑不止，然而礼部尚书达奚洵道来，打破了笑声。

杨国忠说：“我知道这个酸官来有什么事，只得见他一见。”

鲜于仲通拱手，强笑道说：“兄弟告辞，为哥哥去打扮美人。”

说罢退出侧门，杨国忠、达奚洵相见，达奚洵赶忙施礼、请安。

达奚洵说：“贵公子杨暄，今年应考进士，一篇文章只作了个开头，诗赋也欠斟酌，如果取为上等，恐天下考生不服，故下官拟取为末等，特来禀明宰相。”

杨国忠勃然大怒，指着达奚洵骂道：“休得只管放屁！我儿学问，难道我不知道？何不愁得富贵，怎么能将我儿取为末等呢？”

骂罢拂袖入内，达奚洵望了杨国忠背影，抹了把头上的汗珠，长叹一声，闷闷归去。

一顶小轿如离弦之箭，自京兆府疾驰而出，目标直指相府。杨国忠闻讯，心知是仲通已将那女子送来，遂命杨青将其隐秘安顿于一幽室之中。未及片刻，杨国忠已按捺不住，闯入那密室，挥手遣散了所有侍从。

杨国忠匆匆而至，虢国夫人笑语盈盈，却带着几分讥诮：“大宰相今日府中美人如云，想必是忙得不可开交吧？怎地有空来此？莫非是走错了门道？”

杨国忠连忙赔笑，拱手作揖，一番甜言蜜语，终将夫人哄得眉开眼笑。

虢国夫人话锋一转：“你今日不来，我亦要去找你。昨日我与秦国夫人入宫探望贵妃，贵妃提及圣上似有意以翰林供奉张洎为左相。那张洎家世显赫，又是当今驸马，才情出众，一旦登此高位，恐不愿居于你之下。你须得早日筹谋。”

杨国忠点头称是：“夫人所言极是，我须得速速向圣上举荐一人，占据此位，方能断了张洎入相之路。”

虢国夫人轻笑着，以食指轻点杨国忠额头：“贵妃亦是此意，只不知你想举荐何人？”

杨国忠沉吟片刻：“鲜于仲通如何？”

虢国夫人嗔怪道：“亏你想得出来，再换一人。”

杨国忠无奈：“夫人既有人选，还望指点迷津。”

虢国夫人轻启朱唇：“贵妃提及吏部侍郎韦见素，此人学识渊博，深受百官敬重。圣上近日亦曾论及此人，赞其才华。加之他乃万岁为王时旧臣，若举荐他为相，或能得圣上首肯。”

杨国忠点头赞同：“夫人所言极是，韦见素此人过于迂腐，不善争斗，给他个相位，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虢国夫人嘱咐道：“你在向圣上启奏之前，最好先告知贵妃，让高力士暗中相助，方能万无一失。”

杨国忠应声道：“遵命。”

长安城内，大殿巍峨。百官早朝，明皇端坐龙椅，聆听奏报。

杨国忠出列奏道：“启禀皇上，左相之位空缺已久，众臣皆推举吏部侍郎韦见素为左相。”

明皇环视群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高力士上前一步：“韦见素学识渊博，深受百官敬重，实为左相不二人选。”

明皇又望向贵妃：“贵妃以为呢？”

贵妃轻启朱唇：“韦见素才华横溢，又是万岁为王时旧臣，此位非他莫属。”

明皇点头：“准奏，宣韦见素为左相。”

吉温府中，灯火阑珊。吉温正与一婢女调笑，信使携安公裘皮一件到来。

吉温挥手遣散婢女，迎上前来：“辛苦了，请坐。”

信使道谢落座，呈上裘皮：“此乃安公特意赠予吉大人之物。”

吉温接过裘皮，满脸感激：“多谢安公厚赠。”

信使笑道：“安公说，只要吉大人领情，日后还有更多上等礼品奉上。”

吉温拉着信使至一旁，递上一封密信：“长安局势复杂，你不可久留。此信烦请转交安兄，让他多加保重。”

信使点头应允，接过信匆匆离去。

夜幕低垂，长安城内的朱雀街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空荡荡的街道上不见一人踪迹。一名信使匆匆赶路，步伐急促，仿佛怀揣着千钧重担。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如影随形。信使敏锐地察觉到背后的异样，脚步愈发加快，企图甩掉这不速之客。然而，那黑影瞬间加速，宛如鬼魅，一剑挥出，直指信使背心。

“啊！”信使发出一声短促而惨烈的呼喊，随即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生命之火就此熄灭。黑影迅速从信使身上摸索出一封密信，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在空旷的街道上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宣义坊内，杨府灯火通明，御史中丞吉温带着一脸勉强的笑容踏入府门。面对他的，是杨国忠那张冷漠如霜的脸庞。吉温心中一凛，却仍试图以笑容化解这份寒意。

“吉某在御史台虽倚仗恩相威名，行事还算顺遂，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近来朝野间议论纷纷，吉某心中忐忑，特来聆听恩相高见。”吉温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杨国忠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大人有爵位在身，地位显赫，又何须屈尊来我这寒舍？”

吉温面露尴尬，却仍不死心：“吉某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恩相不吝赐教。”

杨国忠猛地一拍案几，茶盏被震得跳起，热腾腾的茶水四溅，气氛瞬间凝固，怒喝道：“你书信中之意，我早已心知肚明，不必在此遮遮掩掩！”。

吉温心头一紧，连忙辩解：“吉某或有疏忽，书信中或有不当之言，但铸李林甫冤狱之事，吉某是万万不敢提及的。”

杨国忠怒目圆睁：“林甫一案，皆因你而起，你若敢泄露半句，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你若不信，大可一试，我定亲自监斩！”

吉温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恩相息怒，吉某一家老小皆仰仗恩相庇护，怎敢有二心？吉某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恩相海涵。”

杨国忠面色稍缓，却仍语气冰冷：“念在往日情分上，我且不追究你的过往。但你须知，我与安禄山势不两立。你若执意与他结交，我杨国忠今后绝不与你为伍。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

吉温连连点头：“吉某定当谨遵恩相教诲，愿恩相与安郡王修好，共扶朝廷社稷。”

“糊涂东西！滚出去！”

伴随着一声怒吼，吉温狼狈地退出杨府，心中五味杂陈。

政事堂内，烛光摇曳，杨国忠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他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偶尔在公文上勾画几笔，那字迹歪歪斜斜，却透着一股不羁与狂放。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进，手中拿着一封密信：“大人，平原郡有急报。”

杨国忠接过密信，匆匆浏览了一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安禄山在河北二十四郡大肆募兵，共计三十余万！范阳军原定编制不过九万一千四百人，如今新募之兵便已超过三十万，其心可诛！”他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

内侍闻言也是一惊：“这安禄山真是胆大包天！”

杨国忠咬牙切齿道：“我定要亲自向皇上禀报此事！”

内侍却面露难色：“大人，前番您已奏报过禄山欲反之事，圣上并未相信。如今仅凭这平原郡的密报，恐怕仍难以打动圣心。即便圣上心中有所疑虑，也未必会治禄山的罪。”

杨国忠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次，我一定要让皇上看到真相！”

兴庆宫花萼楼上，唐明皇与杨贵妃正在对弈。唐明皇与杨贵妃两人以地为棋盘，三十二名装束各异的宫女为棋子，帝、妃高坐，以口指挥，宫女随内侍的传呼，在棋盘上舞蹈状走动，吃、兑、攻、退、姿态不同，饶有兴味。

杨国忠说：“启奏皇上，河北平原太守颜真卿，有密报入京，说范阳有反迹，臣不敢不奏。”

“什么？”明皇一阵诧异。

“臣以为平原郡地处河北，正在禄山统辖之下，所报之事，细说有据，不能不使人忧虑。”杨国忠奏道。

明皇点了点头。

“臣有一计，能立见安禄山真实，乞请皇上一试。”

明皇作了个手势，示意他说下去。

“皇上可托言思念，”杨国忠说：“宣禄山连夜入朝，其如来，乃是心中坦荡，即其不反，如其不来，则是做贼心虚，反象已明，朝廷也该早作准备。”

明皇应允。

范阳节度使院，安禄山与史思明、高尚、严庄、孙孝哲、李猪儿议事，安禄山拿着黄色麻纸写成的谕旨。

安禄山说：“我已决意入京，今晚立即起身，特与诸公作别。”

史思明坐不住，翻身立起说：“范阳刀光剑影，杀气腾腾，京师未必不闻生息，今骤然相召，郡王不疑其中有诈吗？”

孙孝哲说：“想必是谋反事发，圣上欲嫌父王入京问罪，父王三思，切莫自投罗网。”

安禄山说：“你们意下如何？史、孙二公所议，很有道理，郡王慎之。”

安禄山说：“我与诸公同见，此次入朝，确非寻常，必有一番明枪暗箭，然而我如果不去，范阳事再瞒不得人，我等只好即刻兴兵，只是我粮草军械未足，马匹尤为短缺，将士心不固，仓促起事，胜负难料，故此我再三斟酌，只得冒险走一遭。”

严庄说：“郡王此去，万一不测，范阳大事前功尽弃，不如再从长计议。”

安禄山说：“此去虽有凶险，然从圣旨中看，圣上对我仅是心疑，并无害我之意，我入朝后见机行事，料无大碍，且一旦顺手，还能为范阳谋些好处，因而一定要去，不必多说。”

孙孝哲说：“儿已看过圣旨，不过寥寥数语，父王何以知圣上无相害之意？”

安禄山微微一笑

高尚说：“郡王于千里之外，已见朝中真实，料必初赴京时，不能生出意外，只是杨贼党羽颇众，时日一长，怎敢保老皇帝不为其所动，尚实忧心。”

安禄山说：“高先生所见，正与我同，我这里有密计一个，可解此忧。待我离范阳三十日后，公等可开拆，依计而行。我必能平安返回。”

安禄山日夜兼程，火速求见明皇。

“卿说禄山此次必不来，可他为何来得这么快呢？”一阵快意地笑，他哈哈一笑，不顾杨国忠此时的窘态反问道。

“这——”杨国忠无言以对，汗下如雨。

安禄山抢步上前，跪倒行礼朝贺词中，已含有抑制不住的抽搐声，明皇内疚的心情愈是沉重。

安禄山说：“儿臣扣见皇上。”

明皇说：“平身，爱卿一路辛苦了，朕旁来坐。”

安禄山伏地不起，嚎啕大哭，浑身剧烈地颤抖，气儿噎住几次。

明皇说：“爱卿，有话慢慢说！”

安禄山说：“乞万岁念臣多年征战之劳，准臣纳还官浩，卸甲归田，以保残生。”

明皇说：“无端无故，爱卿何出此言？”

“臣本胡人，托皇上神威，抵御北狄，不曾辱命，蒙皇恩浩荡，赐臣高位，常感惶恐，誓竭力以报皇上大恩，不料为右宰相所不容，常欲置臣于死地。想臣本一武夫，何能与宰相抗争，故知必死，求皇上开万千之恩，赐臣归田，料宰相或不见害，万岁见怜。”

安禄山说罢，头触地上，浑身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明皇当下亲离御座，躬身去扶安禄山，抚慰道：“今召卿来，实乃朕思念卿家，非有它意，望卿勿疑，且朕素知卿家忠义，纵有他人之言，朕何能信。今东北二虏常有进犯之心，赖卿镇之，何言隐退，卿不要多说。”

辞别明皇归镇时，入宫去拜见杨贵妃，宫中的一番哭拆，使她陪着落了不少泪，心中怨怪哥哥，而口里说不出，只得从中排解，安禄山乃换了话题，委曲的脸渐渐现出了笑容……

同时，安禄山分别拜会了原左相陈希烈、翰林供奉张洎、兵部尚书张均，这三人都是怨恨杨国忠的，四人发誓同力，相约共除奸相。

杨国忠怒气冲冲地归府，进门便将一张茶几踢翻，阖家上下见不对头，吓得大气儿不敢喘。

“皇上糊涂，真糊涂……”

韦见素入见，韦见素说：“国舅还在生气？”

杨国忠说：“安贼滴了马尿，便迷惑了许多人，你说气不气。”

韦见素说：“近闻人言，安禄山在范阳，招兵买马，练兵屯粮，似有不臣之心，特来禀告宰相，且求宰相明示。”

杨国忠听韦见素与自己见解相同，转忧为喜：“没想到韦相有如此高见，安贼早已存二心。”

“是啊，我也早已察觉。”

“可目前，皇上和贵妃还蒙在鼓里。”

“圣上宠信禄山，轻易奏请，难动上意。为今之计，只有设谋将安禄山留在朝中，公却密下一道公文与河北二十四郡，将范阳在各郡募兵，征粮数连夜报来，这便是安禄山要反的证据，那时上本参奏，不怕圣上不信，当今首要，只是不能放虎归山，国舅以为如何？”

杨国忠点头同意。

韦见素说：“你我分别奏请圣上，只说范阳遥远，且正天寒地冻，行走不便，正该留安郡王在朝多居些时日，一则使天下人见朝廷重用功臣，二则也可使安郡王参与朝政，悉知朝中之事，如此说，料圣上定准其请。”

韦见素回府，内侍迎上来：“相公，平时你厌恶国忠，今日怎么还亲门相见。”

韦见素说：“朝内有国忠为害，朝外有禄山谋叛，杨、安二狗相争，或有一伤，今度天下之势，一旦禄山兴兵，轻则伤国家元气，重则国破家亡，我不如借了杨国忠这条狗，先除去安禄山，如果能如此，岂不是国家的大幸么！为此只好暂压下平日对杨国忠的厌恶，来为其出谋划策。”

曲江池内碧波荡漾，绿荷摇曳。游人的歌声，笑声在湖内荡漾。

杨国忠在湖边散着步，一内侍打马而来。

杨国忠止住步，内侍翻身下马。

内侍说：“相爷原来在这里，叫咱家好找，圣上有旨，召相爷急速入朝。”

“哼，我看没有好事。”

杨国忠说着抢过缰绳，打马而去。

随着钟鼓声响，伴着太和乐声，杨国忠随百官依次入殿，恭恭敬敬地拜舞已毕，肃立两边，明皇急不可待地开口。

明皇说：“朕刚刚接得范阳急报，契丹、奚国二虏，起了二十万大军，声称要报前仇，已打破榆关，不日便到右北平了，范阳一面遣兵抵挡，一面入京告急，众卿以为如何是好？”

群臣吃了一惊，一时无言以对，忽见百官班中，安禄山跃出。

高声奏道：“东北二虏，乃臣手下败将，见臣不在镇所，便敢乘机猖狂，着实可恨，臣请即刻回范阳，率兵拒敌，敢保必胜，皇上勿忧。”

明皇说：“朕有卿家，复有何忧！爱卿早日打点动身。”

安禄山口呼领旨，站起身来，方要归班，突然又想起一事，复跪下奏道。

安禄山说：“臣此次出师，尚有一请，大胆奏与万岁，范阳将士，多年与二虏血战，死者、伤者、残者、功高者，非它镇可比，乞皇上不拘常例，加官晋爵，将士必冒死奋战，以报皇上大恩，方何旗开得胜，伏请圣上恩准。”

明皇已连连点头称是：“依禄山所奏，加封范阳将士，诏禄山代朕命。”

杨国忠、韦见素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虽有三分疑心，哪里敢说一句话。

安禄山辞帝归镇。明皇在望春亭设宴，亲自为安禄山饯行，席间安禄山望着明皇，满面惜别之情，竟至红了眼圈，明皇也格外眷恋，遂将身上所穿绣着团龙的一件黄坎肩脱下，赐与安禄山，以示宠荣。安禄山谢恩毕，紧紧巴巴地套在身上，当低头看那团绣头时，猛然想道，皇上将御衣脱与我穿，岂不正是我当代李氏为帝吗？

百官出城相送，至长乐坡作别而返。

出潼关后，舍马登舟，沿黄河至东都洛阳，再从洛阳顺运河河北上，且命快马飞檄沿途郡县，多召船夫，备了拉纤用绳板，立于河之两侧等候，每行十五里一换，昼夜前行，从不少停，日行四百里。沿途郡县闻得安郡王过境，谁敢不接送，安禄山托言军情紧急，统统不见。

回到范阳，节度使院。安禄山舒了一口气，适值史思明等来接风。

安禄山说：“杨国忠果然要留我在京，如果非这份假告急书，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严庄说：“郡王料事如神，临行留下妙计，杨国忠能奈王何！”

众人大笑，高尚说：“郡王非但平安返回，且得了闲厩群牧使这要紧的官儿，范阳正是如虎添翼。”

孙孝哲说：“仅此一次，范阳封将军者五百余人，封中郎将者二千余人，众将士谁不称颂父王，老皇帝可被父王嫌了。”

安禄山说：“范阳可有什么要事？”

高尚说：“闻说各郡近日接得中书省公文，要各郡将范阳在本郡的募兵征粮数速报入京，这只怕是为谋害郡王找的证据，今郡王已返回，自是无妨。”

安禄山说：“好险！传我将令，凡上报的数目，皆须将节度使院核准，如果有不遵命者，定予严办！”

高尚心领神会，张开薄薄的嘴唇，称颂安禄山英明果断。第九章 禄山逆谋浮水面 探秘受贿误国事

    安禄山逆谋，朝野上下都看在眼里，只有明皇沉醉在歌舞升平中，蒙在鼓里，根本不相信安禄山会反叛朝延。身在边关的郭子仪和仆固怀恩也忧心忡忡。

    “安禄山利用职权，挑选了许多战马，将大批汉将改换成了胡将，狼子野心昭然已揭，可皇上还蒙在鼓里，杨国忠天天都在说安禄山要反叛，可——”仆固怀恩忧心地说。

    郭子仪打断仆固怀恩的话茬说：“杨国忠说安禄山要反，这是他和安禄山有成见，互相忌嫉，并不是他有什么真知灼见。你想想，既然他杨国忠知道安禄山要反叛、为什么没有一点准备，为什么不做好打击反叛的准备呢？”

    “是呀，如今京师的宿卫士兵都不是正规军，只是一些招募的市井无赖，根本没有作战能力，一旦安禄山起兵，不知皇上如何是好？”

    “如今皇上处在歌舞升平中，他只能听进去好话，根本不相信安禄山会反叛朝延，而我们远离京城，一旦有意外，鞭长莫及。我们能做的，只有加强练兵，随时提高警惕，一旦发生叛乱，我们能够拉出一只精兵铁骑来！”

    唐玄宗与心腹高力士论及安禄山是否暗藏反心，力士沉吟道：“安禄山出身胡族，后又随母改嫁突厥，血脉混杂，狡黠多谋，不得不防。” 

    “朕如今老了，朝事交给宰相杨国忠，边事交给诸将，什么都不必担心！” 明皇闻言，眉头紧锁，心无疑惑地说。

    “皇上，臣听得云南几次兵败，边将的兵权太大，皇上有什么办法控制？臣怕一旦出事，不可收拾，怎么好说不必担心呢？”

    “卿不必说了，待朕慢慢想想。”

    明皇还是疑惑难解：“朕看安禄山忠心耿耿，他怎么会反叛呢？”

    高力士说：“皇上，如今边将权力过大，不得不防呀！”

    天空好象变成了漏了底的海洋，不停地往大地倾泻洪水，人们哀告、哭泣、咒骂，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水在往下泼，七月的长安笼罩在烟雨中。

    御使大夫鲜于仲通身上着雨具，骑了一匹黑白相间的马，前后有十数人引导，在泥泞中来到宣义坊杨国忠府。

    杨国忠看到鲜于仲通的狼狈相时，却没有表示一点不过意，他阴沉的脸招招手，唤鲜于仲通进来，满腹心事。

    客厅中，鲜于仲通除去雨具，身上衣服已经湿透，杨国忠命人给鲜于仲通拿一套衣服换过。

    杨国忠说：“你亲自去城外，捡高处未涝的庄稼，割一捆来，我有用处。”

    杨青见主子脸色，不敢多问，急急去了。

    鲜于仲通说：“这是怎么回事？”

    杨国忠说：“刚才圣上口谕，说连日大雨，对天下灾情十分担忧，要我查实回奏，我叫杨青割一捆好庄稼来，只说雨偏大，赖皇上洪福，并不伤庄稼，搪塞过去算了。”

    “哥哥，听说庄稼实在是淹坏了十之八九。”

    “哼，我难道不知道，可是如果如实回奏，皇上必要作一番样儿，要群臣对策，倘如果有人说天下弊政，官场贪滥，岂不使圣上怪罪于我，索性给他个安心丸儿，大家没事”。

    鲜于仲通愈惊道：“一旦圣上认真起来，察破隐情，哥哥如何是好？”

    杨国忠摇摇手，把握十足地说：“圣上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巴不得天下无事，他也好放心行乐，这不过是哪个瘟官多口，报什么灾情，他不得不敷衍一下罢了。”

    鲜于仲通说：“国舅，高见。”

    杨国忠说：“吉温这贼没当上御史大夫，常恨我二人，如果不除去，终为心腹之患，今正好有一个下手的机会，特请贤弟前来商量。”

    杨国忠正要详细地述说，鲜于仲通也说他正为这事而来，两人不谋而合。

    那是天宝十一年八月，吉温任河东节度使，兼任雁门郡太守。时所属五台县中，有一豪富，姓朱名子修，此人交结官吏，横行乡里，百姓背后皆骂他为野猪，朱子修一日骑马围猎，遇一村庄，进内歇息，村民王月，殷勤相待，命女儿外出献茶，朱见王女年方二八，生得分外娇媚，顿生邪念，便求为妾，王月再三不允，几至反目，子修大怒，乃命人夺了此女，扬长而去。事后王月告到吉温那里，吉温因受野猪的钱财，不顾天地良心，乃将王家兄弟唤上堂来，斜目凶光毕露，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喝道说：你兄弟既已卖女至朱家为妾，且拿了人家聘礼，今如何又要强赖！这还罢了，你们还敢到公堂放刁，欺哄本官，该当何罪！还不从实招来。王家兄弟惊得目瞪口呆，继而苦苦称冤说，请大人主持公正，吉温‘啊’一声说；如此刁民，如果不用刑，何以能招！于是，令衙役施以重刑，不多时，王月已昏死过去，王光情知不妙，悲愤中想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见这狗官偏袒野猪，我二人何必白白送死，想到此处，王光忙劝兄弟，声称愿招，含泪在吉温先写好的供词上按了手印。吉温又传王女上堂，见此女着实美貌。口水早流下来，乃假称将其没收入官，充当奴婢，实则掠入后庭，迫与淫乐。可怜王月兄弟二人，冤没处诉，非但救不得女儿，反又坐了三年大牢，朱子修无罪开释，依旧横行乡里。

    鲜于仲通提供这一证据，杨国忠表态要借这件事，置吉斜眼子于死地，并让鲜于仲通起草奏章，待雁门公文一到，便上本参劾。

    这时李岘来到杨府请安。

    杨国忠说：“你来得正好。本相接人密报，说有朝廷要犯，窜入东平王府，大人可亲带人役，前往缉拿，遇有可疑之人，即可绑了，交御史台审问。”

得到杨国忠授意，李岘将安禄山门客李超、安岱等数人捉拿，并押往御史台。

安禄山得到消息十分震惊，他深知杨国忠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乎，杨国忠和安禄山开始窝里斗。

李泌四处飘泊，偶过京中，突然来见韦见素。谈起天下大势，韦见素称李泌有辅天之才，奈何不出山济世，竟忍心坐视天下生变不成？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是泌不知。”李泌说，“然而朝中有杨国忠，如何容得李泌在京多留时日，泌只得再归隐一时，视天下大势变化，待有机会，泌定出山为国家效力。”

韦见素说：“弟离长安后，不知将往何处？”

李泌说：“泌观天下英雄，一旦朝廷有事，能为国家靖难者，首推新任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泌欲去朔方，与郭公一见。”

韦见素说：“郭子仪，我略知一点，目前，整个朝庭重文轻舞，唯有郭子仪能为国分忧，坚持练兵。”

李泌说：“是呀，郭公令我钦佩，当今朝庭不振，我要与郭公探求救国之道。”

韦见素说：“弟虽无官职，却为天下事奔波，着实令我辈生愧。”

酒饭已罢，李泌便要辞去。

韦见素说：“老夫本想留先生多住几日，但先生执意要去，老夫备有一点破薄礼，做为先生盘缠。”

仆人托出一盘金银来，赠与李泌。李泌连连辞谢，带了道童，扬长而去。

李泌走后，韦见素乘车登右相府，杨国忠穿了狐腋裘，将韦见素迎入。

客厅中暖烘烘、香喷喷。二人照例寒喧几句后，杨国忠叹气说：“哼哼，吾等苦苦奏陈，圣上只是不信，却也无可奈何，当真生出事来时，倒也怨我们不得。”

韦见素说：“是呀，范阳危机四伏！”

杨国忠说：“一旦反了，那时皇上方认得谁真谁假，现在我们说破了嘴巴，他也不信。”

韦见素说：“我在想，百官一定在背后嗤笑我见素与公，因而叹息。”

杨国忠说：“他们笑我们二人什么？”

韦见素说：“这不明摆着，安禄山谋反是实，两个宰相清清楚楚，然而却不能把他参倒，百官岂不笑我二人无能！说起来，见素不过靠公荐举，得有今日，自然不能与公相提并论，其实百官所笑者，公也！公奈何甘心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杨国忠说：“你少罗嗦，圣上自不听我二人的，又能如何？你说三道四，莫非有什么办法不成？”

“办法倒有一个，只怕公不肯听从。”韦见素说。

“公痛快点行不行？”杨国忠催促说。

“只怕惹国舅生气。”

“宰相肚里能撑船，生什么气呢。”

“依见素愚见，要使禄山伏罪，须按十六个字去办，便是，‘明升其位，暗夺其兵，求得实证，稳擒元凶。’”

“怎么讲？”杨国忠反问道。

“公与见素去奏圣上，加禄山宰相称号，召其入朝参政，这便是‘明升其位’，顺理成章，自然得使人代统三镇之兵，如此禄山兵权自消，这便是‘暗夺其兵’，同时使人访查禄山罪证，寻得实据时，不怕他飞上天去，这便是‘求得实证，稳擒元凶’，公意下如何？”

“屁！便是狗也比大腹儿多识几个字，却用这个畜生做宰相，宰相怎的这般不值价！亏你想得出好主意。”

韦见素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正因为禄山非宰相之才，我等偏让他居宰相之位，正如使猛虎作百鸟王，岂能有所作为，实则等于把他关在笼子里，那时慢慢摆布他，又有何难，谁敢无故生事，也知我辈胸怀宽广，高深莫测，必然由敬生畏，谁敢无故生事，望公斟酌。”韦见素献计说。

兴庆宫南薰殿，杨贵妃浓妆艳抹，亲自领众宫女作“霓裳羽衣舞”，雷海青、李谟、李龟年等妙手乐工，皆在侧伴奏，唐明皇与贵妃三姐妹，杨国忠等人，坐在上面观看，贵妃舞姿优美，功力精湛，加上众人奉承得紧，喊好叫绝声一直不断。

明皇等人笑逐颜开，应了拍节鼓掌，舞罢，杨国忠给一个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屈身近前，奏道：“韦宰相有紧要事奏报，已在外候了多时，请旨定夺。”

明皇宣韦见素进来，韦见素见驾，行礼已毕，垂首立在一边。

“卿不是有事奏吗，怎么不讲？”

“臣有机密事奏报。”

明皇明白韦见素的意思，遂令左右散去。

韦见素说：“臣思忖再三，认定范阳谋反是实，请万岁明察。”

明皇说：“卿也言范阳反，却有何据？”

韦见素说：“臣接到河北平原、常山、饶阳、河间、博平五郡所报募兵数，已逾五万，以此推论，河北二十四郡，总募兵数已过二十五万，这是何意？去年安禄山入朝，诡言二国来犯，为手下请了官职，匆匆而去，后据报称，二国实不曾入寇，这又是为何？范阳广征粮草，多购马匹，日夜制械，突击练兵，又居心何在？”

明皇说：“哈，哈，哈……卿家不要危言耸听，禄山武夫，面对东北二虏加强兵备者，不过为抵御外寇罢了，用不着去猜疑。”

“不！臣初时也这般想过，然而仔细一想，并非如此！”

“何以见得？”明皇质问。

韦见素说：“我天朝强盛，四夷宾服，契丹、奚国兵少势弱，且有内乱，何敢腆视天朝！况以范阳、平卢、河东三镇之兵，胜二虏绰绰有余，安禄山更何须小题大做，以老臣之见，安禄山必有野心。”

“卿家多虑了，朕知禄山，是不会反的。”

“臣之所奏，还望皇上三思，然而臣有一请——”

明皇一楞：“说吧。”

“安禄山如果有反意，今用此策，坐而消之，如果无反意，愈见圣上待他不薄，用两计，恳求万岁恩准。”

“以后再说吧。”

韦见素辞去，太子李亨来请安。李亨戴着公服远游冠，着绛纱袍，腰系金带，足蹬乌皮靴。

“儿臣叩见父皇！”

“免礼！”

李亨叩拜毕，陪笑坐在一边。

明皇说：“刚才韦爱卿奏禄山要反，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李亨说：“儿臣以为左相说的很有道理，安禄山谋反，范阳路人皆知，父皇切不可掉以轻心，左相献的两计要考虑。”

明皇愕然地看着太子，心中受到了一丝震动：“儿居深宫，不与外人交通，为何也这么认为？”

李亨说：“儿臣有一小妃患病，太医说需鲜人参入药，儿臣命人去范阳找寻，归来时说到这事，因而知道。”

明皇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韦见素奏请加封禄山为宰相，明皇认可并命张洎起草制书，加封安禄山为宰相，召其入朝参政，且命三镇的节度副使，暂摄节度事，分统三镇之兵。

太常卿翰林供奉张洎觉得蹊跷，他与杨国忠不共戴天，发誓要阻止这次封相。

张洎对明皇说：“圣意已决封安禄山为宰相，臣本不该多说，承蒙下问，臣便直陈愚见，如果封安禄山为相，实有三不便。”

明皇说：“说吧，我想听听爱卿的意见。”

张洎说：“一者，东平王入朝，与右相不和，二人相争，朝廷何安？此一不便，二者，东北二虏，依仗安禄山的威望镇守，今召入朝，一旦二虏入寇，何以抵敌？三者，臣以为今召安禄山入京，实为怀疑安禄山，臣闻安禄山忠心耿耿，任职恭谨，今有人言其反而轻易召入，一屈了忠良，二不利于社稷，三使谗言者谓君可欺，因此以臣之见，此旨不宜下，望皇上睿鉴。”

“也罢，朕细思之，禄山反据不足，无端召入，只怕臣下议论。”

明皇遂遣辅缪琳为使，以赏赐南方珍果为名，前往范阳探听虚实。严庄洞悉其中玄机，心知缪琳此行非为珍果，必有深意。他向安禄山建议，以重金厚礼收买缪琳，令其缄口不言：“庄以为缪琳这次前来，不是为了送几个珍果，其中另有奥妙。”

“何以见得？”安禄山问。

“明公试想，辅缪琳是圣上亲近内侍，三品之官，为赏些果品，何能遣其自前来？”

“你说的是，辅缪琳此来，定为探查范阳虚实，当如何是好？”

“无妨，庄闻辅缪琳乃见利忘义之徒，郡王可厚与金帛，塞住其口。”

严庄献计，安禄山点头应允。

范阳城头，鼓乐喧天，一队人役拦住去路，严庄绯袍玉带，眼角下垂，嘴角上翘，恰好形成一个滑稽的笑面。

严庄说：“辅公公一路风尘，一路辛苦了。”

辅缪琳说：“别客气，公系何人？”

严庄说：“下官姓严名庄，官拜太仆丞，奉安郡王的命令，在此恭候大驾，已两天了！”

辅缪琳下马答礼：“原来是严公，失敬失敬！”

严庄指路侧一白绸大帐道：“郡王因公公远途跋涉，鞍马劳苦，特命我奉献酒食汤水。”

帐门口，一将身高八尺左右，一张圆圆的窝瓜脸儿，威风凛凛，按剑而立，见辅缪琳过来，叉手行礼，辅缪琳问道：“这人是谁？”

“他是郡王帐下宣威将军尹子奇。”

“是不是独战契丹的五员虎将？”

“是。”

辅缪琳立即换了一副模样，冲尹子奇招手示意。

辅缪琳在帐内歇息一阵，顿觉清爽，乃上马再行，严庄在后相随，且命人为辅缪琳撑了伞盖儿。

途中，安禄山次子安庆绪、三子安庆恩飞奔而来，二人滚鞍下马，叩见辅缪琳，庆恩道：“家父本欲亲自来接公公，临行的时候，被一军务缠住，脱不得身，特令愚侄二人先来，家父随后便到。”

辅缪琳将二人扶起，寒暄数语，继续前行。

幽州道路两侧，彩帜密布，幽州城头，锦绣相绕，三声炮响，安禄山亲自带了范阳文武将佐，前来相接，远远见了辅缪琳，早已下马等候。

辅缪琳眉飞色舞，如在云端中。当下急趋前拜见。安禄山慌得一把拖住道：“公公是天使，禄山自当行礼，今偷个懒儿，已觉过分，不能本末倒置嘛。”

说罢握了辅缪琳的手。

“自闻公公要来，禄山早晚盼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今日得见，足解思慕之苦。”

安禄山说着引导辅缪琳入城，市井之内，百姓夹道欢呼，隔不远有一起歌舞相迎…… 

辅缪琳飘飘然……猛然想到，俨然皇上出巡…… 

入了节度使院大厅，辅缪琳开读圣旨……

安禄山扣头谢恩。

酒宴之盛，世所罕见。安禄山亲自陪辅缪琳入席。众人殷勤劝酒，当日尽欢而散。

湖边，安禄山亲陪辅缪琳游览山水古迹…… 

范阳节度使院庄严问：“这几天如何？”

高尚说：“放心，这几天安排得下分紧凑，便是针儿也莫想插进一根，辅缪琳整日被灌得昏昏沉沉，捧得姓氏俱忘，怎能察范阳实情？”

馆驿，辅缪琳收拾行装。安禄山亲自带人到馆驿来拜。

“闻知公公欲回京师，禄山依依难舍，然而公公圣命在身，又不敢强留，今特送点薄礼，聊表敬意，望公公赏脸。”

安禄山话音刚落，以李猪儿为首，早将礼物抬了上来，安禄山挥退下人。

李猪儿抬来厚礼金银绸缎，倒也平常，再看却有三件宝贝，乃世之珍奇，一是夜明珠一颗，二是玉屏风一架，上面精工细雕了山水人物，三是百鸟衣一件，禽羽毛编织而成，左看一色，右看一色，前看一色，后看一色，变幻无穷，光彩夺目。

辅缪琳惊喜不已：“如此厚礼，岂敢接纳。”

安禄山说：“公公不必客气，这是禄山一片真心。”

辅缪琳将物品放入箱中时，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辅缪琳受了加此厚礼，喜出望外，哪里有心察访反与不反。

安禄山于私衙设宴，为辅缪琳送行。

安禄山说：“禄山与公公相聚数日，已知公公乃豪爽仗义之士，故有件心腹事欲拜求大驾，不知肯提携否？”

辅缪琳说：“郡王此言，下官何以敢当，愿闻钧旨。”

安禄山说：“禄山乃一武夫，性本愚直，多曾获罪于人，难免受人诽谤，望公公在圣上面前，为禄山多美言，禄山此生此世，不敢忘公公大德。”

辅缪琳说：“缪琳非是草木，怎的不知好夕，郡王放心便是，缪琳必不负郡王。”

安禄山口里称谢再三，心里对辅缪琳愈加鄙视。

辅缪琳上路，安禄山亲自送出三十里，方执手而别，难舍之状溢于言表。

辅缪琳上马又走了一程，回头看时，犹见安禄山立在原地，遥遥招手……

严庄与安庆绪、安庆恩三人，一直将辅缪琳送出河北境外。

缪琳返京途中，念念不忘哪颗夜明珠。面对如此厚礼，缪琳欣喜若狂，早已将探访反情之事抛诸脑后……

第十章 谋逆风云动京城 州郡沦陷黎民泣

明皇大权之下，偏执自信，深信安禄山忠贞不渝。凡敢于谏言安禄山心怀不轨者，皆被锁链束缚，遣送至范阳，任由安禄山处置，意在笼络其心。安禄山闻此旨意，与亲信们肆意狂笑，更加肆无忌惮地筹备兵变。

    李泌来边关拜见郭子仪，两人谈到安禄山心怀不轨者之事。

“是啊，目前，朝庭上下都看清了安禄山的险恶用心，可只有皇上还抱着幻想。”李泌忧心忡忡。

郭子仪曾托人面奏过皇上，可不见分晓，时至今日，安禄山已箭在弦上，可悲的是，又有一件不义之事发生了。

“什么事？”李泌问。

“据信使来报，朝庭派辅缪琳察看范阳，不料却被安禄山用重金收买了。”郭子仪说。

李泌说：“咳，这是朝庭的不幸呀！郭将军你要拿个主意，国家的安危就系在你身上了啊！”

“我已做好准备，目前，我正加紧练兵。”

不出郭子仪所料，辅缪琳回到长安启奏明皇，说是奉命察看范阳，安禄山竭忠为国，定无异志，劝皇上万万不可轻信小人的非议。

明皇信以为真，但杨国忠、韦见素觉得缪琳所奏有蹊跷，又请见皇上，明皇下嘴唇向上拱着，晃了一下头，傲慢地夸说着自己的知人之明。

“朕得缪琳回奏，已知禄山底细，朕自度推心置腹以待禄山，禄山不可能反，现在如何，朕的看法没有错吧。”

“是真是假，还望皇上明察！”韦见素提醒说。

明皇顿了一下，绷着脸望着二人，有意宣示自己的威严，随即训诫二人道：“用人之道，贵在扬长避短，今东北二虏，靠禄山镇遏，如果召他入朝，边境何安！朕自保禄山必无二心，有关这事今后不准二卿再议！”

杨、韦二人不敢言语，回到府上，杨暄告诉杨国忠皇上宣旨，凡有说安禄山有野心的人，一一捆绑，押送范阳，交安禄山发落。以收安禄山的心。

得到这道旨意，安禄山与几个心腹在一起放怀大笑。

杨国忠牙齿咬得“咯咯”响，蹬着脚对长子杨暄道：“哼，真气死人啦！”

“用不着生气，既然皇上一意孤行，我们何不来个明哲保身。”

“不，绝不能让安贼阴谋诡计得逞。”

“那有什么办法？”

杨国忠说：“依我的主意，叫大腹儿早日反了，到时皇上才能相信我。今有人报，吉斜眼子虽被贬为端州高要县县尉，但他到了始安郡，便住进始安太守罗希爽的府中，再不肯南去，我料必是仗了安禄山暗中撑腰，然而这般私自住下不走，乃是违旨，我明日早朝奏明圣上，要了他的狗命，看安贼反也不反！”

杨暄说：“圣上既然不见棺材不下泪，只得将棺材抬与他，也怪不得咱们，只是这番不再叫吉斜眼子逃去。”

杨国忠说：“说的是，须迅雷不及掩耳。”

父子二人谈论时，辅缪琳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杨国忠勉强忍住，没好气地问他何来。

辅缪琳从小太监手中，取过一个雕龙镶宝匣，捧与杨国忠道：“今有楚郡太守，献入朝廷美玉两枚，曰说：雷公石斧，乃世间之宝，圣上赐宰相一枚，特遣缪琳送来。”

杨国忠遥谢圣恩，接过宝匣，冷冷对辅缪琳道：“有劳大驾，请厅内饮茶。”

辅缪琳却说家中有急事，告辞了！

兴庆宫内，晨光初破，百官汇聚，恭候圣听。明皇端坐龙椅，威严而庄重。杨国忠步出队列，声音洪亮：“陛下，微臣有奏，吉温无视圣恩，公然抗旨，拒不赴任，望陛下明鉴。”

明皇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臣子竟敢如此轻慢皇命，朕之旨意日后何以立威？”

高力士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吉温此举，胆大妄为，实乃挑战皇权，应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明皇微微颔首，决断道：“高卿所言极是，即刻宣大理寺，速速查明真相，回奏于朕。”

宣义坊，杨府之内，烛光摇曳，杨国忠正与大理寺差役江允密谋。江允神色恭谨：“禀相爷，江允受大理寺正卿贾也真之命，特来调查吉温拒旨一事，恳请相爷赐教。”

杨国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吉温此人，恶贯满盈，死不足惜，你看着办吧。”

    江允心领神会，点头应承：“小人明白，定当为相爷效力。”

杨国忠轻拍江允肩膀：“事成之后，自有重赏。”

江允感恩戴德，辞别而去。

罗府之中，太守罗希爽正与吉温对弈，棋盘之上，局势胶着。突然，江允率众闯入，一声“圣旨到”，打破了宁静。

罗希爽神色一变，示意吉温跪地接旨。江允高声宣读：“吉温接旨，尔违抗圣命，拒不赴任，现捉拿归案。”

吉温面色惨白，辩解道：“大人，吉温冤枉啊。”

江允冷笑一声：“还想狡辩，拿下！”

卫士们一拥而上，将罗希爽与吉温捆绑起来。这时，一名卫士手持一封书信上前禀报：“大人，这是从吉温床下搜出的安禄山书信。”

江允接过书信，扫了一眼，冷笑更甚：“私通安禄山，你还有何话说？”

吉温连连摇头：“大人冤枉啊。”

江允不为所动，一挥手：“押下去！”

阴暗潮湿的狱中，罗希爽与吉温被囚禁于此。江允领着一群杀手，悄无声息地走进牢房，二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已命丧黄泉。

次日，杨府之内，杨国忠正悠闲地品着佳肴，江允匆匆走进，呈上安禄山写给吉温的书信：“相爷，吉温私通安禄山的证据在此。”

杨国忠接过书信，仔细端详：“人证物证俱全，吉温何在？”

江允恭敬回答：“昨夜已伏法。”

杨国忠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吉温党羽畏罪自杀，本相自会奏明圣上。”

说着，他从桌上拿起一把宝剑，递给江允：“这是赏给你的。”

江允感激涕零：“小人谢相爷厚恩，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相爷。”

范阳节度使府，安禄山呆坐良久，突然失声痛哭。史思明等人慌忙上前劝慰。安禄山悲痛欲绝：“天下皆知我与吉温乃结义兄弟，如今义弟惨死，我该如何是好？”

孙孝哲提议：“范阳兵马已备，何不趁机攻打西京，一为吉叔父报仇，二则夺取天下。”

安禄山犹豫道：“老皇帝待我恩重如山，只是有些不忍。”

高尚闻言，献上一计：“此事易耳。郡王兼任天下闲厩牧使，可奏请献良马三千于京中，趁机将兵马混入其中，不须刀兵相加，西京可定。”

众人闻言，皆露惊异之色，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高尚。

高尚继续道：“李家天子出行需马匹众多，郡王可奏请新选良马三千，七月末可达京师。每车三人推运，分编二十队，每队一将押送，另选二将为总管。请旨沿途关隘放行，如此，天下岂不归郡王所有？”

严庄拍手叫好：“妙计！即便用兵夺得长安，逼帝禅位，亦是水到渠成。郡王不可迟疑。”

孙孝哲却心存疑虑：“京师禁军十二万，我等区区六千人，如何取胜？”

高尚笑道：“孙将军有所不知，京师禁军有名无实，皆是纨绔子弟。只需三千精兵，足以成事。我等现有六千三百精兵，骁将二十二员，胜算在握。”

安禄山闻言大喜：“高尚真乃智士也！妙计！”

长安大殿之上，韦见素出列奏报：“陛下，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奏请献良马三千，预计七月末抵京。”

明皇览毕奏章，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朕正缺良马，禄儿便上表贡献，真乃贴心之人。高力士——”

高力士躬身行礼：“臣在。”

明皇吩咐道：“此事交由尚书省办理。”

说着，他将奏章随手递给高力士。高力士小心翼翼地捧着奏章，退至一旁。

这时，内侍匆匆进来禀报：“河南尹达奚洵求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明皇闻言，心中微惊：“宣他进来。”

达奚洵进殿，行三拜九叩大礼。明皇见他神色慌张，心中疑惑更甚：“卿为河南尹，理应在东京供职，今朕未曾宣召，卿何以擅自入京？”

达奚洵跪倒在地，声音颤抖：“臣闻一事，忧心如焚，思之再三，不敢不急驰入朝奏报。望陛下恕臣死罪。”

“说吧！”

“臣数日前，在东京款待范阳使者，知范阳欲入京献马，不知皇上睹此奏否？”

明皇微微点了点头，达奚洵跪倒再奏道。

达奚洵说：“臣此次进京，正是要谏圣上，切不可准了范阳的请求，不然，天下就会危在旦夕！”

明皇闻说，变下脸来：“朕曾谕示百官，有诬奏禄山者，一一交给禄山处置，料卿也知道这事，今天卿又斗胆进言。试问说：禄山献马，天下何危？”

达奚洵以头触地道：“臣如果不是熟思熟虑，怎么敢斗胆启奏。皇上试想，天下诸镇，外蕃夷国，多曾献马，范阳献马也并不是首次，可曾有用如此多人相送的吗？”

明皇略略思之，摇了摇头。

达奚洵说：“前所未有，唯独安禄山这样，他的用意如何呢？”

明皇瞟了达奚洵一眼，紧闭了嘴依然不语，达奚洵话有些激昂。

达奚洵说：“臣见范阳的请求，入京兵将六千余人，且闻诸多人役，原并不是马夫，而是从胡兵中，挑选的精悍骑卒，一能敌百，皇上再思，这又为何！臣以为众多兵将，入京之后，一旦为乱，大势难测，皇上何能准得此奏？”

“卿说禄山送马的人，多系骑卒，你怎么知道？”明皇问。

“臣款待范阳使者的时候，故意说天下连年受灾，许多百姓沦为贼寇，范阳献马，恐路途不宁，以此试那使者，没想到使者酒醉后，失口说说：既使有十万兵，也不是我范阳铁骑对手，何惧小小贼寇。臣又说：马夫不是铁骑。使者笑道说：马夫铁骑，铁骑马夫，谁分得清。臣猜度使者的话，因此断定。”

明皇沉吟了片刻说：“卿以为此事如何处置为好？”

达奚洵说：“万岁可谕范阳，现田间庄稼，正是生长的时候，众多人马行走，实为不便，献马之事，只好等到冬季。到时朝廷自给马夫，不必劳驾范阳军送，这样，安禄山的计谋就会不攻而破。”

明皇说：“好，卿可放心回去，这事朕再仔细斟酌。”

达奚洵不敢再说，庆幸大难不死，慌忙拜辞出宫，速回洛阳。

明皇不放心，且又不便找臣下商议，抬头时，却见脸上皱纹密布的高力士站在旁边，凝目沉思，便问道：“高大将军已听到达奚洵的奏报，不知有何见解？”

高力士说：“老奴以为，达奚洵大人所奏，也有他的道理。”

明皇说：“哦，卿也这么看。”

高力士说：“臣刚才闻得一事，正要奏与皇上，辅缪琳数月前去范阳，受了安禄山的厚贿，其中竟有圣上赐给安禄山的那颗夜明珠，皇上细想，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辅缪琳受贿如此，他的话怎么能深信呢！再说，如果没有辅缪琳的话，皇上又有什么证据知道范阳没有异常举动呢？，老奴实在有些忧心啊。”

“什么！辅缪琳受贿，卿从何处得知？”明皇追问。

“皇上不信，只须将辅缪琳召入宫中，一问便知。”

明皇宣辅缪琳进见。

辅缪琳上殿，明皇吼道：“大胆奴才，竟敢受人厚贿，欺哄朕躬，还不从实招来？”

辅缪琳说：“奴才不敢，求万岁明察！”

高力士说：“大人当识时务，既然不敢，哪来的夜明珠？”

辅缪琳说：“奴才见利忘义，负皇上万千之托，罪该万死，求万岁开恩饶命。”

明皇说：“如实招来。”

辅缪琳说：“臣该万死，臣去范阳受到安禄山热诚款待，并让臣按他的意思奏于皇上，临别时，安禄山送给臣一颗夜明珠。”

明皇气得颤抖：“命人押辅缪琳，去府上提取赃物。”

高力士说：“是。”

高力士领命，取来夜明珠、玉屏风、百鸟衣等物呈上，并乘机奏道：“眼见辅缪琳欺君物证俱在，可发下有司议罪。”

明皇说：“禄山贿赂中官，固然不对，然而不敢说便有不臣之心，今天如果托以他事，先杀了辅贼，再议其他。”

禁军大将陈玄礼遵旨与数名军士，将辅缪琳乱棍打死。

御书房的深邃之中，唐明皇挥手遣散了所有侍从，独处于这权力的核心，徘徊踱步。终于，他缓缓坐下，强打起精神，传唤侍从备下笔墨，着手起草一道诏书“务必挑选最温婉的词汇，”明皇沉吟道，“安抚禄儿，令他务必于十月来京……”

寝宫内，龙榻旁，明皇步履轻盈地走向床边。在朦胧欲睡之际，一丝忧虑闪过心头——若安禄山抗命不来，又当如何？

一个侥幸的念头悄然掠过明皇的心头。

“他会来的，”明皇喃喃自语，“我的禄儿，他一定会来……”

带着这份信念，明皇渐渐沉入了梦乡。

幽州之地，宦官安神威肩负着传达圣旨的重任。

面对安禄山，安神威宣读道：“圣上有旨，念及田间庄稼正值生长期，不宜征召马匹。”

安禄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庄稼生长，便不让我献马？哼，也罢，十月我自会进京，何须圣上召唤。”

安神威忙赔笑道：“圣上在华清宫中为郡王新造一池，极尽奢华，正等着郡王共浴呢。”

安禄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圣旨已宣，无需多言，公公请在驿馆歇息吧。”

驿馆之内，安神威如同囚犯一般，四处都有人监视，令他坐立难安。

这时，一名小吏匆匆赶来：“郡王有令，放公公回去复命。”

安神威如蒙大赦，急忙收拾行装，带着随从匆匆离去。

长安城内，大殿之上，明皇正随着贵妃的舞步学习胡旋舞。待舞罢，安神威哭拜于帝前，声音哽咽。

“臣此次出使，险些无法归来。”安神威颤抖着说道。

贵妃好奇地问：“哦？竟有此事？”

安神威详细叙述了在驿馆被监视的遭遇。明皇心中虽感不妥，但仍抱着一丝侥幸，说道：“胡人不通礼数，不必怪罪。赏爱卿珠宝一双，以示慰劳。”

安神威感激涕零：“谢皇上隆恩。”

明皇大手一挥：“平身吧。”随即又与贵妃沉浸在

安禄山威严地扫视众人，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今日召集诸位，只为一件朝廷大事。奏事官胡逸自京返回，带来天子密旨一道，命我等入京除奸。现将密旨宣示诸位，再听诸位高论。”

说罢，安禄山起身命人焚香。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胡逸颤抖着双手捧出圣旨，开始宣读。

“朕一时失察，误用奸臣杨国忠。此人结党营私，横行朝堂，残害忠良，扰乱朝纲。朝野上下，无不切齿痛恨。朕虽心知肚明，却受其挟制，无力除奸，实乃愧对天下。东平郡王安禄山忠心为国，嫉恶如仇。特谕安卿起范阳精兵，入京除此奸贼。朕翘首以待，望卿速速行动。”

密旨如平地惊雷，震惊四座。安禄山归座前，并未坐下，而是手抚案几，言辞激昂。

“国家有难，我等岂能推诿？我意三日内起兵，早清君侧之恶。诸位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史思明、高尚、严庄、孙孝哲四人按剑出列，拱手高声响应。

“天子密旨，谁敢不遵？愿闻郡王将令！郡王仗义之师，我等正当效力，岂敢不从？”

张通儒更是表态：“生死愿随郡王！”

众人见势，纷纷拱手听命。安禄山长舒一口气，感慨道：“诸位为国不避刀剑，乃天下之大幸也。”

随即，安禄山解下腰间宝剑，右手紧握，左手指向众人：“奉旨进兵，诸位宜各尽所能。事成之后，论功行赏。若有敢出异言、怠慢军心者，定以军法处置！”

说完，他将宝剑交给孙孝哲监军。接着，安禄山开始部署兵力：“命‘活巨灵’崔乾佑、宣威将军尹子奇为正副先锋，率兵二万为前部。所过州县，皆宣谕圣上之命，且传我将令：从我者定不相负，不从者即兴兵夺城，不得有误。”

二人领命而立。安禄山继续道：“再令右兵马使史思明、横野将军蔡希德二人带兵五万为后军，负责催运粮草接应诸路军马。务必小心谨慎。”

二人应声领命。安禄山又说道：“范阳节度副使贾循、范阳左兵马使向润容，你二人留守幽州不随出征。幽州乃我根本之地，若有差错，便是退路。今我将此重任托付于你二人，务必小心谨慎。”

二人连连点头答应。最后，安禄山宣布：“我与你们统率八万精兵为中军，以严庄、高尚为军师，任孙孝哲、高邈、张通儒、张通晤为大臣。诸将随营听令，不得有丝毫懈怠。”

众人齐声应诺。分拨已定后，众人散去各自准备出师事宜。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身兼范阳（今北京）、平卢（今辽宁朝阳）、河东（今山西太原）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以奉密诏讨伐奸相杨国忠为名，聚众二十万起兵反叛。他任命高尚、严庄为谋士，孙孝哲、高邈、张通儒、张通晤为心腹大臣，与唐朝分庭抗礼。

叛军如猛虎下山般向东南进发，以雷霆万钧之势日行六十里。唐朝诸城太守纷纷闻风而逃，不少州县迅速沦陷。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檄文，历数杨国忠的十大罪状。过往行人纷纷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檄文上赫然写着：

讨杨国忠檄文：

唐室不幸，遭逢贼臣杨国忠乱政。此人奸诈狡猾、才疏学浅、品行低劣。上欺君以弄权、下祸臣而行奸。致使黎民遭难、生灵涂炭。其行为天人共愤、天地不容……” 今昭告天下，杨贼十大罪状，望世人共鉴，群起而攻之。

其一，杨贼以谄媚奸佞之姿，攀至台辅高位，蒙蔽圣听，构陷储君，其罪昭昭，此为第一。其二，杨贼屡兴冤狱，残害忠良，致使数百大臣含冤而死，天下之士，无不切齿痛恨，此为第二。其三，杨贼谎报年景，横征暴敛，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白骨露野，孤儿弃儿遍布路途，哀鸿遍野，此为第三。其四，杨贼逞一时之勇，妄动干戈，致使南诏之战两度失利，二十万将士血洒疆场，而杨贼竟以捷报欺君，此为第四。其五，杨贼穷奢极欲，大兴土木，宫室之华丽，冠绝两都，日夜宴乐，礼度尽失，此为第五。其六，杨贼身兼数十职，滥用威权，玩忽职守，公然受贿，此为第六。其七，杨贼以宰臣之身，私定官员，选拔之制荡然无存，此为第七。其八，杨贼掠人妻女，公然强占，其行为如同禽兽，令人发指，此为第八。其九，杨贼结党营私，引小人占据高位，致使朝廷纲纪败坏，此为第九。其十，杨贼弃寡母于不顾，任其饥寒交迫而死，又与从妹淫乱，其行为鲜廉寡耻，不仁不孝，此为第十。

杨贼之恶，世人皆知。今范阳军奉旨讨贼，吾料天下官员士庶，必能深明大义，响应天子之诏，顺应百姓之望，全力支持义军。若有胆敢阻挠军国大计者，必将以助逆之罪论处，严惩不贷！

百姓闻此檄文，议论纷纷。有人道：“杨国忠，终于遭报应了！”有人则摇头叹息：“此乃唐室之不幸，狗咬狗罢了。”

范阳城内，夜色已深，樵楼上的鼓声已敲过三更。中军大旗上“安”字飘扬，前后左右，武士密布，簇拥着侍卫。安禄山骑在马上，顾盼自雄，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精锐步骑，滚滚烟尘，百里不绝。金鼓号角之声，震耳欲聋，仿佛有排山倒海之势。安禄山精神抖擞，志得意满。

范阳兵起，百姓惊慌失措。安禄山所过州县，望风而靡，太守、县令或投降，或逃窜，范阳兵卒如入无人之境。

博陵郡，范阳中军兵临城下。安禄山正在用饭，忽有军士来报：“何千年、高邈二将求见。”安禄山放下碗筷，急步迎出，只见二人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忙不迭地禀报：“我等奉郡王之命，诈称进京献善射武士，路过中原。杨光风不知是计，果然出城迎接，被我们擒获。现绑在门外，请郡王定夺。”

安禄山闻言大笑，道：“好！传令军政司嘉奖高、何二将。将杨光岁带进来。”

不一会儿，杨光岁被押了进来。他身材短小，被捆得像个肉团，一见安禄山，便哀声求饶：“安公，饶命啊！”

安禄山面露狞笑，道：“你平日仗着奸相之势，藐视本王，不遵号令。今日休想活命！”说罢，一挥手，将士们便将杨光岁押了下去斩了。

夜幕降临，晚霞映照下的博陵城显得格外宁静。安禄山大军在此驻扎一宿，准备明日继续南下。

次日清晨，博陵城门大开，安军整装待发。安禄山高声下令：“留大将张献诚统兵一万，镇守博陵，并收取附近郡县。大军继续南下！”

随着安禄山一声令下，安军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第十一章 叛军肆虐朝纲倾 黎民涂炭苦难诉

灵武，一座雄浑的军帐内。郭子仪正凝神细视着摊开的地图，眉头紧锁，仿佛在每一寸山河间寻找着破敌之策。这时，一名卫士匆匆下马，步入帐中，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报告郭将军，安禄山已向各郡发布驰檄，意图谋反，其兵马如今已逼近灵武边关！” 

郭子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沉稳地问道：“已至何处？”

“已近在咫尺，灵武边关危在旦夕！”卫士答道。

郭子仪冷哼一声，豪气凌云：“哼，这个逆贼，只要我郭子仪在此，他休想踏入灵武半步！”

郭子仪组成一支千名校刀手的精锐部队，将如猛虎下山般冲出关隘，誓要将叛军斩尽杀绝。

郭子仪迅速披上战甲，大步流星走出军帐。操场上，将士们早已列队整齐，气势如虹，等待着将军的指令。

郭子仪走到阵前，目光如炬，声音铿锵有力：“灵武，乃长安之门户，我们誓死也要将安贼挡在关外！”

众将士齐声高呼：“誓死保卫灵武，保卫长安，保卫中原！”

“出发！”郭子仪一声令下，率先跃上战马，众将士紧随其后，奋勇向前。

安禄山正骑马行进在队伍之中，一脸阴沉。突然，一名探士飞马而来，神色慌张。

“报告东平王，郭子仪已率兵扼守关口，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探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安禄山闻言大怒，拍案而起：“好一个郭子仪！我定要与你一决高下！”

说着，安禄山策马向前，准备亲自迎战。而郭子仪则在关口之上，一边巡视着防线，一边对将士们嘱咐道：“关口乃重中之重，切不可有丝毫松懈！”

众将士齐声应和：“是！”

战斗一触即发。安禄山一声令下，箭如雨下，射向关上。而关上则巨石翻滚，将安禄山的兵马打得溃不成军，纷纷败退。

郭子仪见状，立即率领一千名校刀手冲出关去，奋勇追杀。安军节节败退，士气低落。

夜幕降临，安禄山与史思明在帐中商议对策。安禄山咬牙切齿道：“郭子仪，我誓要与你决一死战！”

史思明却显得相对冷静：“安公不必动怒，目前中原能与我们抗衡的，唯有郭子仪！”

安禄山怒道：“他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岂能饶他？”

史思明劝道：“安公息怒，灵武攻不下，我们可以绕道而行。”

“也罢！安禄山应允，退兵而去

长安的兴庆宫御花园中，明皇与贵妃正赏花饮酒，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贵妃举杯轻笑道：“皇上日理万机，难得今日有此雅兴，来，臣妾敬您一杯！”

明皇欣然应允，两人一饮而尽。明皇兴奋地回忆起往昔：“妃子可还记得那年我们在沉香亭赏牡丹时，召学士李白写下清平调三章，令李龟年谱成新曲，那词调真是优美动听啊！”

贵妃微笑点头：“臣妾自然记得。”

明皇兴致大发：“拿笛来！”

内侍连忙取来玉笛，明皇接过吹奏起来。贵妃随着笛声轻声吟唱：“花繁浓艳映容颜，云裳光灿换新装，谁似飞燕娇懒态，常得君王带笑看……”

一曲唱罢，明皇连声称好：“唱得好！拿酒来！”

内侍献上装满葡萄酒的玉杯，明皇与贵妃再次举杯共饮。这时，高力士头顶装满红艳荔枝的冰盘走上前来：“荔枝到！”

贵妃惊喜交加：“啊，多鲜美的荔枝！”

明皇摘下一颗最红最鲜的荔枝递给贵妃：“这是最好的一颗！”

贵妃接过荔枝细细品尝起来。明皇心情大好：“宣小部乐队奏曲！”

一群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捧着乐器走进御花园立于一旁。高力士问道：“皇上，奏什么曲子？”

明皇笑道：“荔枝香。”

随着高力士的一声令下，小部乐队开始演奏起悠扬的《荔枝香》。贵妃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刚转过一曲，突然觉得头昏脑胀，宫女们连忙上前扶住。

明皇关切地问道：“妃子，你怎么了？”

贵妃强颜欢笑道：“没事，只是刚才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

明皇挥手示意乐队停止演奏：“扶贵妃回宫歇息吧。”

宫女们扶着贵妃走出御花园，小部乐队也紧随其后。明皇哼着小曲儿，心情十分愉悦。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上前来，神色紧张地呈上边报。

“启奏皇上，安禄山率四路人马直逼中原而来了！”内侍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这孩儿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明皇闻言大惊失色。

“安禄山起兵范阳，现已直逼洛阳。”

“不对吧？这奏章可能有误……”

明皇还在疑惑，内侍不敢再多言，只得退下，却不料与气喘吁吁跑来的高力士撞了个满怀。内侍自知获罪不小，吓得跪在地上哆嗦个不停。然而高力士却并未理会他，径直跑到明皇面前跪下：“启奏皇上，老奴有机密事要奏报，恳请皇上暂停舞乐。”

高力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明皇起身与高力士去了别室，询问何事。高力士神色慌张地呈上一份奏报：“臣方才接到东受降城奏报，河东大军使高秀严声称奉安禄山将令，命附近各郡相助共讨奸相。有不从者，即兴兵攻城。现已将云中城团团围住……”

明皇闻言，面色凝重，喃喃自语：“朕待安禄山，一片赤诚之心，他怎敢背叛？朕实在难以置信。”

高力士尚未开口，一旁的杨贵妃已抢先说道：“说安禄山要反的人，比比皆是，然而他何时真正反过？今日又言反，莫非是有人欲加之罪，故意捏造谎言蒙蔽圣听？皇上，您可要明辨是非。”

高力士闻言，忙向杨贵妃躬身行礼。明皇转头看向高力士，问道：“老爱卿以为如何？”

明皇心中暗自期盼高力士能附和杨贵妃之言。然而，高力士却面色凝重地说道：“老奴以为，太原、河东受降城两地同时急报此事，恐怕并非空穴来风。皇上圣明，自有裁断。”

明皇沉默不语，仍有些犹豫不决。高力士见状，又进言道：“皇上若心有疑虑，何不派遣使者前往河北、河东两地，查实此事再作定夺？”

明皇微微点头：“也好。”

安禄山的大军已逼近藁城县。常山太守颜杲卿站在城头，望着大路上扶老携幼、凄惨逃难的百姓，心中没有惊惧，只有愤怒与忧虑。

身旁的卫士说道：“颜将军，安禄山大军压境，不如暂时退入河东避其锋芒。”

颜杲卿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颜杲卿转身看去，只见长史袁履谦匆匆赶来，急切地问道：“大人，胡兵将至，常山却毫无准备，这是为何？”

颜杲卿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抵抗无用，我已深思熟虑，决定亲自前往藁城，迎接安禄山，请求归降。”

袁履谦闻言大惊：“大人素以忠义自诩，怎能轻易从贼？”

颜杲卿苦笑一声：“从贼？你肯相信吗？”

袁履谦摇了摇头：“若非大人亲口所说，下官如何肯信？”

颜杲卿又问：“那安禄山会相信吗？”

袁履谦答道：“大人刚正不阿，名声远播河北，他怎会轻易相信？”

颜杲卿长叹一声：“我世代为唐臣，岂会从贼？但常山地处要道，是范阳通往东西二京的必经之路，郡西又有井径关，实为险要之地。朝廷日后必有兵马从此处攻打范阳，若我们以区区数百军士抵抗，无异于拱手相让。因此，我暂且从变，以保全常山，再从长计议。你以为如何？”

袁履谦闻言，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深知颜杲卿言之有理，只好点头答应。不过，他又想起一事：“大人，随从中有大人之弟颜春卿及次子颜月明，二人年幼无知，下官不解其意？”

颜杲卿微微一笑：“你无需多问，到时候自然知晓。”

傍晚时分，颜杲卿一行人抵达藁城县。卫士前来禀报：“报告颜将军，县令已逃，只剩下一名老衙役在此应付。”

颜杲卿闻言，淡淡说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开门迎接安禄山。”

次日清晨，颜杲卿亲自打开城门，将安禄山迎入城中。驿馆内，酒宴已备，为安禄山接风洗尘。

安禄山与颜杲卿寒暄几句后，目光便一直在他身上打转。酒过三巡，安禄山突然长叹一声，满脸诚恳地说道：“本王此次奉皇上密旨，  入京讨伐国忠，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不料世人愚昧，竟传言我有野心。我实感惶恐，生怕后人不知真相，将我视为乱臣贼子，千古唾骂。因此，我近日颇感踌躇，欲收兵回镇，另寻他计除奸。大人乃我知己，望指点迷津。”

颜杲卿闻言，神色不变，说道：“郡王言重了。今皇上昏聩不明，奸相误国，天下百姓皆欲食其肉寝其皮。郡王为国除奸、为民除害，乃天下所望。怎能因人言而退缩？万万不可。”

安禄山见颜杲卿言辞恳切，心中的疑虑消散了几分。颜杲卿起身，满斟一杯酒，跪在安禄山面前，敬道：“郡王，杲卿有一事相求。”

安禄山微微一愣：“何事？”

颜杲卿说道：“杲卿有一弟一子，年岁已长，愿使二人随侍郡王左右，博取功名。不知郡王是否愿意提携？”

安禄山闻言大笑：“此事易耳。你二人若真有才华，本王定当重用。”

颜杲卿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谢过安禄山。他知道，这一步棋已经走出，接下来的路，将更加艰难且充满未知。但他心中无悔，因为他深知，为了常山、为了百姓、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他必须这么做。而安禄山，或许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但也会成为他最大的助力。这一切，都取决于他如何把握这场权力的游戏。

颜杲卿随即吩咐道：“唤青卿、月明进来，拜见郡王。”话音未落，颜青卿与颜月明已步入厅内，两人齐齐躬身行礼：“拜见郡王。”

安禄山大手一挥，豪气道：“免礼，两位贤侄不必拘礼。”

待颜青卿与颜月明退至一旁，安禄山的眼神中已透露出深思。他笑容可掬地对颜杲卿道：“皇上有旨意传来，命本王此次进讨奸相，沿途官吏，可视情况灵活处置。大人深明大义，忠心耿耿，本王代皇上加封大人为金紫光禄大夫，仍为常山太守，待奸相伏诛，再行升迁。”

颜杲卿闻言，心中一阵激动，忙跪倒在地，叩头谢恩。一旁的高尚见状，眉头紧锁，频频向安禄山使眼色，试图制止。然而安禄山却视若无睹，命人取来紫袍金带，亲自为颜杲卿披上。这紫袍金带，乃是安禄山在范阳私制，用以笼络人心。

酒宴散去后，高尚终于忍不住开口：“久闻杲卿性情刚直，忠义无双，今日欣然归顺，只怕其中有诈。”

安禄山闻言，自信地笑了：“杲卿本为范阳县一小小户曹，是我一手提拔，才得以担任本郡太守，他怎会诈我？再说，他已将一子一弟托付于我，若有诈意，他又岂会如此？”

高尚仍心有疑虑：“常山乃咽喉要地，今命杲卿仍任本官，若此人一旦心生异念，后果不堪设想，郡王不可大意。”

安禄山点了点头：“此事我已有计较。”

说罢，他召来大将钦凑、高邈二人，吩咐道：“你二人带一千精兵，赴井径关镇守。此关乃兵家必争之地，关系河北安危，你二人须小心把守。一旦朝廷有兵出此，只可坚守不可出战，速速报于我知，我自遣大军来救。”

二人领命而去。安禄山又补充道：“你二人名义上隶属杲卿管辖，实则需监视他的举动。如察觉有不轨之行，即可将其擒拿，送我处置。”二人应声而退。

华清宫中，一片寂静。唐明皇的美梦被无情地打破，他感到羞愤交加、惊恐不已。他急忙传旨召见百官入宫议事。百官朝拜完毕后，垂手站在班中。唐明皇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未语先叹：“朕以薄德承继大统，已历四十余年。自信万民安乐，天下太平。却不料安禄山竟背信弃义，起兵范阳，逼近朝廷。河北诸郡已大半沦陷于贼手。众卿有何良策可擒此贼以正国法？”

殿内一片死寂。唐明皇见无人奏对，心中越发焦急。他抬头望去，只见文官班首杨国忠正拈须微笑，与哭丧着脸的众文官形成鲜明对比。于是唐明皇屈尊问道：“右宰相泰然自若，想必已有良策？”

杨国忠闻言，微微一笑道：“安禄山谋反之事，早在臣意料之中。今日果然如此。然而皇上不必过虑，臣料此贼难成大器。少则十天，多则月余，安贼的首级定能传入朝中。”

唐明皇闻言，心中一阵惊喜。他见杨国忠说得神气活现、逼真无比，心中更是信服。于是唐明皇问道：“卿有何高见？”

“臣以为今范阳谋反者，只有安禄山一人。三镇将士不过为他所瞒哄，暂为其卖命。皇上只须遣两支队伍分赴河北、河东宣谕皇恩浩荡之意。众将士必然散去。安禄山孤掌难鸣，擒他又有何难？”

杨国忠这一番应急的高见，竟说得唐明皇愁眉顿展。他当即下令：“命金吾大将军程千里赴河东、云麾将军毕思琛赴河北各召募军士数万人统领附近郡县之众，共拒安禄山。”

程、毕二将领旨后，急忙奔赴各自防地。唐明皇见状心中稍安道：“一个小胡儿何足挂齿？”

杨国忠亦附和道：“皇上圣明。”

唐明皇闻言心中大悦，于是传旨百官齐归飞霜殿，命众舞女重起“霓裳羽衣舞”。一时间华清宫内乐声悠扬舞姿翩翩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繁华盛景。

然而好景不长。常山那边已传来捷报：安禄山已攻克常山，叛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常山百姓一片慌乱四处逃散。与此同时兴庆宫中的唐明皇也接到了紧急奏报：高秀严已破云中郡，挥兵进逼振武军城；安禄山大军势如破竹取了常山、赵郡、魏郡，已近邺郡城下，所向无敌。

唐明皇闻言怒不可遏将奏报狠狠地摔在案上。这时内侍匆匆来报：“启奏皇上安西节度使封常清求见。”

唐明皇闻言急忙道：“宣他进来。”

封常清步入大殿叩拜未毕，唐明皇已趋身下殿将其扶起道：“封爱卿可知禄山谋反之事？”

封常清道：“臣略有所闻，但不知详情。”

唐明皇叹了口气道：“朕识人不明致使小胡肆虐。沿途郡县又不能抵挡朕，十分忧虑，悔恨莫及。卿在军旅中多年当知兵势，卿以为前景如何？”

封常清沉思片刻道：“皇上不必忧虑。臣以为安贼虽领凶徒十余万骤然发难，但天下太平日久，吏民都不知征战之法。因此才使贼胡一时猖狂。然而事有逆顺，势有奇变。臣虽不才，愿走马赴东京，开府库，募骁勇，挥兵渡河与其争锋。料想屈指可数之日，即可取逆胡之首悬于朝门。”

唐明皇闻言大喜道：“爱卿一腔忠心，令朕叹服。朕命封爱卿为范阳、平卢二镇节度使率兵讨贼。”

封常清接旨后辞别唐明皇匆匆奔赴战场。

灵昌郡却是一片火海。房屋在熊熊燃烧，浓烟滚滚而上，遮天蔽日。大街上、小巷内、院落中、居室里，到处都是百姓的尸体。他们或被砍杀、或被烧死、或被冻僵在血水中。更有甚者，被劈作两半的婴儿挂在树上随风摇曳；一丝不挂的妇女腹大如鼓，僵死在土坑上或草堆中。

安禄山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肥胖的安禄山狞笑着，下令准军士快活一日。军士如鹰犬，如果不适时喂些肥肉，何人肯甘受驱使。民间的财帛、妇女，正是奖赏军士的最好“肥肉”。于是，一场惨无人性的兽行，便降落在灵昌的百姓身上。

安禄山被众人簇拥着，圆鼓鼓的大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便要策马入城。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由远而近，安禄山抬头看时，心中一惊，乃勒马等候。

安庆绪神色慌张，气喘吁吁。本来平素口吃，愈急愈说不出话来，眼睛用劲地眨了多时，全身使着劲儿，半天方挤出几句话：“儿刚才在城门口，看见一布告，上面写着我哥哥已被皇上老儿宰了，特来禀告父王。”

安禄山听说言，忙抢过安庆绪手中的布告。

布告写着：

逆胡安氏禄山，负天子大恩，矫传圣旨，欺哄、威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将士，公然反叛，兴兵南下，沿途残害百姓，罪恶累累，令人发指。我开无天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已将逆胡长子安庆宗正法，以儆叛贼，且诏天下兵马北讨，料不须多时，定平北叛，皇上谕天下军民，同仇敌忾，共灭贼众，有取得贼首安禄山首级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安禄山握了布告，张口瞪眼地看了三遍，突然一阵狂叫，发疯似地将布告撕得粉碎，继而双手用力捶胸，放声痛哭。众将着慌，急忙来劝。

“我有何罪，朝廷竟杀我爱子！”

安禄山说罢又痛哭，众人苦劝良久方止，口中犹恨不绝声。

正先锋崔乾佑，前来禀事：“城中降卒万余，已押出城来，请令定夺。”

安禄山咬牙切齿，嘴唇簌簌发抖，破着嗓子喊道：“军中正缺三牲祭我儿庆宗之灵，便将这些蛮子砍了，以充猪狗之数！”

崔乾佑稍一迟疑，孙孝哲捧剑向前，声色俱厉：“军令如山，违者当斩，我为监军，不敢不提醒将军。”

崔乾佑对孙孝哲的狐假虎威颇为反感，瞪了孙孝哲一眼，却不好发作，答应一声：“遵令！”

五千范阳精骑奉了崔乾佑密令，将万余降卒围了，猛听一声炮响，五千胡兵一齐呐喊，纵马直逼降卒，霎时刀光闪闪，血肉横飞，降卒手无寸铁，哭喊哀叫，四处乱窜。

胡兵见所剩无向，更便出歹毒手段，镣人时先割双耳，次割其鼻，再断其臂，后开其腹，降兵撕裂人心的惨叫声不止，胡兵开心地狂笑声不绝。

万余唐兵一齐毙命，再看地下，血流如川，深达半尺。

安禄山看着眼前的一切，兽性的报复心理得到了种种满足，他的脸上露出了狞笑，卫士将河南节度使张介然推到安禄山面前，张介然怒目圆睁，立而不跪，安禄山跳下马来，用马鞭点了张介然的心口，左手指了遍野横尸道。

安禄山说：“你如果不降，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张介然的愤、恨、痛、怒积聚在胸腔，他猛地挣脱了拘押他的军士，憋足力气用头直冲安禄山的大肚皮，安禄山不曾提防，直被撞出一丈开外，“咕咚”摔在地上。众军士一阵慌乱，齐上前擒住张介然，扶起在地上翻滚的安禄山，安禄山气急败坏，一迭声叫人把张介然剁为肉酱，张介然面色不改，从容就义。

安禄山大军行至丛林，随安庆宗在京的谋士刘骆谷哭拜车前：“大公子被诛杀后，荥义郡主也奉旨自尽。我扮作如这模样，潜出长安，逃到这里，幸喜得遇郡王。”

安禄山又伤悲了一回，抚慰数语，令他换了服饰，随军前行。

兵临荥阳，攻城之际，城上唐兵见胡兵凶猛，吓得魂飞魄散，手酥足软，急性虐疾发作似地颤抖不住，越抖越剧。突然，一声绝望的惨叫，一个军士把持不住，掉下城去，众军愈加胆寒，相聚成堆，不敢散开。众胡兵狂笑不止，气焰愈张。

安禄山入城，摆酒与众将贺功，且商议再图西取，忽探士来报：“封常清在洛阳募兵六万，一万留守洛阳，两万北去驻守河阳，自统三万大军，在前面虎牢关屯驻，企图阻我军进路。”

安禄山听说报，心生烦恼，将酒觞重重放下，眉头早结了疙瘩。

田乾真说：“封常清虽为名将，我料这次相遇，用不着忧虑。”

安禄山说：“为何不虑？”

田乾真说：“据方才探士报称，封常清这次来，没有带旧部，所统兵六万，大多新寡，如这之兵，纵然诸葛亮再生，也不能制胜。”

安禄山一怔，随即笑了说：“不错，乾真知道兵法哩。”

安禄山接着饮两觞酒，再生一虑，又问众人：“虎牢关地势险要，如果封常清据关不出，怎么办？”

刘骆谷说：“郡王不虑，我听说常清曾在唐帝夸下大言，他岂敢不战而守。我有一计，可一鼓夺取这关。”

唐军出关来战，两阵对圆，封常清金盔金甲，坐下枣红千里驹，手中浑铁点钢枪，出阵要安禄山答话。对阵门旗开处，安禄山在四员大将的簇拥下，乘马出得阵前，未待封常清开口，先拱手道。

安禄山说：“封节度使别来无恙。”

封常清怒指安禄山喝道：“天子待你，一片至诚，不料你竟谋反，你与猪狗差不多！今我奉旨，率大军前来征讨，你如果识时务，不如早下马受缚，我当在帝前保奏，或能免你一死，如再执迷不悟，大军到日，玉石俱焚，那时悔之晚矣！”

安禄山笑得前仰后合：“跛脚封二，我不过看往日面皮，与你说话，谁知你竟敢口出狂言，不自量力。我早晚将杀尽你手下草芥之兵，你也难免为我阶下囚，那时看你有何话说。”

骂罢，便令尹子奇出战。

尹子奇手托方天戟，骑一匹卷毛五花马，嗷嗷怪叫，直取封常清，封常清正要接战，猛听自家阵中，响起暴雷似一声怒吼。

雷万春说：“不劳节度使动手，看我擒拿这贼。”

话音未落，年纪三十许，目朗口阔，一脸青髯飘过胸前，胯下青龙马，掌中大砍刀，颇有神采，早飞出阵来，与尹子奇杀在一处。

雷万春出阵，来战尹子奇，刀戟相拼，各逞神威，尹子奇这杆方天戟，九九八十一式，神出鬼没，其中更有十二式“群蛇吞象法”，使出来后，只见一戟化作数十戟，银光道道，虚实难辨，武艺平庸者，便是一招也躲他不得，怎奈雷万春尽得关王刀法之妙，自有化解之法，二人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安禄山在阵上却看出了二人优劣，知再斗下去，尹子奇必然吃亏，他依刘骆谷之计，暗中将手中令旗挥动。只听说范阳军中，鼓声骤起，响如雷鸣，两万铁骑齐声呐喊，势如饿虎扑食，直陷唐阵。

封常清早已有备，将浑铁枪向上一指，唐军阵上，顿时响起一片梆子声，这乃放箭号令。封常清满望箭如飞蝗，让范阳军吃些苦头，不料这些新寡之众，这时软了手脚，却取不出箭，拉不开弓。看看胡兵逼近，发一声喊，一齐往回便跑。封常清弹压不住，只得随败军回奔。雷万春见势，虚晃一刀，弃了尹子奇，也败下阵来。

范阳铁骑早得安禄山密令，追杀甚急，唐兵败入关中不及三分之一。胡兵已扑上来，关上唐军见了，便要拉起吊桥，闭上城门。胡骑赶来，砍断吊桥绳索，涌入关中，唐兵立脚未稳，弃关向洛阳溃败，雷万春因在唐军殿后，因这被范阳兵裹住，未得进入虎牢关，他拼死杀出重围，落荒而走。

胡骑紧紧追赶封常清残众五十余里，封常清叫苦不迭，正危急间，恰遇偏将陆云率兵万人，自河阳前来助战，胡兵稍止。

封常清得以平安退至洛阳，河南尹达奚洵接入，问过战况，尖瘦的脸上顿无人色，支吾着回府去了。

封常清计点人马，仅存一万三千，忙分拨打点守城：“范阳大军已抵东城门外。”

封常清忙率众将登东城楼眺望，他遥见贼兵营寨，一望无际，回头再看城内富丽堂皇的洛阳皇宫，心情十分沉重。

陆云急急赶来，面有喜色：“启禀节度使，刚才得到人报，皇上用左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副元帅，监门将军边令诚公公为监军，统兵五万，号称天武军，屯于陕郡，距这三百三十里，节度使可速使人前去求救。”

封常清听说说高仙芝为帅，精神为之一振，当即写了书信，插上鸡毛，快马速送。

高仙芝得知洛阳危在旦夕，请求援助，问众将意下如何？

副帅说：“洛阳是中原门户，洛阳告急应马上派兵增援！”

高仙芝说：“不知监军意下如何？”

边令诚说：“万万不可派兵，封节度使雄才大略，自能退敌，陕郡兵马不得轻动。”

高仙芝说：“洛阳危机难道见死不救？”

高仙芝与监军边令诚争辩起来，边令诚恼怒：“我是监军，如果谁敢发兵，我将上本参劾。”

高仙芝怒气冲天，置其不顾高仙芝说：“我派兵，我负责。令王滔、李承光两员大将率一队兵马前往洛阳增援！”

王滔、李承光两员大将率一队兵马飞奔而去。

拂晓，古都洛阳。封常清沉声道：“安贼三日按兵不动，必有诡计，加强监视，不可懈怠。”

夜幕低垂，洛阳城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封常清刚合眼，急促的脚步声便打破了夜的宁静，卫士紧急来报：“封将军，胡兵已潜入城中！”卫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

洛阳城内，一片混乱。封常清闻讯，脸色骤变，猛地提起长戟，跃上战马。“速速退入宫城，准备防守！”他一声令下，随即率领亲兵退入宫城，严阵以待。

洛阳城门处，胡兵如潮水般涌来，将宫城团团围住。

“速速开门投降，否则我们便要放火烧宫！”胡兵高声喊道，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一时间，胡兵的呐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宫城内，封常清眉头紧锁，与左右商议对策。

偏将陆云一挺身而出，道：“封将军，叛军气焰嚣张，若不开门，他们必将放火烧宫。”

封常清无奈叹息：“事已至此，我们已非叛军敌手，唯有合力向洛阳西门突围。”

洛阳西门，一场生死较量即将上演。陆云一率先冲出，为大军开路。

安守忠挥舞长枪杀来，二人你来我往，战得难解难分。几个回合后，陆云一猛地一刀劈下，安守忠应声落马。

封常清趁机率领大军冲出洛阳宣曜门，向远方奔逃。

洛阳城内，胡兵肆意抢掠，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哀号声、打斗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与胡兵放荡不羁的笑声交织成一片恐怖的乐章。这座曾经繁华的东都，如今却沉沦在无尽的劫难之中。

原野之上，尘土飞扬，胡兵如狼似虎般杀来。

一群群市民惊慌失措，纷纷逃难。

一对父子在逃难途中失散，父亲倒在路边，气息奄奄。儿子跪在父亲身旁，泪流满面：“爸爸，你一定要挺住啊！”

父亲艰难地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好儿子，爸爸不行了。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为父亲报仇。记住，安禄山背叛国家，分裂国家，他是我们的死敌。国家不宁，百姓无法安居乐业；国家分裂，我们大家都会遭殃。”

儿子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爸爸，我一定记住你的话。国无宁日，民不聊生。我会永远铭记这份仇恨，为父亲、为国家报仇雪恨！”

父亲欣慰地笑了，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儿子悲痛欲绝，放声大哭：“爸爸……爸爸……”

安禄山所到之处，无不生灵涂炭。他肥胖的身躯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他狞笑着下令让军士们尽情享乐一日。在安禄山看来，民间的财帛与妇女正是奖赏军士的最好“肥肉”。于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兽行便在灵昌郡的百姓身上上演了。

随着叛军的逼近，尘土飞扬。一群群市民在惊恐与绝望中纷纷逃难。他们携家带口、拖儿带女，企图逃离这片战火纷飞的地狱。然而，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呢？或许是无尽的苦难与黑暗吧……

第十二章 东京沦陷悲歌起 子仪智谋固潼关

封常清低垂着头颅，那张因饥饿与疲惫而消瘦的脸庞，写满了羞愧与凄凉。东京的失守，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让他自责不已。

两位副将听闻封常清的言辞，面面相觑，满是惊愕。年过五旬的高仙芝，听完二人的禀报，内心焦急万分。尽管他那张丰满红润的脸庞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但内心的慌乱却难以掩饰。他迅速命人传唤封常清进见。

封常清拜于高仙芝面前，泣诉败状：“胡兵从四面八方围来，气势汹汹，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陆云一说：“是呀，胡兵训练有素，不可抵挡。”

边令诚沉不住气，他的腿下自觉地微微抖动着，斯文的脸变得蜡黄，连连说道：“我只五万兵马，而且多数是新兵，何能敌范阳虎狼之师，眼看性命难保，副元帅早拿主意。”

高仙芝说：“作为将帅，贵在临危不乱。”

边令诚心中生恨，面上充血，如坐针毡。

“各位将士，如何退敌？”高仙芝遂与众将商议迎敌之策。

陆云一说：“胡兵来势凶猛，不可正面迎敌，应避其锋芒！”

何路玉说：“胡兵来势虽猛，但他们不得人心，是纸老虎，我们不能放过敌人！”

众将或言战者，或言守者，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正议间，探马来报：“贼兵离陕郡只有百里了，明日午时可达城下。”

边令诚恐惧，这时顾不得面皮，说道：“大势所趋，如果不走，恐难生还，还是暂避贼锋，早走为上。”

高仙芝见他屡屡怠慢军心，不由生怒，喝道：“作为将士，身系国家安危‘如今大敌当前，应奋勇杀敌，报效国家，既使身亡，又有何妨！怎么能避死而逃。”

边令诚满面羞愧，却不敢再说。

“封将军有何高见？”高仙芝问道。

封常清锁了双眉，沉吟良久：“依败将之见，当今之计，莫不如舍弃陕郡，退保潼关。”

高仙芝惊诧地盯着封常清，急于听个究竟。

“我说避贼，不是贪生怕死，”封常清说，“我连日与贼兵血战，知贼兵底细。那大腹儿谋逆多年，兵马训练有素，连日来收河北，取陈留，夺荥阳，入东京，未曾受大挫，贼势愈加嚣张。而我军多年未经战事，且兵多新募，如果据这无险守陕郡，与贼较量，想胜也难；然而我军如果败，贼兵必进取潼关，潼关无重兵把守，一旦失去，入长安的门户敞开，京城危在旦夕！因这以败将之见，从大局计议，不如弃陕郡，守潼关，保京师万全，再图收复河洛，请副元帅三思。”

高仙芝恍然醒悟，连连点头说：“退守潼关也有道理，然而擅自丢弃数百里，如果皇上降罪，如何是好。不如派人急速请旨定夺。”

封常清说：“事在燃眉，如何等得？常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副元帅何必迟疑。”

高仙芝仍在踌躇。边令诚见是机会，赶紧说：“皇上面前，我们大家承担，敢保无事，就请副元帅决断。”

高仙芝说：“好吧，传令三军，即日起程，退守潼关。”

众将分头准备，高仙芝问封常清：“节度使将何去何从？”

封常清说：“想去京城，面见皇上请罪。”

高仙芝说：“事已如这，节度使却不如留我军中，共守潼关，更可将功折罪，同时一面上表，奏明皇上，候旨再定行止，不知节度使意下如何？”

封常清说：“丧师辱国，常清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我想急切入京，目的是想将贼势奏于皇上，请万岁不得小视胡兵，也并不想为自己分辩，今副元帅既然相留，常清就依从副元帅，暂留军中。”

高仙芝说：“我正忧人单势孤，有疑难事无人商榷，今节度使肯留，我就心安了。”

二人议罢，高仙芝自去处置军事，封常清乃作了表文，遣人驰送京师。

高仙芝大军离了陕郡，大队人马本来调度得井然有序。不料路途之上，诸军听说听范阳兵追赶甚急，心中发毛。

“弟兄们，胡兵来势凶猛，我们不能白白送命！”

“是呀，三十六计，走为上！”

兵士们一起哄，丢盔卸甲，狼狈回走，不成队伍，更有众军争路，车马践踏，死者众多。

高仙芝约束不住，愧愤而叹，乱哄哄的直到潼关。

退守潼关后，高仙芝迅速整顿军马，抢修城池，增添守城器具，以备不时之需。而潼关之下，崔乾佑、安守忠两位胡将已率领范阳大军漫山遍野地杀了过来。潼关外，旌旗招展，刀枪林立，彰显着守军的严阵以待。

崔乾佑与安守忠两位将领，已引领范阳铁骑，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漫山遍野，尘土飞扬，直逼潼关。

二人趾高气扬，抵达潼关之下，只见关上旗帜零乱，守关的军士面露怯色，身体微微颤抖。二人相视一笑，满是轻蔑。

崔乾佑冷笑道：“看来，这些官兵已被我们吓破了胆，此地又与荥阳无异，我们可一鼓作气，夺下此关，在关内休整。”他随即命令手下擂鼓吹号，以壮声势。众军士架起云梯，准备蜂拥而上。

然而，就在这时，关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梆子声，紧接着，数千名弓弩手如鬼魅般出现，箭矢如雨，倾泻而下。攻关的胡兵瞬间死伤过半，哀鸿遍野。

崔乾佑与安守忠大惊失色，意识到潼关有备，急忙下令撤退。然而，就在这时，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在耳边炸响，关门大开，吊桥轰然放下。

高仙芝身骑白马，手持金刀，左有李承光，右有王滔，如同天降神兵，杀出关来。崔乾佑与安守忠哪里抵挡得住，只能溃逃。跑得慢的，早已被官兵追上，命丧黄泉。

正当胡兵溃逃之际，田乾真奉安禄山之命，率领五千人马前来接应。然而，这正中高仙芝之计，双方混战一场，最终各自鸣金收兵。

崔乾佑、安守忠与田乾真三将，退兵三十里，清点人马。安守忠悲痛地报告：“崔将军，我部死伤惨重，已达六千余众。”崔乾佑长叹一声：“损失如此之大，高仙芝果然不可小觑。”

安禄山亲自率领大军赶到。三人入见，详细禀报了战败的经过。安禄山怒不可遏：“你们竟敢轻视高仙芝，害我损失惨重，颜面尽失！”

安禄山随即下令将二人各打四十军棍，以正军法，并厚赏田乾真。

夜幕降临，潼关外，旗甲鲜明，刀枪林立，与白日里的零乱截然不同。拂晓时分，范阳兵再次来到关前，望着那坚固的关隘，安禄山不禁感叹道：“高仙芝，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他随即命令崔乾佑率众至关前讨战。

崔乾佑领命而去，来到关前，大声叫骂。然而，关内却是一片寂静，毫无动静。安禄山焦急地等待着，却只见崔乾佑一次次无功而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下令收兵。

然而，就在兵马刚退之际，只听后面鼓角齐鸣，王滔挥舞着竹节钢鞭，率领一支人马从关上杀了下来。安禄山急忙下令回身迎战，然而唐军却早已退去。他气得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

安禄山深知，这样长期相持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他焦急地在大帐内踱来踱去，思考着对策。这时，严庄与高尚二人走了进来，严庄抢先说道：“郡王，这潼关地势险要，又有高仙芝与封常清二人把守，强取不易。我们不如暂且退去，乘诸郡慌乱之际，调兵遣将，先取齐、鲁之地，再收江北诸城，在中原站稳脚跟，然后再图西京。”

安禄山微微点头，觉得此言有理。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发出了一声忧郁的长叹：“高仙芝与封常清不死，这潼关又怎能得到！”

大帐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这时，高尚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郡王不必忧虑，我料想我军退后，这潼关必有内乱。高仙芝与封常清的性命，不一定能保得住。”

严庄闻言，眼睛一亮：“此言有理，我们不如马上退兵。”

安禄山当机立断：“好！传令拔寨起行！”

潼关之上，高仙芝正在巡关。突然，一名卫士匆匆跑来报告：“高元帅，安贼昨夜已经逃遁！”

高仙芝冷笑一声：“哼，想逃？没那么容易！传令下去，加紧防守，不可有丝毫懈怠！”

而在灵武的宿营地内，郭子仪正在巡视。一名信使匆匆赶来报告：“郭将军，胡兵几次攻打潼关都未能得逞，昨夜已经溜走！”

郭子仪闻言，眉头紧锁：“潼关是我西京长安的重要关口，保住潼关就保住了西京。安禄山悄然溜走，恐怕有其它阴谋。”

信使点头表示赞同：“郭将军说得对，潼关如此重要，胡兵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郭子仪深知潼关是西京长安的重要门户，保住潼关就等于保住了西京。因此，他怀疑安禄山此次撤退必有阴谋。于是，他嘱咐信使加强监视潼关的情况，并转告高元帅，潼关只能死守，绝不能轻易出关。

郭子仪沉吟片刻：“要加强监视，并请转告高元帅，潼关只能死守，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关。我们要以逸待劳，等待时机。”

信使领命而去。而郭子仪则继续巡视着营地，心中暗自盘算着应对之策。他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洛阳古城，风云际会。安禄山，这位曾经的闲厩使，如今暂栖身于昔日闲厩使府改造的王府内，与心腹高尚密谋大计。烛光摇曳，两人的身影在墙上拉长，交织出一幅权谋的画卷。

“近日，我已遣密使飞鸽传书至陈留，命李庭望挥师东进，收复齐鲁之地；同时，调遣都虞侯安守忠与行军司马张孝忠，率精兵一万五千，南下颍川郡；另遣判官田承嗣与游击将军能元皓，同样兵力，西取南阳郡。兵马已动，只待佳音。”高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安禄山的心上。

安禄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野心与期待：“好，我们就静待四方捷报频传。”

安禄山在东京的繁华中踱步，肥胖的身躯似乎承载着无尽的欲望。他的影子，在洛阳宫的每一块砖石上留下印记。内侍趋步上前，低语道：“郡王，洛阳已稳，何不借此良机，加冕称帝，受百官朝拜，享尽人间尊荣？”

安禄山目光深邃，似在权衡利弊：“此事我亦有所考虑，但百官之心，难以揣测。”

内侍狡黠一笑：“郡王勿忧，我有一计，可试百官之心。”

安禄山微微颔首：“依计行事。”

不久，洛阳大殿之上，内侍精心挑选了一批御用珍宝，以及十位如花似玉、年方二八的宫女，浩浩荡荡送至王府。安禄山端坐其上，接受着宫女的跪拜与祝福：“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禄山轻轻抬手：“平身。”言罢，宫女们纷纷起身，环绕在他身旁，娇笑声中，尽显妩媚。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虚假的繁华之中。洛阳帐内，太仆严庄、谋士张通儒、降官达奚洵、将军孙孝哲四人围坐，严庄率先开口：“洛阳已定，我们当拥立郡王登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齐声应和：“臣等愿往。”

张通儒随即前往高尚府邸，欲探其口风。两人对坐，张通儒直言不讳：“高尚兄，有将士欲拥立郡王登基，未知兄意如何？”

高尚闻言，眉头紧锁，连连摇头：“如今天下未定，半壁江山尚存争议，若急于称帝，恐失民心。待两京皆定，再议此事不迟。”

消息传至安禄山耳中，他与张通儒的对话充满了火药味；“张通儒，你说大批将士拥戴我登基，只是高尚为何持反对意见？”

安禄山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通儒小心翼翼地回答：“高尚认为，时机尚未成熟，应先取两京。”

安禄山冷笑：“两京？潼关如铁壁铜墙，何时能破？我们不能等，必须行动。”

然而，在睢阳的一隅，张通晤与杨朝宗却将安禄山的野心抛诸脑后。他们闯入民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女青年张玉梅，在这场浩劫中失去了所有，被掳至军中，遭受了难以言喻的屈辱。

张玉梅的父亲张孝君，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泪如雨下：“强盗，你们还我女儿！”他的呼喊，在睢阳的夜空回荡，却无人回应。

睢阳的军帐内，张通晤与杨朝宗正肆意享受着他们的“战利品”，张玉梅的绝望与痛苦，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游戏。

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一场关于权力、欲望与人性的风暴，正悄然席卷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杨国忠神色凝重地对虢国夫人说道：“妹妹，有风声传来，太子私下里曾言，天下之乱，皆因贵妃对安禄山的过分宠信，矛头直指贵妃。试想，若太子他日登基，我等恐难逃其责。”

虢国夫人闻言，秀眉紧蹙：“事态竟已如此严峻？难道我们束手无策了吗？”

杨国忠轻叹一声：“目前，最关键的是要阻止皇上亲征，如此太子便无法监国，此事或许能就此作罢。只是，我曾多次劝阻皇上，他却置若罔闻。”

虢国夫人思索片刻，道：“或许，我们可以请贵妃出面劝阻皇上，或许还能挽回局面。”

杨国忠点头赞同，却又面露难色：“我入宫多有不便，此事还需妹妹费心。”

虢国夫人毅然决然：“好，此事就交由我来处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这就去联络其他姐妹，一同进宫面见贵妃。”

后宫之中，杨贵妃得知唐明皇欲亲征的消息，心中郁郁寡欢。此时，三位姐姐联袂而至。

虢国夫人打趣道：“贵妃妹妹，皇上要亲征，你还能这般悠闲吗？”

杨贵妃苦笑：“我又有何良策呢？”

虢国夫人神色郑重：“妹妹，你可要想清楚。皇上一旦出征，太子便会监国，到那时，我们该如何自处？”

杨贵妃闻言，美眸圆睁，神色坚定：“姐姐放心，我自有办法劝皇上收回成命，决不让李亨如愿以偿。”

虢国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全靠妹妹了。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告辞了。”

夜幕降临，内宫深处。贵妃款步而来，明皇见状，见她泪流满面，眼中满是幽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柔情，连忙好言安慰，亲手为她拭去泪水。

贵妃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她紧紧依偎在明皇怀中，身体微微颤抖。明皇心疼不已，百般温柔地抚慰着她，让她道出心中委屈。

“臣妾听说皇上要亲临战场，想到那刀光剑影、箭如雨下的场景，臣妾怎能不忧心忡忡？”杨贵妃抽噎着说道。

“朕此去必胜，凯旋之日指日可待，爱妃莫要太过悲伤。”明皇柔声安慰道。

贵妃猛然挣脱明皇的怀抱，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声音中带着悲戚与决绝：“皇上乃万乘之尊，怎可轻身犯险？胜了固然彰显君威，但万一有个不测，天下又将如何安稳？望皇上三思。臣妾虽是女流之辈，但一日不见皇上，便茶饭不思。皇上若远离臣妾，无异于要了臣妾的命。若皇上定要亲征，臣妾便死在皇上面前，以报皇上宠爱之恩。”

明皇听得心碎不已，一把将贵妃紧紧抱住：“爱妃，切勿如此说。你如此深情，让朕心中酸楚。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见明皇态度有所松动，杨贵妃渐渐止住了泪水。宫女端上清水，为她洗净脸庞，重新敷上脂粉。

贵妃在枕上撒娇做痴，只不许明皇出征，又说些两晋、南北朝时君王被擒受辱之事，以惊明皇。明皇为贵妃舍情所动，也有心改变主意。

杨国忠在大殿上竭力阻止皇上亲征，李亨极为不满：“好一个杨国忠，竞然公开与我作对。”

韦见素说：“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李亨说：“哦？”

韦见素说：“恕老臣直言，国忠竭尽全力想控制天下，皇上一旦亲征，太子监国，他的阴谋诡计不就破产了吗？”

李亨说：“原来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韦见素说：“据老臣掌握的情报，国忠已动员贵妃说服皇上放弃亲征，太子不如将计就计，主动请辞监国。”

明皇方用过早膳，太子李亨便来求见。

 “父皇，如今胡兵到处横行，天下安稳系于皇上一身，因此儿臣特请辞监国，望皇上善保龙体，不可亲征。”

 “难得儿臣一片忠心，朕允许太子的请辞，传旨收回亲征之诏。”

太子木然的脸勉强作笑，心实悻悻，垂头丧气的回宫去了。

内侍小心翼翼地来奏：“东征天武军监军边令诚大人，自潼关回京见驾，正在宫外候旨。”

明皇说：“宣他进来。”

边令诚扣见皇上，说“奴才无能，负皇上重托，不能匡正高副元帅的过错，致使王师不战而退，将数百里山河，拱手让给叛贼，军威丧尽，黎民遭难。臣为监军，不能辞责，虽万死犹轻。”

说罢放声大哭。

明皇说：“边大人不必忧伤，慢慢说来。”

边令诚说：“奴才与高副元帅屯兵于陕，兵精粮足，朝夕将挥兵向东。不料封节度使从东京败归，身边军士不过数十，金银细软却有五车，高、封二人相见，本属旧好，瞒着臣，自入室密议。臣放心不下，着人窃听，只听说封常清说到皇上。”

“哦？”明皇一怔。

“常清说皇上荒诞酒色，亲近小人，对战功卓著的大将不肯重用，实为无道昏君，却不如放胡兵进来，吓他一吓，那时他方知看重我辈。仙芝初时不悟，半晌才说，‘你说的虽是，然而退兵，皇上怪罪下来，如何是好。’说至这，二人声音愈低，却听不清议论何事。不一会，高仙芝召众将士入中军厅议事，常清说胡兵精锐，势不可挡，众将惊讶。高仙芝趁机传令退守潼关。是时臣极力劝说仙芝，仙芝不听，反骂臣一阉竖，何懂军事，就这样，不曾见胡骑一人，便失地数百里，老奴曾感痛心，背后里下泪几次。”

边令诚诬陷封常清和高仙芝，激起了明皇愤怒：“二人怨朕，原来如此纵敌，怪不得贼兵长驱直入，二人到潼关后，又是如何？”

“老奴这次回京，正是要密奏这事。高、封二将到潼关后，整日饮酒作乐，全不以守关为念。又克扣军粮，截留朝廷赐物，众势必危及京师，因这托事还朝，奏于万岁，望万岁早以为计。”

明皇气得浑身乱颤，当下传旨：“遣使去潼关，将二将押解回京，交御史台严办。”

边令诚说：“高、封二将，皆万人敌，又手握重兵，事急必反，他如连结胡贼，共犯朝廷，何人能敌！皇上三思。”

明皇觉得有理，反问边令诚主意：“臣有什么好主意？”

边令诚因这作沉思状，良久奏道：“老奴倒有一计，可除二人。”

明皇说：“奏来。”

边令诚说：“皇上付臣密旨两道，臣回潼关后，乘其不备，分头宣旨斩了，万无一失。”

天空阴沉沉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

潼关，高仙芝对这闷人的天气并无暇顾及，他知道恶战还在后边，正在加紧操练兵马，他令封常清代为巡关，自在教场来回奔走。

封常清从关上下来，忽有人前来相召。

内侍说：“封将军，监军边大人从朝中回来，现在馆驿中，请封常清速去接旨。”

常清不疑，随来人至驿前下马，步入驿中。

不料两厢抢出众多军士，将封常清绑了，径直快马押送西街刑场。

刑场众多兵马，戒备森严，边令诚面南高坐：“封常清擅自决策，贻误战机，就地斩首。”

边令诚宣圣旨毕，问道：“封常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封常清慨然道：“我轻视胡贼，至有这大败，本想挺身敌刀剑之下，死于军前，然而恐长逆胡之威，挫王师之势，胡偷生至此，今皇上明旨斩我于刑场，以戒各将，常清死有何憾。我死之后，别无所托，唯有一表，现存我居室书案之上，想上达皇上，便请大人代呈。”

边令诚微微颔首。

封常清面西而拜，遥辞天子，然后引颈受刑事，观者莫不叹息。

封常清既死，边令诚命人将尸体置于草席之上，放于一侧。且使人往报高仙芝，高仙芝大惊，飞马而来，伏尸大哭。哭毕起身，却见数十名刀斧手挺利刃逼于己侧。

边令诚说：“高元帅接旨。”

“高仙芝在。”

高仙芝跪下接旨，边令诚说：“高仙芝身为元帅，克扣军粮，截减赏赐。”

刀斧手想上前擒拿，高仙芝怒目大喝道：“我为大将，还怕死么！”

边令诚忙喝住刀斧手，排列在刑场周围的军士，听说说要斩副元帅，十分惊愕，不约而同，围上前来。边令诚知高仙芝素得人心，今见众情溢愤，恐刑场哗变，又怕高仙芝冲动之下，动起手来，有谁能敌。

“慢。”

边令诚苦着脸、摊着手，无可奈何地对高仙芝道：“不知皇上所听何人之言，十分恼怒，发下这旨。令诚曾劝谏皇上，不料皇上愈怒，反指令诚道‘先斩仙芝。再议你罪。’令诚无计，只好遵旨回关，不得已而行上命，望元帅恕罪。”

高仙芝说：“我与足下同领兵御敌，今一为监斩，一为死囚，事情自然明白，足下何必解释。”

边令诚不禁脸上发烧，无言以对。

高仙芝说：“说我不战而退，罪当斩首，我不辞死。但说我克扣军粮，截减赏赐，则是诬陷，上有天，下有地，军士皆在，足下心中也明，为何这么忍心！”

边令诚支支吾吾，十分狼狈。

高仙芝复呼四下军士道：“我于京中引你们出军，衣食不足，装束不全，这是事实，仙芝也与众同甘苦，大家有目共睹。”

众军听着这痛切的话语，看着高仙芝身上穿着带着补丁的旧绸征袍，想着高仙芝每餐与众同进，热泪早已噙在眼里。

高仙芝说：“本想破贼之后，与大家同乐，不料贼势猖狂，从长远计，退守潼关，并不是畏敌。今有诬我贪占事，众人心中自明，我如果有这事，你们即说是实，我如果实无这事，你们当说冤枉。”

高仙芝话音刚落，刑场上如火山爆发，颤抖着的“冤枉”二字直冲去霄，震得大地微微而动。

边令诚如死灰不由自主地筛起糠来，高仙芝转过脸来，从容中透着鄙视。

高仙芝说：“众人既知我冤枉，我死而瞑目了，即请足下行刑！我死之后，望足下以国事为重，善保这关，莫使胡马蹂躏关中。”

边令诚连连点头，偷偷地给他一个亲随施了个眼色，那亲随会意，趋至高仙芝身后，猛地举起鬼头刀，只见寒光一闪，高仙芝身首分离。

冷风骤然加剧，卷起地上的万千朵雪花，形成一个飞速旋转的螺旋，扶摇直上九霄，风声呜呜，为高仙芝鸣不平，天地间愈显得阴沉、昏暗。

边令诚瞬间松了口气，可是随即又惊直了眼，众军士莫不切齿，莫不下泪，莫不用喷着火的眼睛瞪着他，边令诚心中惊惧，不敢在刑场停留，急带了从人，溜回府衙。

边令诚回到府衙，插了一把汗，当众传旨：“命李承光、王滔二将，暂摄潼关军事，王滔泣请代收高、封二人之尸。”

安禄山得知高、封二将被斩的消息后大喜过望，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立即下令发大军连夜西进誓要拿下潼关以报东京之仇。

第十三章 禄山篡位大封爵 忠臣携手卫家国

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大明宫内，明皇端坐龙椅，神色凝重地召见着满朝文武。大殿之内，气氛压抑，每位官员都深知此次朝议的分量——洛阳，这座昔日的繁华都城，如今已落入叛军之手。

明皇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洛阳失陷，朕心忧虑，各位爱卿有何良策，可解此危局？”话语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韦见素，这位一向以稳重著称的老臣，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皇上，微臣有一人举荐，或可力挽狂澜。”

明皇目光一亮，急切道：“速速道来。”

韦见素沉声道：“塑方节度使郭子仪，多年来镇守边关，以国家安危为己任，日日练兵不辍。胡兵屡犯灵武，皆被郭子仪率军击退，其忠心与能力，可见一斑。”

明皇闻言，不禁拍案而起：“如此忠勇之臣，韦爱卿为何不早日举荐？”

韦见素面露愧色：“皇上息怒，微臣也是近日方得此消息。”

明皇略一思，随即下令：“即刻任命郭子仪为卫尉卿，兼任灵武郡太守及朔方镇节度使，统率大军，收复失地！”

郭子仪闻讯，出列跪拜，声音坚定：“谢皇上隆恩，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灵武，广袤的原野操练场上，郭子仪身着铠甲，英姿勃发，正巡视着整装待发的士兵。其子郭晞在一旁，面带不满，低声抱怨：“父亲，时至今日，皇上才想起我等。”

郭子仪回首，目光如炬：“晞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作为将士，保卫家国是我们的天职，无需抱怨，即刻出征！”

黄河河套地区，朔方军旌旗猎猎，郭子仪率大军浩浩荡荡而出，直指叛军腹地。内蒙古托克托的野外，两军对峙，战鼓雷动，郭子仪亲率精锐，与叛军展开激战。一番拼杀后，振武军的安禄山叛军被击溃，郭子仪部缴获大量军资，斩敌数百，首战告捷，士气大振。

随后，郭子仪率军继续东进，克静边军，与叛将周万顷大战于山西右玉。战场上，周万顷被俘，跪地求饶：“郭将军，念我一时糊涂，请刀下留情。”郭子仪面色铁青，正义凛然：“尔等背叛朝廷，荼毒百姓，天理难容，斩！”随着一声令下，周万顷人头落地，其余叛军尽皆投降。

山西朔县，郭子仪军中议事，地图铺展，战略布局一目了然。他沉声道：“我军连战连捷，士气高昂。下一步，我们将乘胜追击，东进南下，攻击高秀岩叛军，攻克马邑、云中，迅速向井陉推进，与友军会合，共击叛军。”

副帅点头赞同：“郭将军所言极是，唯有乘胜追击，方能减轻潼关压力。”

河曲之战，郭子仪与高秀岩对阵，两军对峙，气氛紧张。郭子仪怒喝：“高秀岩，你身为唐将，食君之禄，却背君之事，还不速速投降！”高秀岩冷笑回应，拒绝投降。最终，大将李昕出马，几个回合便将高秀岩斩于马下。

河北常山，太守颜杲卿与平原太守颜真卿兄弟正在商议大计。颜真卿兴奋地说：“郭子仪连战连捷，收复失地，真乃国之大幸！”

颜杲卿点头，分析道：“郭子仪不仅解除了叛军对太原北面的威胁，还能南下抄叛军后路，战略意义非凡。”

颜真卿感慨：“长安之乱，教训深刻。朝廷初时对叛军认识不足，直至安禄山兵临潼关，才如梦初醒。幸得郭子仪及时出马，局势才得以扭转。”

颜杲卿道：“郭子仪为我们开了个好头，接下来，我们亦需有所作为。欲收复河北，需先除井陉口叛将，开通太原至河北之路。”颜真卿点头赞同，并提出深沟高垒、坚守待援之策。

陵太守府内，张献诚听闻郭子仪大军已至，心生怯意。内侍传来颜杲卿口信，言其部队不堪一击，张献诚更是心惊胆战，最终决定弃城而逃。

这一连串的胜利与布局，不仅振奋了唐军的士气，也让长安城内的百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郭子仪的英勇与智慧，成为了这场平叛战争中最为耀眼的明星，引领着唐军一步步走向胜利。而颜杲卿与颜真卿兄弟，也在河北地区积极筹备，准备与郭子仪里应外合，共同抗击叛军，为恢复大唐的辉煌而努力。

天宝十五年，新春伊始，万象更新。然而，在东京洛阳的深宫内，却上演了一场震惊天下的闹剧。安禄山，这位昔日的边疆悍将，竟在此时此地，黄袍加身，自封为大燕皇帝，年号圣武。他坐在龙椅上，接受着百官的朝贺，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安禄山在东京洛阳宫内，正式登基，受百官朝贺：“祝燕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安禄山登基后，次子安庆绪封为晋王，三子安庆恩封为郑王；张通儒被任命为右相，达奚洵为左相，严庄担任尚书令，高尚则出任御史大夫。此外，他还封史思明为范阳、平卢节度使，总督河北兵马；李庭望为河南节度使，高秀严为河东节度使，崔乾佑则被封为平西大将军。

高尚向安禄山道建议，趁势一统江山，今潼关空虚，可遣将速取，如果失这良机，实在可惜。”

内侍来报：“唐帝用西平郡王哥舒翰为副帅，来守潼关。”

高尚听说奏报，未免嗟叹。

安禄山一怔说：“哥舒翰虽然中风半瘫，然而他久经战阵，胸多韬略，用他为将，潼关未必好取呀！”

安禄山与群臣商议对策，严庄道：“郭子仪出兵，大败高秀严部，将他困于云州孤城之中，旦夕将破，高秀严惊慌，急遣使求救。臣认为史思明在邺郡屯扎，手下兵多将广，可命其去救高秀严。”

安禄山说：“也好。”

使者未发，又有人来奏：“范阳左兵马使向润容遣使来见皇上，说有紧急机密事奏报。”

安禄山说：“宣他进来。”

刘玉介绍，河北二十郡，已有十七郡归唐去了，为首的乃是常山郡太守颜杲卿和平原郡太守颜真卿。

安禄山脸上早现出惊恐的神色。

刘玉说：“不但十七郡，就是幽州也不敢保证。”

“为什么？”安禄山急切地问道。

“常山郡太守颜杲卿假作归顺，暗中伺机起事。”刘玉回答说，“正值颜杲卿堂兄，平原郡太守颜真卿送来密信。他已联合平原附近六郡，树起了大唐旗号，且斩了派住平原的使者段子光，颜杲卿早日在常山动手，约杲卿与长史袁履谦商议，使人持了假造的燕王圣旨，将留驻井径关的大将高邈、蒋钦凑骗入常山，用药酒毒死，又使人分赴河北诸郡，责以大义，相约共拒燕王。有十一郡回书响应，加上颜真卿六郡，计有十七郡，颜杲卿又知汝州郏城入马燧，沉勇多智，武艺超群，曾在幽州为将，与范阳节度副使贾循颇善，遂托病辞官，隐居恒山。颜杲卿乃亲往想请，诉以心腹事，请马燧入幽州说贾循归唐。马燧慨然应之，连夜赶往幽州。贾循为马燧之言所动，以幽州归唐之心。

安禄山说：“马燧与贾循所议之事，料得十分机密，卿等何以得知？”

刘玉说：“说来有趣，倒是贾循的一个爱妾，肯与咱报信。”

安禄山说：“哦，仔细说来。”

刘玉说：“贾循虽想反燕，马燧又不时催促，然而也顾虑一旦事败，大祸临身，因这这迟迟疑疑，拖延时日。一日晚回府，却奔新纳的爱妾滢玉居处，这滢玉年方二八，生得千媚百娇，又善讨人喜欢，颇得贾循喜爱。当日见贾循神情恍惚，便问有何心事，贾循共饮，席间施展手段，勾引得贾循性发，便将滢玉搂了，想要亲近一番，却不料滢玉泪下如珠，分外委曲，贾循想问究竟。滢玉垂首说，妾一身系于大人，谁知大人全不以妾为念，有话瞒过小妾，因此伤感。说着抱了贾循脖项，呜咽起来。贾循又怜又爱，把持不住，便将马燧所议之事述主一遍，且嘱滢玉万不可对他人说起。”

安禄山说：“说什么？”

刘玉说：“那滢玉说，妾虽不才，当知夫唱妇和，夫贵妻荣的道理，大人放心就是。当晚极力奉承贾循，老夫少妇好不亲热，次日，滢玉托称上庙进香，暗中写了书信，尽言这事，乘机着心腹婢女送入左兵马使向润容府中。”

安禄山说：“原来如此，命史思明人马先定河北，再救云中，只是幽州乃是龙兴之地，燕朝根本，万一不测，天下震动，须有万全之计。”

严庄说：“是呀，幽州切不可失。”

安禄山说：“宣李猪儿回幽州。将颜春卿、颜月明各剁去两个手指，下到死囚牢中。”

李猪儿带了四个武艺出众的随从，扮作客商，快马加鞭，在冰冻的大地上驰骋，火速来到范阳。诡密地趋入左兵马使向润容府中，出示了安禄山圣旨，向润容依计，暗中使人将韩朝阳召来。

李猪儿说：“多亏先生大媒，将孙小姐送至贾循处，得以预知贾循作乱之谋，这功非小。如今还要仰仗大力，将贾循首级取来。”

说罢取出安禄山写给韩阳的亲笔书信，韩朝阳见信中许以侯爵，本来细眯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三人又紧张而详细地商议一番，如这这么安排了。

贾循这时正与马燧在书房中谈论，听说韩朝阳来，便要马燧暂避，召韩朝阳入见。

二人落座，寒暄数语，贾循早见韩朝阳闷闷不乐，间有轻微的唉声，分明是满腹心事，便问所以，韩朝阳正等着这回，应声道：“学生有桩生心事，想借贾公威名，只是不好启齿。”

贾循说：“先生有话快说，老夫当尽力相助。”

韩朝阳长叹一声：“学生无才无勇，寄食范阳，近日颇受人轻慢，学生百思无计，大胆告求老将军，闲暇时能至学生草舍少坐，以壮朝阳颜面，他人自当刮目相待，不知老将军肯赏脸否？”

贾循说：“这有何难，先生请回，老夫随后便到府上饮茶。”

韩朝阳因这作受宠如果惊的样子，陪着笑，点着头，语无伦次地千恩万谢，告辞而去。

云州城外，郭子仪正率军与高秀严部激战。他指挥若定，英勇无畏，最终大败敌军，将高秀严困在了云州孤城之中。

高秀严眼看城池即将被破，心中惊恐万分。他急忙派遣使者向安禄山求救。然而，此时的安禄山却无暇顾及他的生死。他正在洛阳宫中，享受着称帝后的欢愉。

远在长安的唐玄宗，得知安禄山称帝的消息后，勃然大怒。他立刻命令郭子仪火速进京，共商对策。郭子仪接到命令后，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启程前往长安。

临行前，郭子仪唤右武锋使仆固怀听令：“我奉旨进京。立即要去，便请将军代我暂掌牌印，总摄众军。”

仆固怀恩说：“是。”

郭子仪又悄声道：“我这次退兵，实是用计，云中北面百里处，有一座铁峰山，山上有一好汉，姓张名奉璋，聚有数百人马，都是被高秀严贼兵逼上山去的，内中多有云中人。我已使将军温儒雅与他们约定，我军退后，他便密遣当地，潜入云中城内，充当内应。你要等候他的消息，约定日期，便可回兵再取云中。”

怀恩点头答应，郭子仪又命别将公孙琼严听令：“你速回灵武，见朔方留后杜鸿渐，传我将令，速募集三万兵马，赶到马邑会合，听候调用。”

“是！”

琼严取了令箭兵符。

郭子仪说：“各位将士，告辞了！”

怀恩说：“将军，一路多保重。”

 初春的天气微微有暖意，郭子仪入京后，来不及歇息，急至兴庆宫前求见，明皇正焦急地等待着，颇有几分“求贤如渴”的模样。

 郭子仪参拜，明皇连忙赐座，动听的赞赏、抚慰的词滔滔而出，竟使得郭子仪谦谢不迭。

明皇话锋一转，急不可耐地摊开了心中的疑难：“今安贼悖逆，僭号称帝，兵锋直逼潼关，朕连日来与群臣说胡兵精锐，朝廷兵马难挡其锋，劝朕暂行韬诲的计，遣使与贼求和，以怠其心，待安贼势衰，徐图收复，朕不能决，特召卿来，为朕决断，卿以为什么是上策？”

 郭子仪银须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显然有些激动，然话语却是惯常的缓慢、理智、富有感染力：“臣既蒙皇上动问，不敢不直陈愚见，臣以为，刚才皇上所说群臣的议论，均是误国的说法？”

 “哦？” 明皇不禁一怔。

 “臣真名不虚传，在国难当头，能有独见！”

 “臣蒙皇上过奖。”

 “臣不必过谦，快说说你的高见。”

 郭子仪说：“想那安贼率精骑数十万，兴师犯阙，不过月余，已陷东都，其势之大，足见一斑，说贼不久自灭，是妄说也，如这么小视安贼，天下岂不危哉！吾皇明鉴。”

明皇点点头，再问道：“这么说，遣使求和可不可以呢？”

郭子仪忙摇摇头道：“安禄山豺狼成性，全无信义，今正是得势的时候，怎能与朝廷讲和，只怕不但不能怠敌，反徒增贼势，寒天下兵民的心，连累社稷！皇上万万不可行这下策。”

明皇听说说，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依卿所说，今想胜不能，想和不得，如何是好？”

“臣以为不可小视胡贼，不是说不能胜他，今胡贼暴虐，大失人望，百姓聚而抗贼者比比皆是，倘使朝野上下一心，天下兵马运筹得当，必定破贼，万岁用不着深忧。”

郭子仪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图，呈明皇道：“贼我双方的情况，臣已尽绘图上，只要贼西不得过潼关，南不过绝江淮粮道，臣自能与河东兵马合势，东收河北，直捣幽州，灭其巢穴，断其归路。河南贼众听说，必然慌乱，或舍弃河洛，退回河北，或置范阳于不顾，困守东都，那时天下兵马共讨之，必破安贼无疑。如果按这么用兵，臣敢保在年内破安禄山。”

明皇听了郭子仪这席话，又仔细地察看了郭子仪所绘的图，多日阴沉的脸骤然转晴，他兴奋地敲着龙案上的图，啧啧两声说：“卿家析说天下，如数掌指，朕心明了，可叹满朝文武，没有像卿家这样献计的，竟使朕忧心多日。”

明皇站起身

郭子仪立即答道：“遣兵死守睢阳、南阳、颍川三处，使不陷贼手，江淮粮道可保，这三处以睢阳为最，它正是江淮富饶的地方，又是运河河道所经的要道，万不可失，如失则朝廷财赋无以得，军中粮饷无以取，天下安危系于此。”

明皇连连称是，多日疑难，一朝开解，天子的喜悦自不必说，对郭子仪更是刮目相待。

“卿家真是国之栋梁啊！朕心甚慰！”明皇十分感慨，接着，他又问道：“那潼关方面呢？朕已经派遣西平王哥舒翰率军十万拒守，应该没有问题吧？”

郭子仪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放心。哥舒翰虽然中风半瘫，但他久经战阵，智勇双全。有他镇守潼关，我们大可放心。只是那江淮粮道乃朝廷之命脉，万万不可有失啊！”

明皇听后，不禁有些担忧。他问道：“那卿家以为有何良策可以保它不失呢？”

郭子仪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可遣兵死守睢阳、南阳、颍川三处。这三处乃是江淮富饶之地，又是运河河道所经的要道。只要这三处不失，江淮粮道便可保无虞。”

唐玄宗听后，连连称是。他心中对郭子仪的敬佩之情又增添了几分：“卿家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啊！朕决定加封你为河东节度使！”

然而，郭子仪却婉言谢绝了这一封赏。他说道：“陛下，臣举荐一人可担此重任。”

唐玄宗好奇地问道：“哦？卿家举荐何人？”

“李光弼。”郭子仪说，“此人虽然削职为民，但他作战勇猛，治军严厉，是一位难得的将才。如今国家危急关头，正是用人之际啊！”

唐玄宗听后，觉得颇有道理。于是，他依郭子仪所奏，诏李光弼任御史大夫、持节河东镇节度副大使，兼河东、云中二郡太守。

“郭爱卿还有什么高见？”明皇问。

郭子仪说：“恕臣狂妄，臣以为潼关安危，至关重要，西平王哥舒翰虽兼有智勇，惜患疾，如只守不战，足能胜任，如出城对阵，难保必胜，臣大胆叩请皇上，切不可使潼关兵马轻出，以保万全。” 

明皇说：“准奏。”

郭子仪辞别唐玄宗后，回归军中。明皇亲自送他出宫，并赐黄金千两以表嘉奖。郭子仪谢恩毕，辞别而去。明皇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期待。

然而，此时的李光弼却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和郭子仪以前是同级将领，如今却成了他的部下，心中难免有些失衡。他的夫人见状，劝道：“夫君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郭子仪是你的上司，你得学会适应啊。”

李光弼说：“我服什么气？要说打仗，我也不比他郭子仪弱。”

夫人说：“是呀，你不弱，郭子仪也不弱，听说郭子仪为人厚道，不计前贤，一切以大局为重，你也不要斤斤计较才对！”

然而，李光弼却并未将夫人的话放在心上。他暗中策划了一场逃亡计划，准备趁郭子仪还未坐稳朔方节度使的交椅时逃走。然而，他的计划却被郭子仪识破。郭子仪亲自率军追了上来。

李光弼见状，知道已经无法逃脱了。他停下前进的脚步，跪在郭子仪面前求饶道：“郭元帅啊，我死是心甘情愿的，只求你饶了我的妻儿吧。”

郭子仪见状，连忙扶起他说道：“李将军啊，如今国家大乱，我们怎么能计较个人恩怨呢？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向皇上极力举荐你出任河东节度使了。”

李光弼说：“光弼能有今天，谢谢，郭将军知遇之恩！”

郭子仪说：“安史反叛，国家危机，我举荐李将军，正是出于国家利益。对抗安，史，非李将军莫属呀！”

“郭元帅你胸襟博大，你真是一个巨人！”李光弼感激万分说。

“巨人不敢当，不过我郭子仪说话算数。”郭子仪坦荡地说。

李光弼握手泣涕，相勉报国：“郭元帅，我李光弼不管做什么，

永远是你的将。”

郭子仪说：“国事家事天下事，如今国事为重，内乱未除，国无宁日，你我当全力报国。”

李光弼说：“郭元帅，我李光弼对天发誓，从此之后别无二心，与郭元帅一道，为国尽忠。”

郭子仪说：“好，你不愧是一条好汉！如今情况紧急，河北再次沦陷后，叛军十分嚣张。我已挑选精兵，补充军队，准备南下收复洛阳。我也为李将军准备蕃汉步骑兵1万余人，及太原弓弩手3000人，李将军率领东出井陉关。赴河东，开辟收复冀州的战场。我们二人南北互相呼应，收复黄河以北并被叛军攻占的州县！”

李光弼说：“谢谢郭将军,李某当涌泉相报！”

郭子仪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信心。他们知道，只要他们携手努力，就一定能够打败安史叛军，收复失地，重振大唐的雄风！

不久之后，河北再次沦陷的消息传来。郭子仪和李光弼都感到十分愤慨。他们决定联手出击，收复失地。郭子仪挑选精兵强将，补充军队；而李光弼则率领着蕃汉步骑兵一万余人以及太原弓弩手三千人东出井陉关，奔赴河东战场。

两人南北呼应，互相配合。他们凭借着英勇无畏的精神和高超的军事才能，一路势如破竹，收复了黄河以北并被叛军攻占的州县。他们的英勇事迹传遍了整个大唐帝国，成为了人们口中的英雄和楷模。

然而，他们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要想彻底打败安史叛军，收复失地，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牺牲。但他们坚信，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奋勇向前，就一定能够实现这个目标！ 郭李二人情深似海，共谱佳话流传。

第十四章 兵临城下光弼忧 子仪驰援显深情

    安禄山的宫廷深处，刘氏母女以其温婉与才智，赢得了这位权倾一时的“土皇帝”的青睐。然而，这份宠爱在段妃心中却种下了嫉妒的种子，她精心策划了一场报复的戏码。

    夜幕低垂，帐帘轻掀，段妹的身影如幽兰般悄然浮现，她以羞涩的姿态，跪拜在安禄山的脚下。安禄山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只见段妹身着一袭鲜艳的红绫裙袄，那粉嫩的脸庞在红裙的映衬下更显娇艳欲滴，令他如痴如醉，魂魄仿佛被深深牵引。

    段妃见状，心中暗自得意，认为时机已然成熟，便故意借故离开，为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随后，安禄山与段妃姐妹共饮美酒。席间，他频频向段妹投去挑逗的目光，而段妹则以羞涩的微笑或低头不语作为回应。三杯酒下肚，段妹的脸颊泛起了红晕，更添了几分娇媚，让安禄山心痒难耐，坐立不安。

    终于，安禄山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与段妃姐妹一同步入了内宫。段妹趁机扑入安禄山的怀中，而段妃则趁机悄然离去，留下这对不伦之恋在宫中缠绵。

    安禄山对段妹的痴迷日益加深，甚至在与段妃一同游玩时，也时常心念段妹。段妃见时机成熟，便趁机向安禄山提出兑现承诺，将孙碧玉逐出宫廷。安禄山为了满足段妃的私欲，挥手传旨，将无辜的孙碧玉逐出宫门。

    孙碧玉含泪与母亲刘氏告别，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而此时的常山，正面临着史思明大军的猛烈攻击。史思明得知常山失守的消息后，怒火中烧，立即调集三万骑兵，火速赶往常山，意图一举夺回失地。

    李光弼与史思明两军对峙，大小战役三十余次，李光弼凭借智谋与勇气，以少胜多，屡次击败史思明。然而，史思明并未气馁，他率军纷纷退去，在九门一带扎寨固守。

    与此同时，安禄山为了彻底消灭李光弼的势力，命令横野将军蔡希德率领二万人马从河南赶来增援。同时，范阳也向润容发兵一万五千人，前来听从调遣。加上史思明的残部，安禄山麾下合计五万余众，将常山团团包围，切断了其粮道。

    面对安禄山的大军压境，李光弼的军队人数不足一万，且多有伤残，战斗力大打折扣。在这危急关头，他毅然决定派遣白孝德趁夜突围，向郭子仪求援。

    郭子仪得知常山的危急情况后，立即改变了南下洛阳的策略，转而率军出井陉口，火速赶往常山与李光弼会合。史思明听说郭子仪东来增援，担心腹背受敌，不得不暂时退兵三十里，在九门一带屯驻观望。

    见史思明退去，郭子仪立即命令部队迅速进入常山。城门大开，郭子仪率部如潮水般涌入城内。李光弼闻讯赶来迎接，与郭子仪相见恨晚。

    李光弼对郭子仪的及时增援感激涕零，但他深知常山的形势依然严峻。安禄山调集五万人马将常山团团围住，虽然史思明暂时退去三十里，但常山依然处于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李光弼向郭子仪请教退敌之策，郭子仪沉思片刻后说道：“大军先歇息三日，养精蓄锐。然后，我们再在距九门五里处扎寨立营，派人入城向史思明下战书，约定时间地点进行会战。”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郭子仪与李光弼共同商讨战策，部署兵力。他们深知，这场战斗不仅关乎常山的安危，更关乎整个战局的走向。因此，他们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丝毫懈怠。

    安禄山在宫中继续沉迷于段妹的温柔乡中，对常山的战事置若罔闻。而段妃则趁机在宫中扩张自己的势力，企图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然而，她们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之中。

    三日之后，郭子仪率领大军在九门附近扎寨立营，并向史思明下战书。史思明接到战书后，心中暗自盘算着应对之策。他知道，这场战斗将决定他的生死存亡，因此他必须全力以赴。

    然而，此时的史思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锐气与决心。面对郭子仪与李光弼的联军，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他深知自己的军队已经疲惫不堪，战斗力大打折扣。而郭子仪与李光弼则是士气高昂，战斗力极强。因此，他在接到战书后，迟迟不敢应战。

    就在史思明犹豫不决之际，郭子仪与李光弼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他们决心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击溃史思明的大军。而这场战斗的结果，也将决定整个战局的胜负。

    在这场生死存亡的战斗中，郭子仪与李光弼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与英勇无畏的精神。他们率领大军奋勇杀敌，最终取得了胜利。而史思明则在战败后逃往他乡，从此一蹶不振。常山之战的胜利，不仅挽救了常山的危局，更为整个战局注入了新的活力与希望。而郭子仪与李光弼的深厚情谊，也在这场战斗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与巩固。

第十五章 六将设伏待敌至 叛军仓皇东遁逃

    史思明深思熟虑后，决定留下张献诚与薛嵩两位将领，统率五千精兵镇守博陵，而他自己则率领余下的四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地向恒阳进发。他任命蔡希德为先锋大将，薛嵩则负责山前的防务。

    常山城郊，两军列开阵势，燕阵上门旗开处，一将紫面大耳，剑眉吊睛，提一口金背大砍刀，黑甲青马，出阵挑战。

    “这将是谁？”

    “这是贼将李立节。”

    郭子仪点首道：“听说史思明手下，有二员骁将，一名刘龙仙，使一对八棱紫铜锤，另一名是是李立节，二人并称‘河北二雄’，不可小视。”

    说罢，正要遣将出斗，却见本部阵中，一将飞出，去战李立节。 

    “呼延双？他那是李立节的对手呢？”郭子仪惊叹道。

    不料，正被郭子仪说中。呼延双与李立节交手，只一合，已被斩了。唐将公孙琼严挺枪接战，斗有七、八回合，被刺中左臂，败下阵来。右兵马使高睿大怒，舞动手中那对竹节钢鞭，怪叫着飞马出阵。

    二人杀在一处，犹如二虎相扑，两边人马摇旗呐喊，擂鼓助威，直斗了五十余合，未分胜负。

    李立节焦躁，刀法突变，使出了独门功夫，朱雀天雨刀。刀夹着白惨惨寒光，化作一道道白虹，缠绕在高睿周围，高睿暗暗称奇，知不能胜，双鞭虚晃一招，拨马向本阵败退，李立节不赶，遥指唐阵喝道。

    “看你们这些官兵，一群胆小鼠，快叫有本事的出来交战，莫使那些酒囊饭袋，来撩拨老爷。”

    说罢李立节横刀马上，傲慢地仰首天际，只待厮杀。

    唐阵上，众将见李立节如这厉害，都有惧色。李光弼见状，便把自家惯使的那杆七十三斤重的蟠龙大枪取在手里。

     “禀郭将军，光弼前来请战。”

    郭子仪未及开说，浑城叫道：“李立节是一无名小卒，节度使何必亲自与敌，某愿代节度使出战，斩这胡兵首级！”

    浑城手中擎一柄才天画戟，骑一匹白马，旋风般直取李立节。众将都不识这人，未免诧异，老将浑释的禀郭子仪、李光弼道：“这是犬子浑减，才从家中前来投我，现充当我的随从。”

    郭子仪说：“仆固怀恩！”

    仆固怀恩说：“在。”

    郭子仪说：“准备接应浑减归阵。”

    仆固怀恩说：“是。”

    仆固怀恩出阵。

    李立节见浑减立在面前，禁不住哑然失笑：“开你这么个小小唐将，杀你一百一千，也量不出我的本事来”

    浑减说：“李贼，你少口吐狂言。”

    李立节说：“你乳臭未干，也敢班门弄斧，俺本待一刀劈了你，又怕天下人笑俺欺负孩童，俺饶你不死，速去换郭子仪来，以决雌雄。”

    浑减冷笑道：“象你这么胡狗，何须污节度使宝刀。”

    说罢浑减拍马上前，挺戟便刺，他有意试探李立节虚实，这一招“青龙冲天”只用了五分力，李立节舞刀一迎，浑减已觉出立节臂力不凡，他暗暗下定主意，伺机进攻。李立节见他戟法并无奇异，愈加轻视，竟有几分戏耍他的意思。浑减知他中计，心中暗算，遂看个破绽，瞬间立目横眉，一十三招“绝魂锁喉枪”变幻万端，直逼李立节。李立节措手不及，仓惶对付几招，回马便走，浑减哪里放得过他，瞅准李立节后心，大吼一声，将手中这杆大戟直飞出去。李立节听得脑后风声，急待躲时，已经迟了，早被大戟穿了个透，立毙马上。

    对阵史思明看见，又惊又痛，急将手中令旗挥动，一时鼓角齐鸣，杀声大起。史思明一马当先，右有虎威将军刘龙仙，面黑全伟，壮如水牛，舞一对八棱紫铜锤，左有横野将军蔡希德，抡圆了狼牙棒，后来范阳判官康没野波，碧眼金发，高鼻黄须，使一对护手钩。四人带了精锐骁骑，掩杀过来。浑减见了，忙回本阵。

    郭子仪见势，急令本阵击鼓迎敌。唐兵多为步卒，挡不得燕军铁骑冲击，渐渐败退。郭子仪等各将拼命厮杀，且战且走，幸得寨中弓弩手接应，唐军伤亡尚不太重。

    唐军屡屡受挫，索性将免战牌挂出，任燕军百般叫骂，只不出战。燕军几次打寨，均被唐军箭矢射退。史思明冷笑道：“听说郭、李善能用兵，今遇强敌，也只能龟缩于寨中了。”

    史思明便令人赶置大盾、板屋、木幔等器械，打点强攻唐寨。

    史思明精神抖擞地登上西城楼，他右手按剑，左手叉腰，神气地看了一回，忽然瞪了大了眼，跌足叫道：“我本意在这城下灭掉郭、李二部，不料二贼这么奸狡，竟连夜逃去了！”

    立于史思明身旁的曹军不解地问：“今敌营未动，旌旗高飘，节度使却说唐兵尽撤，不知凭什么为据，望节度使赐教。”

    史思明自负地微微一笑，遥指唐营道：“将军不见其营帐上，群鸟栖息鸣叫，想其中如果有兵马，人来人往，群鸟怎敢自由来往。”

    曹军说：“节度使所见，高人一筹，末将受益不浅。”

    史思明说：“孙子兵法中，尽载这些说法。作为一个将领，不可不知兵法啊！”

    夏青山来到史思明一旁，史思明命夏青山带领二十骑军士，出城探看唐军的去往。

    史思明带了曹军，匆匆赶奔中军厅来，集众将道：“唐军昨夜突然逃去，是被我逼迫，不得已而为，以求保全将士。又畏据我追逼，却留空营欺骗我，众将速作好出城追杀的准备。”

    夏青山喘吁吁，回报说：“禀史将军，我出城后，分数队察看，附近三十里并无唐兵，观其踪迹，一直往西去了。”

    史思明主意已定，传令道：“郭、李慌慌而走，军心必乱，我乘机追袭，定能大获全胜。”

    遂分五千人马守城，自率众军，出城追杀。

    燕军马蹄交错，往西急行，刚刚赶出五十里左右，忽听一阵鼓响，前面村落现出唐军旗号，一将立马横斧，拦住去路。

    “你已中了埋伏，还不速速退去，饶你不死！”仆固怀恩指着史思明怒吼道。

    史思明看其地势，孤立一村，并无埋伏的兵，不禁笑道：“你不是张翼德，我不是曹阿瞒，你能吓退谁呢？”

    史思明说着下令刘龙仙出战。

    刘龙仙得令，拍马抡锤，直取仆固怀恩，二将杀在一起，正是对手，一时不分胜负。史思明见了，欺唐军兵少，大枪一指，众燕兵一齐呐喊，直冲过去，仆固怀恩抵挡不住，慌忙勒转马头逃命，唐军不过数百人。

    史思明急驱唐兵，继续赶杀，只见前面一片密林，林后尘土飞扬，象有无数兵马，史思明正看时，林中突然鼓声大作，一军冲出，当先一员老将，手提大刀，接应仆固怀恩过去，拦住史思明去路，大喝道。

     浑释的说：“浑释的在这等候多时了，你们已经中计，还不早早投降！”

    史思明见状，未免生疑：“既设伏兵，自当遮迹掩形，可这不象埋伏的地势，必然有诈。”

    史思明对康没野说：“你带一千人马，冲杀过去，且看唐军虚实。”

    康没野波领令，舞动两把护手钩，率众齐声呐喊，直扑浑释的，浑释的抵挡一阵，往后败走。康没野波杀入林中，并不见一人一骑，待透过林去，尘土起伏，不见一兵一卒。

    史思明令康没野波率数骑看看尘土一事，康没野波骑马来到林边观看后，向史思明回报：“禀史将军，尘土飞扬的地方有成束树枝抛在地上，地上也有树枝拖过的痕迹，可能是唐军将树枝系于马尾，来回奔跑，形成满天尘土飞扬之状。”

    史思明听说报，手拈黄须冷笑道：“郭、李用疑兵的计，阻我追兵，可见他退兵是真实的。传令快速追杀。”

    曹军劝道：“我军马不停蹄，赶出六十余里面，人困马乏。且天色已晚，不如在这安营扎寨，歇息一夜，明日再追。”

    第二天，四更刚过，郭、李大军即拔寨而去。

    “好，郭、李大军今晨四更才逃去，料他们走不了多远，传令急追。”

    史思明传令急追，当史思明行至山前。号炮声响，鼓角大作，又有一军突出，来战史思明，为首一将，坐下赤炭马，怀中竹节钢鞭，正是朔才右兵马使高睿。高睿指史思明骂道：“史贼奈何不知穷寇不追的说法，想自寻死吗？”

    史思明憋不住发出一阵低沉的、放纵的笑：“郭、李技穷计短，屡屡用小队人马，吓我追兵，意使大队逃遁，岂不是梦想。传令刘仙龙率二千骁骑，在前开路，后面大军继进，刻不容缓！”

    高睿兵马被刘龙仙率兵一冲，回身便走，燕兵赶杀更急。

    大沙河边，秋风萧瑟，草木皆兵。前锋燕兵在尘土飞扬中匆匆赶来，马蹄声与兵器碰撞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探士满身尘土，策马疾驰至史思明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急声报道：“启禀将军，前面已到大沙河，但见河桥已被唐军拆除，对岸唐将陈回光亲率一队精锐，弯弓搭箭，严阵以待。我军一旦靠近，他们便箭如雨下，特来报知。”

    史思明眉头紧锁，目光如炬，沉声道：“他们莫非是想以此阻我架桥过河？”言罢，他亲自跨上战马，带领亲兵前往河边查看。河对岸，唐军箭矢如飞蝗，不断射来，燕兵纷纷躲避。史思明见状，怒喝道：“他们能用箭，难道我燕军就不能用箭吗？康没野波何在？”

    “末将在！”康没野波闻声而出，拱手道。

    史思明厉声道：“速调二千弓弩手前来，与陈回光隔岸对射，其余人等，则于附近寻找木料、门板，准备搭设便桥，务必尽快过河！”

    河旁，燕军与唐军的箭矢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死亡的网。康没野波率领的二千弓弩手与陈回光率领的唐军隔岸对射，唐军人少，箭矢很快耗尽，无力抵挡，只能发出一声喊，往南便跑。燕军见状，乘势架桥，幸喜河床不宽，加之燕军人数众多，不多时已架设起数处便桥。

    史思明站在河边，望着忙碌的士兵，大声命令道：“令大军分作数路，一齐过河，务必速战速决！”

    庄嗣贤却眉头紧锁，担忧道：“将军，我军匆忙过河，前锋无御敌之准备，倘若此时唐军来攻，只怕祸事不小啊！”

    史思明闻言，以掌击头，猛然醒悟，急忙喝道：“快，传令下去，停止过河！”然而，为时已晚，兵马已过河一半。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连珠炮响，大队唐军如猛虎下山，掩杀而来，势如急风骤雨。渡河燕兵立足未稳，如何抵挡得住？慌忙回军，却被大沙河阻住去路。唐军乘胜追击，众燕兵只好涉水而过。不料河水虽不深，水底却尽是泥沙，人马纷纷陷在其中，被后面追兵拥上来，践踏于水中。河床很快被填满，史思明见状，已知中计，但兵败如山倒，已无力回天。

    史思明脸色铁青，怒吼道：“事已至此，众将有何良策？”

    庄嗣贤沉吟片刻，道：“依我看，唐军早有埋伏，我军不敢再入九门，只得北逃，与张献诚将军会合于博陵。”

    “只好如此。”史思明无奈点头，下令全军北逃。唐军不舍，一路追杀，直逼博陵城下。

    博陵城中，史思明率残兵败将逃入城内，计点人马，仅余万余人。他望着这些疲惫不堪的士兵，忍不住泪下，哽咽道：“我大部人马竟只剩下万余人，这都是我用兵不当所致啊！”

    庄嗣贤上前劝慰道：“将军不必忧伤，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我军暂时受挫，但只要我们遣出使者，求得救援，定会东山再起。”

    史思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之光，道：“好！一不做二不休，即刻派遣使者分赴范阳、平卢二处搬取救兵，这仇一定要报！”

    博陵城南，唐军大营如林，旌旗招展。郭子仪站在营中高处，望着远处的博陵城，沉声道：“令三军休养生息，召募兵众，准备再战。城外只派少数军士打造攻城器具，佯作想攻城的架势，以迷惑敌军。”

    卫士领命而去。仆固怀恩却有些不解，道：“今贼军节节败退，正是丧魂落魄之时，为何不合力攻取此城？”

    郭子仪微微一笑，道：“范阳、平卢距此不过十余日路程，听说博陵被困，他们必发兵来救。安禄山视河北为性命，也定会遣重兵来援。眼见大敌将临，我们若使士卒疲于奔命，便是自取败亡。”

    正说着，探士来报：“禀郭将军，范阳已遣一万兵马来援，正在途中。”

    仆固怀恩闻言，大惊失色，随即又露出敬佩之色，道：“郭将军真是料兵如神，佩服佩服！”

    史思明与几位将领正商议对策，薛嵩将军只身求见。

    史思明闻言一愣，道：“薛嵩身为昭武校尉，本在东京禁军中为将，今日为何会来到这里？”

    言罢，薛嵩已步入厅中，拱手道：“小将奉燕帝之命前来助战。”

    史思明闻言大喜，道：“皇上着飞熊军来援，郭、李二人必败无疑！”

    众将闻言也笑逐颜开。史思明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听说平原、清河、博平三郡的唐军占了魏郡，你们此次来河北，必经此地，不知那里情形如何？”

    薛嵩道：“三郡兵马不过乌合之众，前些时日我朝发兵讨贼，早已将他们扫平，收复了魏郡。”

    史思明闻言愈加高兴。就在这时，内侍又来报：“禀将军，郭、李二人来下战书。”

    史思明怒喝道：“唤他们进来！”

    史思明府厅内，唐使步入厅中，将书信呈上。内侍接过念道：“公身兼两镇节度使，坐守博陵，手下兵马训练有素，不能说不强。然而公却畏敌如虎，不敢出战，实乃耻人笑话。今安贼遣飞熊军来援，公军声可谓壮矣。若不惧，便请出城决一胜负；若再不敢战，不如潜在床下苟延残喘，强似尸居高位徒为天下人笑。”

    史思明闻言大怒，愤然抓起笔来，饱蘸浓墨，飞快地写下“来日决战”四字，

史思明闻言一愣，随即猛然醒悟顿足懊恼道：“郭、李二贼昨日下战书激我，使我全然不防他们却乘夜逃去！我中了他们的缓兵之计了！”

曹军闻言怒道：“让我速出城追杀！”

史思明却摇头道：“果不出我所料。”

众将士默默无语。史思明沉吟片刻道：“中将听令！留张献诚、薛嵩二将统五千人马守博陵；余众四万五千人尽向恒阳进发！命蔡希德为先锋大将薛嵩为副将率军八千为先行；刘龙仙、康没野波为后队即日出师！”

言罢史思明跨上战马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向恒阳进发。然而他心中却明白这一战将异常艰难，但他已无路可退，只能拼死一战了。

烈日如火，烤炙着大地，燕军士兵们顶着炎炎烈日，汗水浸湿了衣衫，却依旧坚定地西进恒阳。这一日，前锋部队行至恒阳东二十里处，逐渐深入群山环绕之地。突然，一名探士急匆匆地跑来。

探士满脸汗水，喘息着说：“报告将军，前面不远处，发现一队唐兵正在运送粮草，但不知他们运往何处。”

蔡希德闻言，回首望向薛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遇到了唐军的粮草，岂能放过？薛嵩，你带一千人马先行，我率大队随后，务必将其劫下，看看唐军究竟意欲何为。”

薛嵩抱拳道：“遵命。”

唐军的押粮队正缓慢行进，突然，一名探士飞马跑来，显得神色紧张：“禀大将，燕兵一队人马正迅速接近，意图抢夺我们的粮草。”

高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燕兵来得正好。传令下去，让押粮队迅速推粮车先行，其余人等随我迎敌。”

两队人马很快便在山谷口迎面相遇，杀声震天。

薛嵩摇戟杀来，高睿毫不畏惧，舞动手中的竹节钢鞭迎了上去。两人武艺相当，你来我往，斗了二十余合仍难分胜负。

远处，尘土飞扬，蔡希德率大队人马赶到。高睿见势不妙，不敢恋战，只得护着粮车边战边退。薛嵩紧追不舍，誓要夺下粮草。

唐军已将所有粮草运入山谷之中。薛嵩眼见粮车就在眼前，愈发奋力急追。不料，刚入谷口，便听山上号炮连声，鼓角齐鸣，声如雷鸣，势如破竹。紧接着，一片杀声四起，唐军从四面八方漫山遍野地冲了下来。

“有埋伏，快撤！”薛嵩大惊失色，急忙喊道。

高睿趁机引兵追赶了一程，然后将粮草安然运上了山。

薛嵩见唐军不再追赶，才约束住人马。不久，蔡希德率大队赶到。薛嵩将情况详细禀报。蔡希德闻言，眉头紧锁，随即令人找来向导官询问此山详情。

向导官恭敬地说：“此山名曰嘉山，位于恒阳东八里处。山上地势平坦开阔，足以屯驻重兵。四周山势陡峭，唯有东面一条山谷可通行。”

蔡希德闻言点头，沉吟片刻后不敢擅作主张，急忙令人将情况报告给史思明：“将向导的话火速转告史将军。”

史思明看完探士的报告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备马，我要亲自前往山前踏勘一番。”

史思明来到山前，放眼望去，只见山上树木掩映之处，营寨密布，旌旗飘扬。他摊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突然发出两声阴冷的笑声。

史思明得意地说：“这回郭子仪、李光弼是自陷死地了。”

蔡希德不解地问：“为何这么说？”

史思明解释道：“郭、李将重兵屯驻于此山，实则是想和恒阳县城遥相呼应，互为犄角。我若攻打恒阳，他们可击我后背；我若攻山，他们又可据险而守，恒阳兵马也可来救。如此布局，看似万无一失，实则将我置于两面受敌之地。他们以为如此便能高枕无忧，殊不知此乃投火自焚之举。”

众将听罢，无不惊愕。

庄嗣贤提醒道：“将军不可轻敌啊！”

史思明冷笑道：“我们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们看，这山虽然易守难攻，但山上缺水且运粮不便。我只需屯兵于谷口，断其粮道，不出五日，唐兵必不战自溃。待灭了这山上人马，犹如断了郭、李一臂。我们再挥师恒阳，恒阳城小，岂能守住？郭子仪、李光弼岂不束手就擒！”

众将听后，无不叹服。

康没野波提出疑问：“倘如山上广积粮水，又当如何？”

史思明自信地说：“郭、李至恒阳不过两日，能运多少粮水于山上？将军多虑了。现在我们只需分作三寨，薛嵩、康没野波在南，蔡希德、刘龙仙在北，我率众将在中，一齐扎下大营。”

众将领命，史思明继续吩咐：“传令各军，多备弓矢。唐军冲下来时，不必出战，尽用乱箭射退即可。再令南、北二寨，谨防恒阳兵马来救。”

众将再次应和：“是！”

史思明最后说道：“大家分头行动，静观唐军动静。”

恒阳城中，李光弼听说史思明在嘉山东扎营，正静动静，不免忧虑。郭子仪却显得胸有成竹：“他不是来送死么？”

“也是！”

李光弼点头赞同，两人相视一笑。郭子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捋了捋稀疏的银白胡须，望着李光弼道：“既然如此，说不准这三日内，就得劳烦节度使所部人马厮杀了。”

李光弼郑重地点了点头。

清晨，城头上，李光弼对荔元、郝玉二将吩咐道：“贼兵将高将军等人围在山上，天气炎热，缺水少粮，难以持久。你二人率三千人马前去救应，但务必尽量避免伤亡。”

二将领命而去。

荔元率众与燕军展开激战。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李光弼正在研究地图，突然一名探士匆匆来报：“禀将军，荔元、郝玉二人被燕军杀败。”

正说着，荔元、郝玉二人满身伤痕地走进厅内，伏地请罪。

李光弼挥挥手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罪之有？你二人且下去歇息吧。”

李光弼亲自出马，带了四名将领，率五千军士再次攻打贼军南寨。然而，他们仍被薛嵩、康没野波顽强地杀退。

史思明首战告捷，他面冷心喜地对左右说道：“三国时蜀将马谡于山上安营扎寨，结果兵败身亡，失了街亭，岂不是千古笑柄！如今郭子仪、李光弼也犯此等错误，岂能不败？”

庄嗣贤仍有些担忧：“郭、李熟读兵书，岂能将重兵置于绝地？莫不是有诈？”

史思明冷笑道：“眼见山上兵马突围、恒阳兵马来救，都被我杀得狼狈逃窜，其诈何在？传令将飞熊军全部调入中营，以防山上唐军狗急跳墙、舍死突围。”

史思明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胜利的坚定信念和对敌人的极度蔑视。然而，战争往往充满了变数，接下来的局势又将如何发展呢？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众唐将士齐集厅中，郭子仪宽宽的额头放着光，与坐在旁边的李光弼交换了一一眼色，笑对众将道：“我们于博陵城下，来至此地，不是为吃饱了溜马，实则这地方风水不错，正是要为贼兵寻一块墓地。”

 众将憋不住发出一阵笑声。

 郭子仪说：“今贼兵已被诱往嘉山，三日来又叫他吃了些甜头，正是高兴的时候，该送他们到阎王殿了。我与李节度使商议，共建功业。”

 众将欢欣鼓舞，齐声答应。

 郭子仪令李光弼带节度使带领郝玉、白孝德二将率一万五千人马，于二更时出北门，取路嘉山的北十里处悄悄而行，绕至贼营东北角，于四更天，鼓噪大进，攻入敌北寨，然后直逼史思明中军。

 郭子仪、浑减、陈回光二人随他同行，率一万五千人马，取路嘉山南十处悄悄而走，绕至贼营东南角，于四更时呐喊攻入，至史思明中军与李节度使会合。

郭子仪又令浑释的、公孙琼严、杨朝晟、杜希全四将分为两队，各统兵五千人，于三更后出东门，于山左、山右两路进兵，也于四更时分，分别由西北角，西南角攻入敌寨。

 郭子仪说：“各路人马多备金鼓响器，并硫磺火硝等引火物，近敌寨时，四处鼓噪，顺风放火，以助兵势。”

 各将领纷纷散去。

 仆固怀恩未得将令，不禁急躁，近前问道：“我为先锋大将，为何不派遣我厮杀？”

 郭子仪笑道：“将军莫急，活捉史思明，正在你等身上。”

“哦？” 仆固怀恩不解。

 郭子仪解释说：“你和温儒雅为一路，荔元、李抱真为一路，李怀光、马清河为一路，各率兵千人，于嘉山至博陵路上分头埋伏，截杀史思明败军。”

 六将从地图上细细查看了伏兵地点，得令去了。

 史思明正在寨中酣睡，忽被寨外炮声惊醒。 探士说：“禀将军，四下金鼓齐鸣，杀声震耳，象有无数兵马杀来。”

 史思明并不在意，冷笑着对左右道：“这必是李光弼连日来不能取胜，因此乘夜虚张声势，意在使我惊乱，他们好救应朔方兵马下山。派人飞传各寨，只管用箭矢将唐军射退，不必出战，乱动者，斩！”

 不一会儿，只听说杀声愈来愈近，史思明疑惑，穿起甲胄，正想出帐察看，猛见曹军气喘吁吁，闯进帐来，对史思明道：“大队唐军已从寨东突入，将近中军，节度使快走。”

 史思明仍未尽信，叱曹军道：“你休得胡说，唐军大队尽在山上，怎么办会从东来？命你领帐前亲兵，东去巡查，督众守寨。”

 “是。”

 曹军刚走，牛廷阶遣人来报：“山上唐军势如洪水，杀下山来，正与飞熊军激战。”

 史思明说：“务必抵住，万不可放唐军下山。”

唐军四面杀来，尤以寨东北、东南突入兵十分凶猛，且人马众多，难以抵挡。

 史思明始惊，取枪上马，率数骑往东来看，不料只行了十数步，早见众燕兵哭爹觅兄，迎面跑来。史思明阴沉的脸变得十分狰狞，拔剑在手，砍翻了几个败兵。

“退者，斩！”

  史思明说着，忽见一骑，也随败军回奔，史思明见是庄嗣贤，连忙喝住。庆嗣贤面无人色，口不能说，往后一指，只见朦胧的晨光中，朔节节度使郭子仪一马当先，史思明大惊，才知郭子仪不在山上，想接战时，又见左右无人，无奈只好随庄嗣贤败入飞熊军中，郭子仪率众随后杀到。

史思明见势，知难挽回败局，是长叹一声，打马向东，想投北寨，庄嗣贤在后紧随。行至半路，遇蔡希德满身血污，迎面惶惶而来，身边不过百骑，蔡希德见是史思明，连忙禀道：“北寨已被李光弼、杜希全等打破，龙仙下落不明，夏青山被杨朝晟斩了，现李光弼随后赶来，节度使可速投南寨。”

正说时，只见北面杀声起处，追兵已近。史思明着忙，急与蔡、庄二将往南寨逃奔，路上遇曹军，一人一骑，受伤多处，随了史思明等同行。

 南寨火光冲天，杀声不绝。

 史思明说：“南寨已破，如何是好？”

 蔡希德说：“不如改道向东。”

 史思明说：“好，向东奔博陵。”

 四下喊声起处，众唐兵直围上来，史思明心慌，是拼命杀出重围，向东鼠窜，后面唐军紧追不舍，正行间，前面又现出一队唐兵，拦住去路，当先一将，白马银戟，马项下系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朔才骁将浑减。

 史思明一见是浑减，时刘龙仙不在，能敌浑减者唯有蔡希德。 

“我迎战浑减，节度使速冲过去。”

 蔡希德说罢抡起狼牙棒，直取浑减，史思明等乘势杀开一条血路而走。蔡希德也不敢恋战，虚晃一棒，想随史思明败退，浑减急从身上取下弓箭，“嗖”地一箭射去，正中其背，蔡希德大叫一声，几乎坠马。史思明赶紧返身杀回，抵住浑减，庄嗣贤、曹将军，护了蔡希德先行。

 史思明孤身一人，不敢耽搁，正要寻机脱身，忽见北面又有一队唐军杀到，为首一将，三绺青须，目光灼灼，手挺一杆七十三斤重的蟠龙大枪，身后一百大旗，上面大收一个斗大的“李”字，是河东节度使李光弼。史思明大惊，急要走进，却又被浑减大戟裹住，不觉着慌。不料稍一分神，失手遮挡，被浑减一戟刺来，正中左腿，史思明痛得汗下，无奈只得咬牙再战，只见李光弼已渐渐逼近，史思明心中叫苦不迭。

 史思明正危急间，忽见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约有千人，打着燕军旗号。史思明看时，正是牛廷阶、刘龙仙二人，不禁喜出望外，忙高声叫道：“二位将军速来助我。”

 刘、牛二位见是史思明，急驰马来救，分头接战浑减、李光弼，史思明才得脱身。牛廷阶生就一副瘦骨嶙嶙的蟹壳脸，使一柄三股钢叉，这时与李光弼战在一起，开手就使出了天下听说名的“搅海十八叉”，李光弼暗暗叫好，不敢大意，也用祖传绝技“腾龙”枪相迎。  

二人枪来叉去，鬼泣神惊，斗了十五、六个回合，牛廷阶自觉武艺和臂力均占不得便宜，便看人空隙，败下阵来，刘龙仙见了，也不敢恋战，弃了浑减，随后败退。李、浑二人挥兵赶了一程，收兵自去。刘龙仙、牛廷阶二将拥了史思明，向东急急而去，少时追上蔡希德、曹将军、庄嗣贤三将，合为一处同行。

 史思明等人只怕追兵，不敢少停，饥兵乏马，勉强支持着挪动，史思明皱皱眉头，正要说什么，只听一阵惊心的鼓响，现出一队唐兵，拦住去路，为首者是是荔元、李抱真二将，唐兵齐声叫道：“史思明速速把头留下，便放你的人马过去！”

史思明对众将道：“事已如此，只有舍命杀出，才有生路。”

众将应诺，振作精神，齐声呐喊，杀上前来。荔元、李抱真二人，挥兵斩杀一阵，终被史思明冲了过去，二将不追，自缴令去了。

 又行有十余里，忽听前面山后杀声突起，一队唐军杀出，为首两将，正是唐将李怀光、冯河清二人。李怀光用大枪指了史思明道：“料你纵然插翅，也飞不过去，不如下马受缚，免得动手！”

“这二人是谁？”史思明问。

“我曾在朔方军中，认识这二人，左面黄马金枪者，姓李名怀光，这人十勇猛，是万人敌，且胸多韬略，郭子仪十分器重，有事常与相商，右面

时烈日当空，众军个个面如猴屁股一般，加上半日无食，人人头昏脑胀，浑身疲软，谁都不肯当先。史思明生怒，摇枪纵马，直取唐军，双才混战一场，史思明等数十人死战得脱。

 史思明惶惶如惊弓的鸟，急急如漏网的鱼，挣扎着再往东行，走不多远时，却见南面小路上又有一队兵马涌出。

 史思明只道是唐军，惊得几乎掉下马来，史思明喜得口念佛号。

“你二人又是谁？” 史思明问。

 二人禀道：“我们于南寨，被郭子仪、浑释的等杀入，立脚不住，向南败退，于路上抓了个蛮子带路，从小径来到这里，不想正遇节度使。”

 史思明问向导在什么处，康没野波毫不在意地答道：“留着没用，咱已把他宰了。”

 史思明不再问，又上马走了一程。

 日已偏西，众将士又累又饥，且伤口疼痛，暑热难耐，多有死者，马也举步艰难，恰巧这时前面有一村庄，曹军对史思明道：“众人疲惫不堪，无力再走，不如在庄上暂歇，觅些食物充饥。”

“好吧，传令兵马入庄。”

 史思明说罢， 庄内号炮声起，又有伏兵杀出。

 当先一将，虎背熊腰，碧眼金发，骑一匹卷毛青鬃马，抡一柄开山大斧，直冲过来，史思明见是朔方先锋大将仆固怀恩，大惊失色，刘龙仙振作精神舞动手中八棱紫铜锤，直取仆固怀恩。

史思明心知不可久留，见是机会，连忙招呼众将：“此地不可久留，快乘势杀出！”

史思明掉头要走，仆固怀恩见状叫道：“不能让史思明溜走了！”

仆固怀恩立意要擒住史思明，以建大功，今见他要走，便抛了刘龙仙，飞马去直史思明。刘龙仙想寻仆固怀恩时，却被唐将温儒雅抵住。

 史思明命康没野波在前，庄嗣贤、曹将军在后，宋武拥了蔡希德在中，率数百败兵，死命杀开一条血路。

 史思明往博陵而走，仆固怀恩立功心切，紧追不舍，史思明等战马疲惫，跑不快，渐渐被仆固怀恩赶上。

 燕将康没野波、庄嗣贤见了，只好硬着头皮，回马双战仆固怀恩，掩护史思明逃走。

 仆固怀恩被二将缠住，眼见史思明逃去，十分着急。恰逢长子仆固锡杀到，急忙令仆固锡敌住二人，自己复脱身去追史思明。

 仆固锡惯使一柄九环大刀，其武艺不下仆固怀恩，当下奉了父命，接战二将，二将竟不能胜。

 史思明等逃不远时，忽吸后面喊声如雷，仆固怀恩率数十骑追了出来，幸存燕兵吓得哭喊哀叫，没命逃窜，史思明知走不脱，看身旁时，又无人能敌仆固怀恩。

 “掩护蔡将军先行。”

 史思明说着回马断后，仆固怀恩见史思明奔来，摆斧便剁，史思明举枪相迎，二人用力猛了些，只听“喀嚓”一响，史思明枪柄折为两截，史思明“啊”地一声惊叫，回马便走。仆固怀恩拍马急追，看看赶上，仆固怀恩一斧砍将下去，史思明听得斧声，急忙一闪，这一斧正砍在马屁股上，那马一声长嘶，跳将起来，早将史思明掀于马下。

 史思明自料必死，闭目已待。猛吸一声弓弦响，继听说仆固怀恩“哎哟”一喊，史思明睁眼一看，见是宋武，十分难堪。

 史思明说：“惭愧。”

 宋武说：“将军不必难过，快，快起身向前，我来断后。”

 史思明赶忙起身，看左右时，却又无马，再加上左腿被浑减刺了一戟，痛疼难忍，只好拄了断枪，披头散发，一跛一拐，拼命东逃，十分可怜。

 仆固怀恩左肩中了宋武暗箭，又被他放走了史思明，十分恼怒，今见他又来接战，更加气冲牛斗，咬牙将箭拔出，抛的于地，也不管血流如柱，大叫着抡斧来斗宋武。

 宋武胆寒，勉强支持几个回合，早被仆固怀恩一招“墙头摘瓜”，宋武的首级齐刷刷地砍了下来，仆固怀恩斩了宋武，又要提兵来追史思明，猛听前面噪声大起，尘土飞扬，却是博陵城中听说得败报，由薛岌带了二千人马，来接应败兵。仆固怀恩恨得直咬牙，叹道：“不料这次又放走了史思明这贼！”

仆固怀恩不敢再追。

这时刘龙仙、康没野波、庄嗣贤三将，也乘乱杀出，奔薛岌军中而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就此落下帷幕。郭子仪设六将埋伏，唐军大获全胜，而史思明则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窜。这场战役不仅彰显了唐军的英勇善战，更预示着史思明势力的日渐衰落……

第十六章 智勇双全定乾坤 固守潼关显忠勇

    嘉山之战的捷报如春风般拂过唐军营地，郭子仪一声令下，全军欢腾，宰牛杀羊，筵席间欢声笑语交织，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此役，唐军大获全胜，斩敌四万有余，生擒叛军上千，马匹辎重堆积如山，叛军势力遭受重创。

    郭子仪智勇双全，面对叛军压境，他冷静沉着，运用兵法之精髓，避敌锋芒，深挖沟壑，高筑壁垒，静待时机。叛军来犯，他坚守壁垒，稳如泰山；叛军撤退，他则率军奋勇追击，誓要将敌人彻底消灭。白日里，他在城头巡视，展示唐军之威严；夜幕降临，他则派遣精锐奇兵，偷袭敌营，令叛军日夜不得安宁，疲于奔命。

    郭子仪用兵如神，行踪飘忽不定，叛军难以捉摸其动向，只能在这无尽的骚扰中苦苦挣扎。郭子仪与李光弼大军并肩作战，北面的“郭”字大旗在风中飘扬，两人跃马阵前，威风凛凛，气势恢宏。

    史思明在混战中乱了阵脚，跌落下马，发髻松散，鞋子丢失，只能狼狈逃窜。

    仆固怀恩、温儒雅二将，率兵退回恒阳，见郭子仪缴令：“禀郭将军，怀恩一时疏忽，竟让史贼逃掉了。”

    “你已尽了全力，精心养伤吧！”郭子仪安慰道。

    安禄山则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郭子仪制定了一条直捣叛军老巢范阳的妙计，意图一举将其歼灭。这一计策让安禄山惊恐不已，如坐针毡。

    潼关这座天险牢牢挡住了安禄山的西进之路，紧紧扼住了叛军西进的咽喉。西面潼关，这座雄关如同铜墙铁壁般屹立不倒。北面，郭子仪大军压境，势不可挡；南面，叛军北归之路也被截断。安禄山如坐针毯。

    恒阳军帐内，烛光摇曳，映照出郭子仪与李光弼凝重而坚定的面容。两人围坐在地图旁，仔细商讨着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李光弼眉头紧锁，沉声道：“郭元帅，我军在沙河一役虽然击败了史思明，但安禄山并未善罢甘休。他迅速调集了二万人马，由蔡希德统领增援史思明。同时，又从范阳派出了牛廷玠率领的一万人马南下。如此一来，史思明麾下兵力骤增至三万，他又开始耀武扬威，步步紧逼，我军压力倍增啊。”

    郭子仪闻言，目光如炬，缓缓道：“史思明大军压境，正面交锋无疑是以卵击石。我们必须避其锋芒，采取守势。即刻下令士兵们挖深战壕，垒起高坎，以逸待劳。叛军若来攻，我军则坚守不出；若叛军撤兵，我军则乘胜追击。白日里，我们在城墙上展示军威，让叛军心生畏惧；夜晚时分，则派出小队偷袭叛军营地，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李光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拱手道：“此计甚妙，臣即刻下去组织实施。”

    燕军营帐内，夜色如墨，兵士们和衣而卧，鼾声四起。然而，宁静之下却暗藏杀机。一队唐军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燕军营帐边缘。巡逻的燕军察觉到异样，厉声喝问：“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个唐军身影如同鬼魅般跃出，一刀便将巡逻的燕军斩杀于地。紧接着，唐军们迅速点燃燕军的营蓬，顿时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际。

    燕军营帐内顿时乱作一团，兵士们惊慌失措，纷纷呼喊着往外逃窜。燕军兵士乙惊慌失措地大喊：“着火啦！大家快逃啊！”

    次日清晨，野外燕军营地一片狼藉，疲惫不堪的燕军们仍在巡逻，哈欠连天，毫无斗志。

    “郭子仪用兵如神，来无踪去无影，咱们天天晚上都睡不安稳，这样下去，安禄山大人怕是要完了。”

    “是啊，再这么下去，咱们迟早得被唐军耗死。”

    燕军兵士议论纷纷，士气低落。

    恒阳军帐内，郭子仪与李光弼再次聚首。郭子仪关切地问道：“李将军，最近史思明那边情况如何？”

    李光弼面露喜色：“禀元帅，按照您的吩咐，我军士兵白日坚守城墙，夜晚则分路袭击骚扰叛军营地。如今叛军已是夜不能寐，疲惫至极，士气低落。”

    郭子仪闻言，拍案而起：“好！既然叛军已疲惫不堪，正是我军出击的大好时机！”

   嘉山郊外，战鼓雷动，旌旗蔽日。郭子仪与李光弼大军列阵以待，绣有“郭”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两人跃马立于阵前，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对面，史思明与蔡希德率领的燕军缓缓逼近，却显得没精打采，气势全无。

    “出击！”

    郭子仪见状，一声令下。李光弼应声而出，率领大军如潮水般冲向燕军。燕军顿时大乱，溃不成军。李光弼更是身先士卒，挥剑与蔡希德激战数个回合。蔡希德不敌，手臂被划伤，败下阵来。

    “追！”

    李光弼乘胜追击，大声喝令。唐军士气大振，奋勇向前。

    山谷中，燕军退无可退，只能拼死抵抗。然而唐军如猛虎下山，杀声震天。史思明在混战中跌落马下，头发散乱，鞋子丢失，狼狈不堪。他见一群群燕军倒在地上，心中悲愤交加，挥刀向挣扎的燕军砍去。

    “史将军，救救我！”

    燕军兵士哭喊着求饶，史思明狠下心来：“成全你了，死去又是一条好汉！”

    说完，史思明赤着双脚，不顾一切地逃奔而去。

    博陵城门下，夜色深沉。史思明赤脚逃到城门边，气喘吁吁地大喊：“开门！快开门！”

    “谁啊？”

    哨兵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问道。

“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将军都不认识了！”史思明怒喝道。

    哨兵仔细一看，顿时惊醒过来：“是史将军！快开门！”

    城门缓缓打开，史思明狼狈地冲了进去。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快关门！郭子仪追来了！”

    守门士兵慌忙关上城门，史思明气喘吁吁地命令道：“没有我的手谕，谁也不准再打开城门！”

    守门士兵恭敬地应道：“是！”

    恒阳军帐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郭子仪、李光弼与众将士围坐一起，举杯共饮。郭子仪举起酒杯，豪情万丈地说：“嘉山一战，我军斩杀叛军四万余人，俘虏千余人。史思明更是赤脚逃回博陵。此等大捷，实乃天佑我大唐！来，为嘉山大捷，干杯！”

    众将领纷纷响应，李光弼站起身来，恭敬地向郭子仪敬酒：“嘉山大捷，全靠郭元帅避敌锋芒、深沟高垒、以逸待劳的英明决策。来，郭元帅，臣光弼先敬您一杯！”

    “谢谢！干杯！”两人一饮而尽。

    “如今安禄山四面楚歌，正是我们北上直捣其老巢范阳的大好时机。来，为了大唐的辉煌未来，干杯！”郭子仪笑着回敬道。

    众将热血沸腾，纷纷举杯高呼：“干杯！”

    洛阳燕都内宫，安禄山与高尚、严庄议事。安禄山在室内渡着步，恐惧万分。

    安禄山说：“史思明在嘉山中了郭子仪的计，一败涂地，我军在河南向江淮、江汉的进功毫无进展，这叫朕如何是好？你二人几年来总劝我反叛，认为一定能成功，现在大军西阻于潼关。这潼关，就像天险，阻挡了我军西逼长安的去路。这些时日，我军功不破潼关，而北面，郭子仪大兵压境，势不可挡，我们北归的路又被郭子仪卡断，如今，我们进退两难，洛阳这一小块地盘，让我们如何持久呢？”

    高尚说：“皇上，息怒，臣正在想办法。”

    安禄山说：“哼，朕，限你们几日，几天后想不出高招来，就不要来见我。”

    郭子仪在嘉山大败史思明，斩叛军四万余人，俘虏上千人，在河北道东南部以颜真卿为盟主的抗敌力量，也展开了攻势，山东太守贺兰进明也率兵五千，北渡黄河，与颜真卿合兵，光复了魏郡和信都两郡。安禄山在洛阳如座针毯，围在四面楚歌之中。鉴于平叛的大好时机，郭子仪建议北上径井关，直捣范阳，摧掉安禄山的老窝，以解后窜。

    明皇觉得郭子仪北上直捣范阳，挖掉禄儿的老窝，有点意思。

    杨国忠居然反对，他认为大敌当前，叛军崔乾佑在河南灵宝虎视眈眈，随时都想逼我长安，如果不消灭河南灵宝的叛军，长安无宁日。杨国忠认为当前的大计是出潼关，消灭灵宝叛军，以解除长安的忧患。

    高力士觉得潼关是一道天险，古今为兵家争夺之地。郭子仪元帅奏道，潼关大军，惟应固守以弊之，不可轻出。

    杨国忠说：“皇上，臣认为郭子仪是想为他捣范阳贪大功找借口。当务之急不是捣范阳，而是消灭灵宝叛军。试想不出潼关，何时消灭叛军？难道让我们一等再等，错失良机，让一个小小的安禄山称王称霸不成。”

    明皇说：“国忠言之有理，我西京歌舞升平，岂容一个禄儿为虎作仗。”

    杨国忠说：“皇上英明，据臣派人打探得知说：叛将崔乾佑 在陕郡的兵力不足4000人，而且都是老弱病残。戒备松驰，正是出潼关作战的好时机！”

    明皇说：“既然如此，还待何时？”

博陵城内，蔡希德躺在病床上，眼窝深深塌陷下去的史思明前来看望，医生禀道：“蔡将军箭伤虽重，幸喜未伤要害，却无大妨碍，调养数月后，就可恢复。”

 史思明哀伤地点点头，正要抚慰蔡希德几句。

 信使来报：“安东军已破了营州，杀了平卢节度使副使吕知诲，现已逼近榆关，请速发兵拒敌。”

 史思明一听眼前有些模糊，继而黑蒙蒙的一片，心里泛起一阵腥臊，渐渐难耐，终于“啊”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众人忙将他抬到榻上，呼唤按摩，史思明慢慢睁开眼望望左右，长叹了一口气，当下手哆嗦着，亲笔写了一份奏报：“火速禀报郡王，。”

一座雕梁画栋的楼阁，五彩石为壁，宽敞风凉。阁上笙弦嘹亮，艳装的妙龄女子正在轻歌曼舞，圣武皇帝安禄山面南而坐，怀里揽了娇嫩的小段妃，尽情地享受天子的乐，他玩得很开心，满脸横肉笑得乱颤，坦露着的胸前，那一大撮黑森森的毛也随的有节奏地、快速地耸动。这时史思明奏报来到。

  安禄山看完史思明的急奏，笑着的脸突然僵硬了。

 安禄山强作镇静，将史思明的奏报宣谕百官：“思明来报，河北告急，各位爱卿有何妙计。”

 河北告急的消息犹如投石平静的湖心，百官一齐张开了嘴巴，用紧张、惊惧的目光相互看着，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场面安禄山并不是没有想到，只不过抱了一线希望罢了。

 安禄山说：“我燕军南不能过睢阳、颍川、南阳；西被阻于潼关，东受制于东平，河北郭、李人马竟象魔怪，我军伤亡近十万人，河北虽危，莫法去救，如今这范阳难保，然而燕朝将士，又多为范阳人，父母妻儿均在那儿，一旦范阳有失，军心必乱，到时唐人来攻，洛阳以什么能守！”

 安禄山在早朝上，等待他的，是百官的惊慌回顾、钳口不语。他倏地、抬起头来，两眼迅速阴森地盯住了严、高二人。

“严庄、高尚二卿。” 安禄山呼道。

 严庄、高尚撩衣跪倒。安禄山冷笑一声：“二卿数年来劝朕起事，且保万无一失，今我西不得入潼关，归路也被郭子仪、李光弼断绝，朕只有汴、郑数郡，万无一失何在？想二卿必有好计？”

 “这——”

 庄严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竟然不能语。安禄山愈加恼怒，霍地立起身来，指二人厉声骂道：“你二人当年巧舌如簧，将朕陷到如此地步，今日危难之际，你二人又全无一谋，象狗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朕要你们有什么用！可从这滚出朝去，永不准来见，哼！”

 安禄山说罢狠狠地“哼”了一声，转入后殿去了。

 崔乾佑、田乾真率兵屯扎于陕郡，与潼关唐军遥相对峙，常想夺取潼关立功。

 田乾真说：“哥舒翰病重，常卧床不起，每事不能躬亲，而哥舒翰所统陇右、河西旧部与高仙芝原有潼关的将士不合，常常生事，潼关唐军新卒居多，假如他们出关交战，必败无疑，潼关唐军虽有十万，实在不堪一击。只可惜哥舒翰虽然有病，头脑还未发昏，他抱定一个‘守’字，仗了地势险要，高垒以待，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硬攻不可取，为何不引蛇出洞？”

 田乾真点了点头，这是卫士来报：“禀将军，潜入长安刺探消息的细作，回来禀命。”

 崔乾佑说：“哦，唤他进来。”

 探子上来告知：西京官员士民，都怨杨国忠骄纵，酿成这次天下大乱，莫不切齿痛恨。奸相也说，因此疑虑重重，常怕有人加害，密中使手下四下探听、监视，凡涉疑者，必百计除去，京中百官提心吊胆。

田乾真忽有所得，猛然拍案叫道：“有了，有了！正好用杨国忠这个无赖，助我取下潼关。”

崔乾佑一愣，田乾真挥退左右，低低地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洛阳后宫，安禄山在煎熬中度日。

 安禄山说：“这豪华的宫殿，满目的奇珍，可惜，可惜呀！这不久将统统归他人的手。”

  安禄山感到痛心、留恋，却无可奈何。庆绪、庆恩各子依时前来请安，十几个跪成扇一面。安禄山没有象往常那样傲慢的摆摆手，示意他们平身，而是在可怕的预感中闭上眼睛。

 有脚步声，安禄山开目看时，是李猪儿进来：“哈，哈……”

 “你笑什么？”

 安禄山见李猪儿竟还有心思笑，顿时要发火。

 李猪儿说：“启奏皇上，田乾真将军自陕郡归来，见京中如此沉寂，颇不以为然，奴才察颜观色，料他必有好计。”

 安禄山说：“好，他在什么地方？”

李猪儿说：“在宫外求见。”

安禄山说：“好，宣他进殿。” 

 田乾真大步入宫，向安禄山叩见毕，立在一边。安禄山赐座，见他热得汗流，急命宫人给他打着扇儿，边劈头问道：“天下大势，料卿得知，卿可有好计以兴大燕？”

 田乾真说：“恕臣狂妄，臣以为大燕江山，将要断送在皇上自己手中，臣便有小计，又能奈何？”

 安禄山说：“卿家为何这么说？”

 田乾真说：“自古成大业的帝王，都有胜负，哪有一举而得天下的？想当初汉高祖刘邦屡败于霸王，然垓下一战，终成大功，三国时蜀主刘备兵马殆尽，曾寄人篱下，后终成为一代雄主。臣以为，这二人所以能成大事，贵在胜不骄而败不馁。而今燕、唐相争，尚不知鹿死谁手，皇上便因河北小挫，深责严庄、高尚二公，致使大臣内惧，上下生惊，唐兵未见，我已先乱，这可不是燕王社稷的福！臣斗胆直陈，望燕王恕罪。”

安禄山来到田乾真身旁，田乾真赶忙起身，拱手而立。安禄山一手抚了田乾真的背，一手拉了田乾真的手，诚恳地说道：“爱卿数语，朕获益匪浅，然而事已如此，朕当如何？”

田乾真说：“示之以礼，迎回严庄、高尚二公。”

安禄山用力点了点头：“说的是，命李猪儿务了御辇，往召二人。”

李猪儿说：“是。”

安禄山说：“务必在京中繁华处缓缓而行，以防别人知晓。”

李猪儿把庄严、高尚请入殿。

 严庄、高尚跪在地上请罪不迭，安禄山亲自降阶，将二人扶起，眼里热泪滚动。

 安禄山说：“朕一时不明，错怪二卿，回宫后，后悔不及，望二卿念旧时友谊，见谅。”

严庄说：“臣居高位，不能为皇上分忧，虽万死犹轻，何敢怨君。”

安禄山一手拉了严庄，一手拉了高尚，一齐归座，严、高二人再与田乾真见礼。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安禄山亲起身为严、高、田三人斟酒。

“朕痛恨已过，恨不可补报，便作一曲胡旋舞，以谢朕罪。”

安禄山说罢奋然起舞，严庄、高尚二人大受感动。四人吃着，喝着，说着，流着泪，直至酩酊大醉，君臣和好如初。

秋风萧瑟，战旗猎猎作响。哥舒翰坐在特制的推车上，身旁围绕着各路将领，众人神色凝重，议论纷纷。副官急匆匆上前，压低声音道：“长安城内兵力空虚，不得已之下，只能从民间紧急招募壮丁，以充军力。遗憾的是，富家子弟多以重金雇佣贫民、流民代为从军，这临时拼凑起来的近十万大军，未经训练便匆匆开赴前线，如此境况，如何能守住潼关？”

哥舒翰闻言，苦笑不已：“唉，这也是我大唐盛世之下隐藏的弊端。开元年间，国泰民安，歌舞升平，谁又愿意想到今日之危局？练兵之事早已荒废，以至于今日之困局，无可奈何啊。更有甚者，据传途中已有不少士卒趁机逃亡，士气低落，前景堪忧。”

副将点头附和：“是啊，国家危难之际，竟还有人贪生怕死，欲做逃兵。”

哥舒翰脸色一沉，声音冷硬：“哼，军法如山，临阵脱逃者，一律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潼关之下，秋风带着几分寒意。哥舒翰站在高处，望着眼前两名因畏惧战斗而私自逃离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决绝。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猛然睁开，声音略带哽咽，却坚定无比：“今日，本将军不得不忍痛斩此二人，非我无情，实乃国难当前，需以此举激励三军，让每一位将士都成为潼关防守的坚盾，共赴国难。”

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但他强忍着不让其落下，声音颤抖却坚定：“愿此二人之死，能唤醒众人心中之忠义，让我们的军队成为真正的钢铁长城。”

   潼关内帐，烛火摇曳，映照出哥舒翰疲惫却坚毅的脸庞。他依旧坐在推车上，目光穿过帐帘，望向远方，心中筹谋着破敌之策。沉吟片刻后，他开口对帐下的李广道：“目前潼关局势危急，叛军虎视眈眈，我们必须有所行动。我决定，派你持我亲笔书信，速往子仪和光弼两位将军处，请求他们调集兵力，对叛军发动突袭，以分散其对我潼关的压力。如此，南北呼应，东西策应，方能共保长安无虞。”

李广接过书信，目光坚定，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将军厚望！”

随着李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哥舒翰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自祈祷：愿天佑大唐，早日平息这场战乱，让百姓重归安宁。    

 第十七章 圣旨频催战鼓急 泪洒潼关哥舒翰

潼关，这座雄踞要冲的关口，此刻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叛军的铁蹄在关外蠢蠢欲动，其副帅之目光如炬，紧盯着这座关乎长安安危的咽喉之地。哥舒翰，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深知潼关之重，遂遣使急书，恳请郭子仪挥师北伐，与潼关守军遥相呼应，共筑长安之防线。郭子仪回书，言辞恳切，强调潼关之固，乃长安之盾，其安危直接关系到京师的存亡，万不可轻言出关。

李广转告哥舒翰，郭将军、李将军一定响应，郭将军认为潼关位置十分重要，是长安的主要屏障，潼关是否安稳，关系到长安的生存，哥将军切记不可出关。

“郭将军真乃朝廷之忠臣，国家之栋梁呀！”哥舒翰赞叹道。

李广告知哥舒翰：自六月以来，郭子仪、李光弼及大将仆固怀恩、浑释之等率大军于嘉山布列军阵，叛将史思明、蔡希德、尹子奇等也倾全军排成军阵赶来，双方很快就战在直杀得天昏地暗。此前叛军乞焰已被郭子仪消耗殆尽，唐军蓄锐勃发，发起勇猛的攻击，叛军渐渐支持不住，终于大败，被斩首4万级。

哥舒翰说：“斩首4万级，真不简单啊！”

李广说：“这次战斗，史思明本人丢盔弃甲逃奔博陵。唐军随后紧追，将博陵围困起来，一时军声大振，河北10余郡皆杀叛军守将而向唐军投降，占局对唐极为有利，郭子仪准备乘势北攻安史叛军的老巢范阳。”

哥舒翰说：“郭将军一旦乘势北攻安史叛军的老巢范阳，叛军必然退兵，潼关也就安然无恙了。”

雨丝绵绵，如织如雾，轻轻拍打着窗棂。内宫中，烛光摇曳，映照着安禄山肥胖的脸庞和田乾真沉稳的眼神。安禄山伸着颤动的脖子，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对田乾真道：“今朝内已经安定，我军士气如虹，正待将军大展宏图，愿闻其详，将军有何妙计？”

田乾真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睿智的光芒，他反问道：“燕王心中最为深忧之事，莫非还是那河东的郭子仪与李光弼？”

安禄山点了点头，眉头微蹙：“此二人确实棘手，不过，若将军能打破潼关，直逼西京长安，那郭、李二人势必回援，如此，河北之围自然可解。只是，潼关易守难攻，将军可有良策？”

田乾真自信满满地说：“燕王所言极是，若我能取潼关，则大局可定。虽然哥舒翰半瘫在床，但他麾下十万精兵不可小觑，且其坚守不出，确实难以攻克。然而，唐室昏君李隆基昏庸无能，奸相杨国忠更是贪腐成性，此二人乃我之助力，而非阻力。若燕王能再拨给我四万人马，我田乾真敢立下军令状，半月之内，必取潼关！”

安禄山闻言大喜，拍案而起：“好！将军果真是智勇双全！本王这就调拨攻取南阳、颍川的两支精兵，改赴陕郡，再从御林军中分出二万兵马，再命安守忠、田承嗣、能元皓三位将军前往听令。至此，我燕军在陕郡的将士已达七万之众，足以与哥舒翰一较高下！”

田乾真拱手道：“有燕王如此支持，臣定不负所望，七万兵马，足以稳取潼关！”

雨后的长安城，空气格外清新。右相府前，持戟带刀的军士如林，戒备森严。这时，一位身着半新不旧袍巾的道士，左手持拂尘，右手举着一个写着“小半仙”的占卜幌子，缓缓向相府大门走去。

卫士上前喝道：“何方神圣，胆敢擅闯相府？”

道士微微一笑，道：“贫道远道而来，有要事求见相爷，烦请通报一声。”

卫士不屑地哼了一声：“相爷日理万机，哪有空闲见你？若有要事，到一旁写下来，我自会替你转呈。你这道士，怎地如此不懂规矩？”

道士脸色一沉，道：“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国家安危，我必须亲自面见相爷。你若执意阻拦，耽误了大事，只怕你担当不起！”

嚷声惊动了相府内的管家杨青，他摇摇摆摆地走出来，喝问道：“何事喧哗？”

卫士将道士的话复述了一遍，杨青斜睨了道士一眼，傲慢地说：“我便是相府管家杨青，你见我如见相爷一般。有话快说！”

道士深吸一口气，道：“管家老爷休怪小道狂妄。此事关乎重大，若相爷肯见，小道自当直言不讳；若相爷不见，小道宁死也不敢乱说。”

道士往四周看了看，又压低声音道：“这事实在不比寻常，还请管家老爷务必通报相爷。”

杨青沉吟片刻，道：“好吧，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通报相爷。”

杨青匆匆走进大厅，向杨国忠禀报：“相爷，外面有一道士，声称有要事求见。”

杨国忠放下手中的笔，眉头微皱：“道士？他要见本相？哼，倒也有趣。唤他进来！”

道士走进大厅，恭恭敬敬地向杨国忠行礼。杨国忠耐着性子，强挤出一丝笑脸，问道：“道长宝刹何处？姓氏名谁？苦苦相见本相，不知所为何事？”

道士看了看杨国忠左右，欲言又止。杨国忠挥手命侍从退下，只留下心腹杨青在侧。他再次问道：“道长但说无妨，此人乃我心腹。”

道士又叩了一个头，才缓缓说道：“小道姓吴，法名清心，自幼在南岳衡山松涛观出家。去年开始云游四方，常为世人占卦看相，小有灵验，人送绰号‘小半仙’。月前，小道慕华山雄姿，特往游览。下山后欲往京师，因路资困乏，便在山上设摊求卦金。不料数日后，却碰到一件蹊跷之事。”

说到这里，道士解开行囊，取出一块沉甸甸的银子，约莫五十两左右，继续说道：“一日，小道正在卖卦，突然被几位军爷唤至一僻静处。其中一位黄面汉子，看样子是首领，他对小道说：‘我主人有一疑难事，苦苦思虑不决，想请道长决断。’小道问何事，那军爷道：‘今胡人谋反，皆因一奸臣而起。我主人欲除之，特来问道长吉凶。’小道一听，知是朝廷大事，怎敢轻易占卜？便再三推辞。那军爷大怒，将小道押往东去。行至十余里时，那军爷突然变了主意，命人赏赐小道这锭银子，并警告小道：‘今日之事，万万不可泄露他人，否则道长休想活命！’”

道士说完，将银子放在桌上，道：“小道无功受赏，又觉此事非同小可。唯恐事发后难脱因受贿而不报的罪名，累及师门。因此寝食难安，苦思数日，斗胆来求见相爷，将此事禀明。并呈上这锭银子，以求心安。如相爷无甚吩咐，小道便告退了。”

杨国忠听罢，冷笑一声：“想害本相者，自寻死路！”

道士低头不语，杨国忠又道：“此事不明不白，无头无绪。或是小人狂言，或是奸细乱语。道长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杨国忠将那锭银子重新赏给道士，命杨青送他出府。待道士离去后，他立刻吩咐内侍：“你们扮作客商，尾随那道士，看他究竟去往何处？速来禀报！”

道士回到郏郡，田乾真早已在此等候。他迎上前来，笑道：“牙将辛苦了！此行可还顺利？”

道士拔掉伪装用的胡子，露出本来面目，笑道：“哈哈！插胡子做了一回道士，那奸臣还真信了！不过也多亏了他那疑心病重，才让我有机会接近他。”

田乾真点头笑道：“做得好！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只要掌握了那支军队，潼关指日可待！”

内侍匆匆赶回相府，向杨国忠禀报：“相爷！那道士一直往南走，朝衡山方向去了。”

杨国忠眉头紧锁：“衡山？此事颇为可疑。虽然那道士来路不明，但他所说之事却不得不防。”

蹇昂在一旁附和道：“是呀！相爷！那哥舒翰虽然半瘫在床，但他手中的兵权却是个不小的威胁。我们不得不防啊！”

杨国忠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哼！兵权！我若掌握了兵权，还用惧他哥舒翰？蹇昂！你立刻去联络那些对朝廷不满的将领，看他们是否愿意归顺于我。只要有了兵权，我何愁大事不成？”

蹇昂领命而去。杨国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李隆基、哥舒翰！你们等着瞧吧！这天下迟早是我的！”

 杨国忠启奏明皇，说是潼关大军虽然强盛，但后面没有援军，万一失利，京师震恐，臣请调兵万人，屯兵霸上，以备不测，恭请皇上圣意。

明皇同意调兵万人，屯兵霸上。杨国忠说命令上骑都尉杜乾远统领众兵。

哥舒翰得知杜乾远在霸上招兵买马，启奏明皇，说是霸上众兵，多未经操练，一旦有事，如何能够御敌，恐徒费钱粮，毫无用处。臣窃以为今正是用兵的时候，既有这么多兵，应当用来剿灭逆胡，臣请皇上将霸上兵士暂隶属于潼关，不过月余，臣定将其操练成堂堂的威武之师，皇上用时，才能不负圣望，臣惶恐上，伏候敕旨。”

 明皇准奏，哥舒翰的奏折让杨国忠非常恼火，他拍着案几骂了一通：“哼，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养的孩子被猫叼了。”

 杨青说：“是呀，这哥舒翰也真不知好歹。”

 杨国盅说：“我写好了一封信，内容是告诉杜乾远，哥舒翰的令，可听可不听，凡事由相府做主。”

 杨青从杨国忠手中接过信说：“好，我派人捎去。”

    信使来到潼关外，一位蒙面人将信使杀死并劫走了密信。

  蒙面人面见哥舒翰后，一把扯掉蒙布，将劫获的密信呈递给哥舒翰。

哥舒翰看完密信，恍然大悟。原来杜乾远乃杨国忠所遣，专为窥探军情，泄露机密。哥舒翰洞察其奸，怒而斩之，却也因此触怒了杨国忠，使得后者誓要将哥舒翰置于死地。

  杜乾远被斩，杨国忠又怕又怒：“奶奶的，哥舒瘫子要和咱作对，莫不是欺负咱不能要他脑袋不成！”

 杨青说：“是啊，我们应先下手为强。”

 杨国盅说：“好，我们非将哥舒翰置于死地不可。”

 探士密报：“陕郡燕军多被调往河北，留守陕郡的不过四千老弱残兵。”

 杨国忠说：“安禄山莫不是吃错了药，发起狂来，竟忘了潼关有十万众兵不成。”

 探士说：“陕郡难民，讨饭入京，他们说的话，我亲耳听到的。”

  兴庆宫，沉香亭。

 天空阴沉沉的，满布着败絮似的乌云，兴庆宫沉香亭上，明皇携了贵妃，面对龙池，品着香茗，正在指点说笑。他们身旁，四对扇子有节奏地扇动着。

 宦官奏报：“郭子仪奏报，河北屡胜。”

 明皇说：“嘉奖爱卿郭子仪。”

 明皇心绪好了些，憔悴的脸上慢慢恢复了光泽。

 贵妃禁不住忘情地撒着娇，移目眼前，大片的荷花耀人双眸，白的淡雅，红的妩媚，在绿叶的映衬下，伴着国风翩翩起舞。

 明皇也有几分沉醉。

 内侍奏报右宰相杨国忠求见，明皇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杨国忠满头大汗，快步走了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明皇免不得动问，杨国忠故作玄虚，轻声道：“臣听说守陕的贼兵不过四千，并且是残兵败将，全然无备，不知万岁听说没有？”

 明皇说：“朕也听说的，只恐不是事实。”

 杨国忠说：“臣揣测这话，也许是真的。”

 明皇说：“有什么根据？”

 杨国忠说：“想今天下，河北郭子仪、李光弼、颜真卿屡胜贼众，博平吴王、睢阳张巡、南阳鲁炅，颍川来镇，也都挫败劲敌，今唯有潼关只守不战，大腹儿不从这调兵，去何处调兵呢？”

“哦！”明皇一怔。

“以臣愚见，皇上可降旨潼关，使哥舒翰收取河南，如这朝廷兵马四合，贼众首尾不能相顾，平掉此乱，只在眼前。”

杨国忠愈说愈快，手忘形地用力一挥。

明皇显然为杨国忠说着打动，他捋了雪白的胡须，在亭内走了几步，沉吟道：“郭子仪曾经面陈，后又与李光弼两次上本，说潼关守军，只宜坚守，不可出战，朕不能不虑。再者哥舒翰副元帅善能用兵，如果陕郡只有四千贼众，他如何肯坐失良机，只怕所传不是实，朕也不便轻易下旨相逼。”

 杨国忠说：“郭子仪、李光弼远在千里之外，所以有这种说法，那是以前的事，而不是指今日，现在是哥舒翰按兵不动——”

 杨国忠拿过一把扇子给明皇扇着，二人避开宫人，杨国忠低声、忧郁、神秘地说道。

 “为何这么说？”

 杨国忠恶语中伤哥舒翰，说：“臣听人说，安贼曾使人与哥舒翰密议，约定共取唐室天下，二人平分，一称帝洛阳，一称帝长安，永不相犯，只因哥舒公犹豫不决，因此按兵不动，臣怎能不忧。”

 “以什么样为据？” 明皇脸上变色，语气变急。

“臣正因手无实据，因此不敢奏说。然臣以为，蕃胡的人，不读诗书，不知礼义，虽蒙厚恩，想安禄山为前车之鉴，如何能保得哥舒翰的心。”

 杨国忠说罢，叹息一声。

 明皇半信半疑，杨国忠继续说：“如在哥舒翰犹豫之际，促其出战，天下可保，如任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吾皇明鉴。”

 明皇依旧默默，然而很快地显现出烦躁：“回兴庆殿！”

 语音未落，他已移步先行，杨妃虽然不乐，见龙颜生恼，也不敢执拗。

郭子仪得知杨国忠与哥舒翰矛盾激发，杨国忠强力要求哥舒翰出兵潼关，几次上朝，杨国忠独断专行。郭子仪认为国难当头，杨国忠却记前嫌，他与哥舒翰一些个人恩怨不能化解，反而升级。更有甚者将守关与出关关系国家生存威望的大事当儿戏。

李光弼觉得杨国忠背靠贵妃，人家是皇亲国戚，有谁能奈何？

郭子仪说：“老夫只认国家利益，岂管他什么皇亲国戚！”

李光弼说：“元帅，有何打算？”

郭子仪说：“进京，面呈皇上。”

李光弼说：“元帅，据说朝廷上百官不敢多说，元帅进京可要当心哟！”

郭子仪说：“国家危在旦夕，老夫只有豁出去了。”

长安内宫，明皇正与贵妃在下棋，郭子仪求见。

明皇说：“郭子仪？如今边关如此紧张，他跑回京城来干什么？”

内侍说：“郭元帅说有重要事情禀报。”

明皇说：“好嘛，喧他进来。”

郭子仪叩见，明皇问：“郭爱卿，如今叛军猖獗，边关如此紧张，你跑回京城有何干呢？”

郭子仪说：“禀皇上，如今叛军虽然猖獗，但也不是人们想象那么害怕。”

明皇说：“哦，有意思，说来听听！”

郭子仪说：“臣最近与叛军交锋几次，叛军也不是什么铁军，叛军虽然拥有重兵，但他们心是虽的。如今臣在河北已打退了几次叛军的进攻，安禄山顿兵洛阳，是想威逼西京长安，只要哥舒翰死死守住潼关不出关，安禄山就无法动弹。到时，臣从河北出兵范阳，直捣安禄山老巢，安禄山就不得从洛阳回兵。只要安禄山回兵，整个战局就变化了。”

明皇说：“郭爱卿呀，你说的出不出关潼关，朕的耳朵都听起茧巴了，明天早朝在议吧！”

百官早朝，郭子仪大义凛然站在武官序列。

明皇说：“各位爱卿，郭爱卿从河北边关回朝，就目前平叛战局，郭爱卿有很多看法，大家听听在议仪。”

郭子仪说：“就目前平叛战局来看，臣觉得形式对我们非常有利。安禄山气势汹汹而来，但在灵武、河北却连连遭败。”

杨国忠说：“郭元帅，大敌当前，你绝不可轻敌，也不可摆功。”

郭子仪说：“臣不是在摆功，趁势在分析战局形势。”

明皇说：“郭爱卿，你继续说吧！”

郭子仪说：“谢皇上。从目前战局来看，我们已在灵武、河北打退了几次安禄山的进攻。安禄山败走灵武、河北，只好顿兵洛阳。如今安禄山迫不得已是想杀进潼关，威逼西京长安。而目前他攻不过潼关，在洛阳如坐针毯。只要哥舒翰死死守住潼关不出关，安禄山就无法动弹。到时，臣从河北出兵范阳，直捣安禄山老巢，安禄山就不得从洛阳回兵。只要安禄山回兵，整个战局就彻底扭转了。”

杨国忠说：“皇上，郭子仪说得好听，但是纸上谈兵！大家别忘了，郭子仪和哥舒雨同时塑方军，臣倒想问一下郭元帅，你是不是受哥舒翰之托，替哥舒翰说话来了。”

郭子仪说：“禀皇上，臣实事求是地分析评叛战局，是以国家利益为重，绝没有丝毫个人恩怨。”

杨国忠说：“没有个人恩怨，那你为何不想想出关的好处？就拿你郭子仪的话说，如今安禄山在洛阳如坐针毯，就说明他已走投无路，如果我们一举出关，直捣洛阳，安禄山不就完蛋了吗？”

郭子仪说：“潼关历来是兵家争夺之地——”

杨国忠打断郭子仪的话语：“郭子仪，你不要翻老皇历！”

郭子仪说：“禀皇上，臣，不是翻老皇历，如今安禄山对潼关虎视眈眈，况且关外是大平原，一旦出关，后果不堪设想。”

杨国忠说：“郭子仪，你不要动摇军心，据了解，潼关外的叛军没有多少战斗力，现在正是出关的好时机，如今不出关，等到安禄山大兵压境时，那时后果才不堪设想！”

明皇说：“众位爱卿好友什么复议？”

店内一片雅静。

明皇说：“既然众爱卿没有复议，退朝！”

 宣义坊，右相府。

 杨国忠在相府内，听得人报。

 使者说：“皇上遣中宫魏悦为使，到潼关宣旨去了。”

 杨国忠兴奋，顿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夫人裴柔在侧，挤挤眼睛，指指点点的将这事说了。裴柔时年五十二岁，然而说话犹是娇娇滴滴：“相公，记得你说，陕郡只有四千老弱，是假，不然为什么今日当真逼

裴柔说：“只是，他如果然战败，便是引狼入关，我们当如何？”

 杨国忠又是一阵狂笑：“蜀中是夫人故里，且是我兼任节度使的镇，我早已令人在蜀治备府第，如瘫子果败，我们可避入蜀中，仍旧悠哉乐哉，锦衣玉食，于我杨氏又有什么损害呢？”

 裴柔笑了，轻轻地，贱贱地拧了杨国忠左脸颊一下：“相公这话，是地地道道奸臣说的哟。”

 杨国忠说：“奸臣忠臣，那是傻子才信的玩艺儿，我只信我，管那些屁虚名干什么。”

郭子仪回到军帐，李光弼问：“元帅，这次进京面见皇上如何呀？”

郭子仪说：“咳，国难当头，杨国忠却记前嫌，他与哥舒翰一些个人恩怨不能化解，反而说老夫替哥舒翰说话。”

李光弼说：“结果如何？”

郭子仪说：“杨国忠胡搅蛮缠，真是小人一个。”

李光弼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郭子仪说：“如今情况危在旦夕，哥舒翰一旦出关，西京难保，整个平叛前功尽弃，我们只有随时保持高度警惕！”

哥舒翰病卧榻上，面色蜡黄浮肿，昔日状如楚霸王的英姿荡然无存。

使者魏悦说：“圣旨到。”

哥舒翰急命左右搀了，入中军厅接旨。

使者魏悦说：“皇上圣逾，哥舒翰立即出兵潼关，违令者斩。”

宣旨毕，哥舒翰吃了一惊，是一面款待中使，一面与步军都统李承光、马军都统王思礼等商议。

连夜写了本章，遣人同魏悦入京，回奏明皇：“兵者，诡道也。因此，能而示的不能，用而示的不用，近而示的远，远而示的近，强而示的弱，弱而示的强。这是兵家惯伎也，今贼兵被阻于关前，急于求战，是因这意示弱，散布流说，实想骗我出战，彼便将乘势取潼关矣。然则潼关如失，京师难保，大唐社稷岂不危哉！因此以臣愚见，潼关之众万万不可轻出。不是臣惧战焉，吾皇睿鉴。”

 明皇觉得哥舒翰的奏有理，顿生踌躇。

 魏悦说：“奴才这次去潼关，暗中常有将士求见，陈说陕郡兵少而无备，不解副元帅为什么按兵不动。也有人说，近来潼关常有人出出入入，行动诡秘，事有可疑，奴才再三思虑，不敢不奏说与皇上。”

 明皇突听说这奏，自然加重了对哥舒翰的疑心。杨国忠趁热打铁，再奏道：“臣听说哥舒公不遵圣旨，诡说拖延，足见他用心难测，望吾皇再降严旨，促其速战，免生意外。”

 明皇点点头。

 躺在病床上的哥舒翰寝食不安：“不知这奏本，皇上是否能引起重视？”

 王思礼说：“这很难说，如今朝中是杨国忠奸臣当道，将军的回奏有什么用呢？”

 “咳，国难当头，可惜皇上还蒙在鼓里。”

 哥舒翰说着刚叹了一口气，圣旨又到。

 魏悦宣旨：“圣旨到，哥舒翰接旨。”

 哥舒翰接过旨，心焦如火，暗中叹息不止。

 哥舒翰说：“我这老命不要了，拿纸来，我要再修本章，犯颜直谏。”

 卫士将纸和笔拿来，刚放到哥舒翰面前，又一使者来到。

 使者说：“圣旨到，哥舒翰接旨。”

“知道了。” 哥舒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王思礼从使者手中接过圣旨，放在哥舒翰面前，哥舒翰看也不看，只管写他的奏本。

 王思礼摇了摇头，待奏本写好后，哥舒翰刚要放下笔，第三位使者驾到。

 使者宣旨：“圣旨到，哥舒翰接旨。皇上圣逾，命哥舒翰七日之内，务必出战。无须再谏。”

哥舒翰一笔划掉奏本，只以手示意，命人将他扶入卧室。

 哥舒翰倚了锦墩，坐于榻上，愁容满面，叹气连声。马军都统王思礼近前打拱，劝解道：“圣意已决，只有出战，别无它法。想我大军十万，战将百员，即使打不了胜仗，也可以相持，公应放心。”

 哥舒翰失神的眼里，突然泪水盈眶，终于按捺不住，转抽泣，继而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双手捶胸，几至哭绝。王思礼见他驰骋疆场一生的副元帅如这悲伤，心头无限酸楚，也滚下泪来，边上前劝解哥舒翰。

“将军，这又是为什么呢？” 王思礼劝道。

 哥舒翰长长一声哀叹：“我之所以哭，有两个原因。一是哭十数万将士，这次出征，不知生还能有几；二是哭大军出了潼关，潼关必失，那时天下的形势，谁能预料？！想到这些，我忍不住泪水啊！”

 说罢哥舒翰又掉下泪来，满室凄凄惨惨。

 王思礼说：“如今还未出师，公却料定王师必败，这是为什么？”

 哥舒翰说：“作为一个将领，须明敌我双方利弊，能够预卜胜负。一是，我军虽有十数万，却是七拼八凑，新兵占大多数，怎能抵挡精锐的胡骑，二是，贼将崔乾佑骁勇，田乾真多谋，我既使没病，与他们中原逐鹿，都不敢说一定能胜，况且如今我一半残躯，三是，我军士气不振，有统属的纷争，死守这三百潼关，只能算勉强，怎能与范阳虎狼之师相争！因此我知道这战必败！”

 王思礼说：“将军说得有理，只恨朝廷昏庸，我们——”

 哥舒翰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将军多说也无用，我们只得遵了旨出征，明知不能打，可偏要打，有什么法子呢？只求侥幸吧。”

 “咳，这可苦了将军。”

 “我们的议论到次为止，切不可外传，以防动摇军心。”

 哥舒翰说着命人拿来地图。

 卫士拿来地图，哥舒翰强作精神，看起地图来。

    郭子仪得知哥舒翰退守潼，尝尝叹了一口气：“咳，事已至此。”

 李光弼说：“是呀，长安奸臣当道，潼关一日三道圣旨，连催哥舒翰将军出关。”

  郭子仪遗憾的是他正准备乘势北攻安史叛军的老巢范阳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哥舒翰就出了关……

“哥舒翰为何不顶住呢？”李光弼惋惜道。

“难啊，潼关失守，我大唐社稷毁于一旦啊！”郭子仪痛心地说。

    “目前国家危在旦夕，郭将军情况危急，我们该如何办？”

“潼关失守后，安禄山叛军西攻东击，复攻占洛阳以东地区。河北诸郡相继复失，长安又陷入频临灭亡的危险境地。我们只好缩短防线，退守井陉关。” 

广袤无垠的原野上，秋风萧瑟，草木皆黄，郭子仪率领着大军，步伐坚定而缓慢地行进着。他们的目标，是前方那座地势险要的井陉关。夕阳的余晖洒在士兵们坚毅的脸庞上，映照出他们对胜利的渴望和对国家的忠诚。

井陉关，这个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刻正被大唐的将士们紧锣密鼓地修筑着工事。石块与泥土在士兵们的手中翻飞，一道道坚固的防线逐渐成形。郭子仪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缓缓巡视着每一处工地，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隐患。

“潼关已经失守，长安城危在旦夕。”郭子仪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了喧嚣的工地，直达每一个士兵的耳畔：“叛军随时可能全线反扑，我们必须加紧修筑工事，严守井陉关，绝不能让叛军得逞！”

兵士们闻言，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坚定地望向郭子仪。他们知道，这位老将的话，就是他们的方向，就是他们的信念。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声在工地上回荡，如同雷鸣一般，震撼人心。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洛阳，燕都内宫内，一场关乎大唐命运的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安禄山高坐龙椅之上，面色阴沉，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千里之外的战况。

“启奏皇上，杨国忠已逼迫哥舒翰出潼关。”高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如同一声惊雷，打破了原有的沉寂。

安禄山的身躯猛地一震，随即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激动。

“好！哥舒翰出潼关，杨国忠这个仗势欺人的狗宰相的末日就要到了！真是天助我大燕呀！”安禄山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带着一丝癫狂与得意，“时至今日，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哥舒翰一出潼关，西京长安便举手可得！传令崔乾佑，立即抢占险要之地，南靠灵宝大山，北据黄河天险，在隘道两侧伏兵以待。静待哥舒翰的队伍进入圈套，一举歼灭之，迅速攻占潼关！”

高尚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臣，遵命。”

潼关之上，战云密布；关外平原，铁马金戈。一场关乎大唐命运的决战，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拉开序幕。而哥舒翰，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却只能在自己的营帐中，默默承受着内心的悲痛与无奈。他深知，此战之后，无论胜负如何，潼关都将不再是从前的潼关，大唐也将不再是从前的大唐了……

第十八章 兴蜀惊变夜色沉 贵妃命伤马嵬驿

    长生殿，明皇正和杨贵妃在棋亭上对局。杨国忠屏息静气地站在一旁观看，明皇和杨贵妃争一个犄角儿，看看贵妃快要输了，两个纤指，夹着一粒棋子，看她双眉微蹙，正在苦思的时候，明皇便把袍袖儿在棋盘上一拂，满盘子搅乱了，推着棋盘起身来，笑着说道：“是朕输了，罚朕为妃子戴花如何？”

    宫女端出一盆牡丹花，明皇取过一朵花，戴在贵妃头上，贵妃跪下谢恩。

    明皇挽住贵妃的纤手，并肩而行，杨国忠尾随其后，明皇转过身问：“丞相最近得到什么边报？”

    “哥舒翰领兵出潼关，燕军指日可灭。” 杨国忠胸有成竹地说。

     “好，大快人心！朕因为边关困扰，郁闷多时，今得边报，当与各大臣痛饮。”

    文武百官在外殿领宴，天子和各宫妃嫔，在内殿欢宴。明皇只见虢国夫人陪宴，问道：“秦国、韩国二夫人为何没来？”

     虢国夫人代奏说：“有小病，不能领宴。”

     “好，有虢国夫人在，朕也快乐，传小部乐队，为筵宴助兴。”

     小乐队上，大家奏起霓裳舞曲，明皇酒饮到半酣，便亲自打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的欢呼声响彻大殿。

    明皇笑道：“好久不观霓裳舞了，听到霓羽舞曲，今日潼关出兵，平叛有望，国家大喜，不可不观此大舞，听此妙曲。”

    高力士心领神会，忙说：“快，传皇上旨意，叫大部乐队，引全部梨园弟子，立刻进宫。”

    大部乐队上，宫女频频起舞，大、小部乐队奏乐。宫内一片欢藤，明皇笑逐颜开，连说：“好，好！”

    贵妃见明皇如此有兴，奏道：“臣 也有好歌助兴。”

    “好，贵妃献歌，真使朕万分欢喜，取玉笛来。”

    宫女拿玉笛上，明皇接过玉笛，吹奏起来。

    宫内寂静无声，只有杨贵妃娇脆的嗓音响彻云霄。

    贵妃唱道：“携天乐花丛斗拈，拂霓裳露沾，回隔断红尘荏苒，直写出瑶台清艳，纵吹弹舌尖，玉纤韵添，惊不醒人间梦魇，停不住天宫漏签，一枕游仙，曲终听说盐，付知音重翻脸。”

    一曲唱完，殿内上下齐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明皇连说：“看酒，待朕亲劝妃子一杯。”

    高力士上去斟满了酒 ，贵妃满满地饮了一杯，接着虢国夫人上去敬了一杯，杨国忠也上去敬了一杯，杨贵妃饮多了，满脸粉腮红晕，星眼朦胧起来，明皇见了万分怜惜说。

    明皇说：“妃子醉了，宫娥们快扶娘娘上风辇回宫睡去。”

    然而，在这歌舞升平的背后，一场危机正悄然逼近。潼关之外，守关的将士们与燕军对峙，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哥舒翰，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此刻却遭遇了燕军的伏击，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他试图率军突围，但燕军如影随形，退路被彻底封死。狭谷之中，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守关将士们一次次发起冲锋，却又一次次被燕军无情地击退。

    燕军说：“哥将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哥舒翰说：“叛贼，你们与朝庭为敌，还胆敢口吐狂说，还不快快缴 投降。”

    “哈，哈，哥将军居然也有糊涂的时候，你们出了关，还想活着回去吗？”

    燕军猖狂地回应道，哥舒翰正要追击，探士来报，前面有伏兵。

    “啊，快，撤回潼关。”

     关外狭谷，哥舒翰率将士纷纷退却，燕军紧紧追杀，切断退路。

     哥舒翰说：“传令，不惜一切代价组织突围。”

     守关将士多次奋力突围，但一一被燕军击退，狭谷内外血流成河。

    兴庆宫宴厅，明皇陶醉在歌舞声中。

    李龟年打鼓板，乐工吹着笙箫，谢阿蛮作沉醉舞，小部乐队，齐声唱道。

    小部乐队合唱：“态厌厌云软四肢，影蒙蒙空花乱双眼，娇怯怯柳腰扶难起，困沉沉思寻风枕，步迟迟倩宫娥搀入绣帏间。”

明皇听得正出神，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景阳钟鼓声。

    殿堂上下文武百官，吓得脸色齐变，大家面面相觑，明皇手中正擎着玉杯，不觉手指一松，哐啷啷一声，玉杯摔碎在地。

    大、小部乐队纷纷退下。

    宫门侍卫匆匆上殿，伏身在地，气喘吁吁奏道：“皇上不好了！刚才边报到来，潼关失守了，潼关失守了！”

    明皇一楞：“啊，这是怎么回事？”

    杨国忠跪倒在地，不住地叩头，满殿的大臣，一齐跪倒，明皇见状，跺脚道：“这不是讲礼节的时候，各大臣快想一条免祸的计。”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想不出一个主意来，大家都鸦雀无声地站着，明皇扫视殿内，不觉大怒：“平日高官厚禄，养着你们，谁知临时一无用处！”

    高力士却战战兢兢地上来，跪奏道：“如今贼势逼迫，京师震惊，皇上玉体为重，臣以为宜出万全的策，再图善后的才略。”

    杨国忠接着跪奏道：“臣也以为，当务之急应暂避贼锋。”

    明皇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叹息道：“事到如今，也是无法，不知迁避何处为宜？”

    杨国忠不假思索，立即奏道：“蜀中现有行宫，此去蜀中，离贼较远，皇上幸蜀，可保万安。”

   “事起仓促，量来一时不能抵敌，如今依卿所奏，快传旨各王百官，即刻随朕幸蜀。” 明皇慌张地说。

    百官潮水般地退出宫去，明皇回过头对高力士说道：“快传谕出去，速备车马。传旨右龙武将军陈元礼，统领御林军三千，护驾前行。”

   “是。”

    高力士领旨退下，众夫人和各嫔妃一一惊散，只有杨国忠奏道：“哥舒翰延误战机，造成潼关失守，应追究责任。”

    明皇一摔袍袖说：“事到如今，幸蜀要紧，丞相快回府去收拾细软，安顿家小，与朕同行，朕也要回宫单处片刻，待明早五鼓，再议大事。”

    明皇来到后宫，永新、念奴出来接驾，明皇问道：“娘娘可曾安寝？”

念奴说：“娘娘已经睡熟了，皇上有何分咐？”

   “快去叫醒娘娘起来。”明皇说着，又摇摇手说：“不要惊醒她，朕自己看去。”

    明皇轻手轻脚地走进寝宫，宫女们上去揭起罗帐，只见杨贵妃斜依绣枕，双眼蒙胧，正好入睡。明皇反背着双手，走近床前去，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忙分咐宫女，放下罗帐。

    “当心妃子睡里吹了风。”

    明皇退出房来，走在廊下，望见明月，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天哪！寡人不幸遭此迁徙，看她玉貌花容，幸蜀道路崎岖，好不痛心呵！”

    明皇在小黄门的陪同下出了宫，来到勤政楼上，明皇和高力士、陈玄礼研究宫廷的禁卫情况。

    陈玄礼说：“禁军有骑兵三千五百人，闲厩有马九百匹，已悄悄集中，可以随从护驾西行。”

   “这样少？” 明皇问。

    陈玄礼说：“皇上，飞龙厩驾兵三百六十名已调出，由建宁王统领巡城，羽林军步骑一千二百人，已调出参加城防，金吾军由南衙——”

    明皇说：“我知道，就如此吧，车辆检查一下，马匹也祥细观察，除去病弱，还有各苑的守卫不能动。北门禁军守城者也不能动，你悄悄去做，同时，让新募的兵到市区走走，对外说，朕会出住渭南，迎接敌人。”

     陈玄礼说：“是。”

回到内宫，明皇和贵妃焦急地坐在一旁。

   “昨晚 烽火台是否有火？” 明皇问道。

  “报告皇上，烽火台一夜无火，潼关却已失守！” 内侍回答道。

    明皇叹息道：“咳，真不该让哥舒翰出关。”

    杨国忠说：“皇上，出关是皇上圣明决断，关键在于哥舒翰是有意献了潼关，带了燕军，向京城扑来。”

    “潼关离长安不过二、三百里路程，转眼便将兵临城下。”

    “皇上用不着忧虑，长安危及，但蜀中相安无事。”

    “入蜀是好，可这长安百性——”

    “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咳，也只好如此！”

    明皇携带杨妃并韩、秦二国夫人、左右宰相，以及住在宫内的皇子皇孙，在禁军大将陈玄礼三千人马护驾下，惶惶如丧家之犬，顶着繁星，一溜烟象地逃出城门。

   百官不约而同地来到兴庆宫，议论纷纷：“昨夜潼关没有举平安火，不知发生什么事。”

  “潼关失守不至于这么快吧！”

   “潼关至京，每三十里设有一座烽火台，没有烟火潼关就失守了。”

    朝房闷热，蝉声烦人，心急火燎的百官不安地走动，然而谁也没有离去。一内侍出来说：“皇上口谕说：朕已决意亲统三军，御驾亲征，众卿且各归府第，明日早朝议事。”      

百官又是一阵乱哄哄地议论、猜测，无奈骑马乘车，各各散去。

天刚蒙蒙亮，一队车马悄悄地驶到西门，交守军验过关牒后，城门开启，这队车马飞一般地出城，一直往西去了。

瞬间消失在黑暗中，车上坐着虢国夫人和杨国忠的妻子裴柔等人。

    五更，百官再次齐集朝房，看宫门外时，禁卫森严如旧，卤簿立仗井然，一切无异往日，只是百官的心跳得有点慌。

    宫门内好象有异常的声响，可谁也没注意。突然，一阵乱哄哄的尖叫，打乱了这里神圣、肃穆的气氛，百官抬头看时，不禁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刚刚打开的宫门口，美貌温柔的宫女与那些恭顺的内侍，象发了疯，他们挤在一起，各夹了个包裹，喊着哭着，拼命地往外涌。他们看见列在两边等着上朝的群臣，嘴里乱哄哄地嚷道：   “皇上和贵妃半夜已逃出宫去了，你们还上什么朝。”

宫女们说罢头也不回，自顾四散而去。

陈昌盛说：“什么？皇上和贵妃半夜已逃出宫，可我们还蒙在鼓里——”

张玉良说：“是呀，同僚们，还等什么？赶快撤！不然叛军一到就来不及了！”

百官惊愕之余，拖着吓得有些发软的腿，急急回府。

    城西门人喊马嘶，拥挤不堪，长长的车马直排到十字大街上。

    繁华神圣的皇都，转眼已成了无主之城。

一些人开始出入这些往日不敢正视的禁地，盗取贵重物品，渐及粗重家什，城外村民也入京来搬取财物。

一批青年涌入左藏库，卫士说：“你们反了？这是皇家藏库！”

“叛军马上进城了，你保得住吗？与其让叛军抢走，不如让我们拿走！”

“这是皇家藏库，没有令牌，不得而入！”

“什么令牌？见鬼去吧！”

青年壮士轮起木棍向卫士打去，卫士倒地而亡……

珍宝满盈的左藏库，抢掠一空。

    往日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小毛驴，此刻竟能在那里大模大样，屙屎撒尿……

小毛驴为主人驮些东西，摇头摇尾地穿过金殿出宫而去。

 井陉关威武挺立，郭子仪坚守在井陉关，面对着敌军的步步紧逼，毫不退缩。此时，王夫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前线，她满脸担忧，眼中闪烁着焦急与不安。

郭子仪看到王夫人的到来，不禁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夫人，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危机四伏的前线啊！”

王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来看看你，担心你的安危。”

郭子仪眉头紧锁，严肃地说道：“夫人，你应该知道，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前线战事紧张，随时可能爆发战斗。”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急切地说道：“皇上都已经西逃，长安沦陷，你还在这里坚守井陉关，到底是为了什么？”

郭子仪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说道：“潼关已经失守，安禄山的叛军正一步步逼近中原。我必须坚守井陉关，哪怕只能拖延他们片刻，也要为朝廷争取到宝贵的喘息之机。”

王夫人听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哽咽着说道：“可是，你孤身一人，前后无援，这不是在送死吗？”

郭子仪轻轻拍了拍王夫人的肩膀，安慰道：“夫人，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作为一个将帅，我的职责就是保卫国家，保护百姓。只要我郭子仪还在，我就不会让叛军踏入井陉关。”

王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真是铁石心肠啊！难道你就一点也不顾及我们这个家吗？”

郭子仪深情地望着王夫人，说道：“夫人，你多保重。家与国是不可分割的，只有国家安稳，我们的家才能安宁。如今国家危在旦夕，我作为军人，责无旁贷。”

王夫人听后，泪水夺眶而出，她啜泣着说道：“可是，如今国家不稳，家也不宁。皇上西逃，长安沦陷，我们郭家几十口人，都无所适从。大家都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呢！”

郭子仪紧紧握住王夫人的手，坚定地说道：“夫人，我明白你的担忧。但国家正处于危难之际，我作为军人，必须挺身而出。我们手握朝廷铁剑，守土有责。只有竭尽全力捍卫国家，才能换来百姓的安宁。”

王夫人依然不甘心，她继续说道：“你只晓得报效朝廷，可我们这个家怎么办？孩子们都还小，他们需要父亲啊！”

郭子仪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但他依然坚定地说道：“我虽然身为将军，但我也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然而，国家危机，大家都在蒙受苦难。我们这个家，也只能靠你与民众站在一起，共同抗击叛军，渡过这个难关。因此，还是请夫人回去吧！”

王夫人听后，泪水更加汹涌。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来了就不想走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你，与你共度难关。”

郭子仪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怎么能行呢？这里是前线，危险重重。夫人还是回去吧！”

王夫人坚定地回答道：“不，我不想回去。我来的目的就是想来照顾你，与你并肩作战。”

郭子仪看着王夫人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微笑着说道：“夫人，你放心。我虽已年过花甲，但收复山河的壮心从未熄灭。再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国家正需要我，我怎么能退缩呢？”

王夫人听后，虽然依然担忧，但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郭子仪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她深情地望了郭子仪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去……

     明皇车队行至渭河，河上有一桥，名曰便桥，是西行的要道。车驾过后不外，明皇猛见左右侍卫，窃窃私语，神色不对，回头看时，却见桥上烈焰腾腾，浓烟冲霄。

   “这是怎么回事？” 明皇问。

    “禀皇上，这是杨国舅为了阻断追兵，派人在烧便桥。”

    明皇拉下脸来，责备杨国忠说：“京中士庶，各将出城避需要便桥，还有随驾将士，家眷多在京中，出城避贼也需要便桥，怎能烧毁便桥，断其逃生之路呢？”

    杨国忠说：“皇上圣明，只怪臣一时糊涂，只为了保驾。”

    明皇说：“好，别说了，快派人回去扑火。”

    “是。”杨国忠遵旨而回。

    明皇只觉饥饿辘辘，腰酸腿疼，转过身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才？”    “禀皇上，前面已近咸阳县。”陈玄礼回答道。

    “咸阳之东，有一行宫，名叫望贤宫，是太宗明皇西巡时所建，传旨说：在望贤宫歇马就食，命置顿使魏才进快马急走，传谕县令，速备酒饭。”

    车驾直至望贤宫门前，并不见县令并望贤宫守者来迎，高力士入宫内看时，见宫内空空荡荡，乱乱糟糟，更无一人在内。高力士回头见明皇，以实奏对，明皇且惊且恼，正发愣时，魏才进满头大汗来见，奏明皇道。

    魏才进说：“咸阳县令已逃走，官吏人役都已散去，此县只剩一座空衙。”

    明皇懊丧地心愈乱，他嘴动了几下，好象要说什么，可是没有出声，他下了象辂车，往宫内走，左右连忙上前搀扶。众人也随后涌入，宫内没有坐卧之具，内侍忙找了个木墩，从车上取个锦垫铺上，扶明皇坐上。他人只好席地而坐，哪里顾得地上肮脏。年幼的皇子、皇孙，平日娇贵，此时肚饥，哭闹不止。众皇妃、公主也顾不得体面，和内侍齐在一起，眼巴巴盼着饭来。饥肠又发出了几声鸣叫，明皇憋不住问道：“午饭备好没有？”

魏才进奏道：“车驾出幸，照例由地才供给，今地才官逃遁，一时实难筹划。”

明皇听说奏，百感交集，他不忍再看周围期待的目光，索性来到院中。

   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象是讥笑他，又象是可怜他。一股凄怆之感涌上他的心头，那双老眼早已簌簌落下泪来。

    杨国忠不知从哪里弄来几个烧饼，奉献到明皇面前，明皇肚里顿时好象生了无数个小手，要将这天下最美的食品一古脑抓进肚去。然后，皇上的尊严，儿孙的啼哭，却使他无法张口，他咽了一口水，示意将这几个饼送到室内去。

    魏才进遣出觅食的人垂头丧气地回来说：“百姓听说得贼兵将到，都已藏匿，无法觅食。”

明皇说：“无食充饥，怎能上路呢？传旨说：命随行军士并内侍分头散去，各自设法充饥，限日落前归来，杀掉一匹御马，拆行宫木料煮熟，分与宫眷并大臣。”

   马被杀掉，明皇叹气不止说：“区区马肉，众多人口，犹如杯水车薪，如何济事呀？” 

陈玄礼奏于明皇说：“皇上，日已西沉，不能再走，是否住于此处？”

明皇说：“天色已晚，莫法赶路，只好露宿于此了。”

入夜，宫中无照明之具，众人横躺竖卧……

众人摸黑睡在地上，莫辨尊卑长幼。

两军相对，陈玄礼看为首之将，依稀认得。

原来潼关惨败，十万将士，十个只剩下一个，潼关马军都统王思礼问讯而来。

王思礼簌簌泪下，呜咽不能成语，后面各军，哭声一片。

陈玄礼愤愤地叹了口气说：“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得赶快追车驾。传令各军随后赶来。”

明皇正要知道潼关情形，陈玄礼和王思礼追了上来。明皇望着面前大把擦着眼泪的王思礼问道：“王爱卿，潼关是怎么失去？哥舒翰怎么样？”

“哥舒公接了皇上道道敕旨，明知必败，痛哭一场。不得已出战，于潼关东五十里之洪溜涧，被燕军埋伏在那里的人马杀得大败，使人心碎。臣听说哥舒公出征时，曾蒙皇上恩准二事，一是罢免监军之任，二是潼关战守由哥舒公视贼情便宜处置，不知皇上后来听了何人之说，定要使潼关之众出战，至有今日，请皇上治这乱奏之罪！”王思礼于悲愤而有些冲动地回答道。

明皇听了王思礼泣奏。把目光移到了杨国忠身上，那目光中含着埋怨和愠怒。   

“大胆王思礼，丧师辱国，不自请死，竟还敢公然诽谤皇上，推卸罪责，国法难容！左右，速将这贼子拿下！”

杨国忠气急败坏发号施令，但左右答应一声，却没人动。明皇瞪了杨国忠一眼，再问王思礼道：“王爱卿此时想去哪里？”

    “臣从潼关到京城，又从京城来赶圣驾，愿随侍左右。”

    “朕身边人马已足，今加卿为陇右节度使，即率所部赴镇所。至后，速整顿兵马，候旨兴师讨贼吧。”

    车驾继续前行，过度的疲劳、难忍的饥饿、无情的暑热，将这队人马折磨得个个象醉汉，踉踉跄跄地往前挪动。

护驾的将士，披甲带盔，前途渺茫。

山道艰辛 ，望前面，道路茫茫，遥遥之际，兵士们顾后面，心又突然被重重地刺痛。睡梦之中，被唤起来随驾出幸，妻儿老小不及安置，谁知他们此时，是落入了贼兵之手，任人蹂躏宰割。还是在炎阳下哀哭着逃命避难……

一声声牵肠挂肚的长叹，此起彼落。由忧生怨，由怨生愤，追根溯源。

    “是啊，要不是潼关失守，我们怎能落到如此地步？” 

“就是嘛，潼关天险，一人当关，万夫莫开，这是谁都知道的兵家知识。”

“是呀，哥舒翰不出关，可杨国忠妄奏皇上，一天下几道圣旨，偏要他出关，今日之祸都由杨国忠这个贼子引起的。”

骑士张小敬告诉陈玄礼说：“陈将军，那边不少兵士怒火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杨国忠身上。初时三三两两，私下议论，继而公然咒骂，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撕碎、生啖。不知如何是好？”

陈玄礼说：“不要管他们，兵士们议论自有他们的道理嘛！潼关失守，杨国忠又不可推御的责任！”

车驾行至马嵬坡，此处有一驿站，称马嵬驿，有驿舍数间。

明皇并皇家各人，挤入马嵬驿歇息，其余随驾大臣也在驿近寻方便处住下。

无食、无水，众将士拔了百姓田间的青菜，塞进口里吞下……

“这马嵬坡无食、无水，弟兄们拔了百姓田间的青菜，塞进口里吞下，聊以搪塞饿扁成一窄条的肚子，瘫软在树荫下光秃秃的地上。可是妻儿老小呢，他们又如何？”

“是呀，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不知是谁又提起了这个话头，激烈地刺痛着兵士们的心。

    正好这时，几个吐蕃使者，正围着杨国忠要饭吃。

    众人的肚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咕碌。

    “要饭吃？别不是商量谋反吧。”

    一位瘦个子士兵想象丰富地随口发着牢骚，不料这句话却启发了众人。

    “是谋反，肯定是谋反！”

    “宰了他！”

躺在地上的这些疲兵，转眼成了血红着眼睛的饿虎，哄地一下起来，拿着兵刃，呼喊着奔向杨国忠。

    杨国忠与吐蕃使者，正站在大街上说话，猛听见四下响起了雷鸣般的吼叫，瞬间，他们的前后左右，布满了眼里喷着火的军士。

    “你们，莫不是要做逆贼？”

    “你便是逆贼，还说哪个！”

众军士激昂地倾泄着胸中的仇恨。张小敬当先一箭，射中杨国忠的前胸，箭簇从后胸透了出来，众人拥上前，数十把雪亮的腰刀一齐刺在这个肮脏的尸体上。

杨国忠分为了数十块，众蕃使也同时被杀。

    左相韦见素、置顿使魏才进听说乱赶来看时，杨国忠已死，魏才进不知好歹 ，还在抖旧时的威风，喝众人道：“你们怎能擅杀宰相？”

    众军士听说得此语，齐嚷道：“这奸贼正是杨国忠帮凶。”

    刀随话到，魏才进身上早添了几个突突冒血的窟窿。韦见素也被乱军打翻，脑血涂地。张小敬忙上前护住，高叫道：“韦相公不是杨国忠一流，不要伤他！”

    韦见素幸而得免。

    众军一不做二不休，呐喊着冲入杨国忠居处，将杨国忠长子，户部侍郎杨暄杀死，数十名随从一个不剩……

又有一伙军士，将韩国、秦国二位国夫人拖出，一刀一刀挥为两段。

“弟兄们，反正已豁出去了，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是呀，弟兄们，皇上身边还有一害，不得不除！”

    兵士们蜂拥而至，呼啦啦将马嵬驿围了一圈，又一圈……

    驿内居室中，唐明皇无力地弯着腰，坐在榻上，正在呆滞地望着脚下的方砖出神。

驿外骤然传来的喧哗打断了至尊的愁绪，明皇望望身边的杨妃，爱妃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里充满着疑问和惊恐。

“看看，外面再闹什么？”

明皇正要使人出去看个究竟，早见干瘦的高力士面无人色，一步撞了进来，战战兢兢地诉明了原委：“禀皇上，兵士们呐喊着冲入杨国忠居处，将杨国忠长子，户部侍郎杨暄杀死，数十名随从一个不剩；同时又一伙兵士，将韩国、秦国二位国夫人拖出，一刀一刀挥为两段。”

高力士见明皇站着不动，分明是惊呆了，忙奏道：“事已如此，皇上万不可责难众军，以免事急而生不测。不如好好安慰，使他们退却，再作商议。”

    明皇紧张地点点头，拄了拐杖，拖了鞋，颤巍巍地来到驿门口。众军见明皇，方才肃静，张小敬挺身近前，代众军谢罪道：“杨国忠弄权祸国，致使黎民遭此涂炭，山河残破，今又与胡虏谋反，罪大恶极，此贼不除，国难未已。臣等为了稷社，已将他杀了，望皇上治臣等先斩后奏之罪。”

    明皇惊魂未定，他努力松弛一下脸皮，大约是想笑，然而做出的却是一副哭相：“朕识之不明，任相不识人，近也觉悟，见其种种奸诈，本想入蜀之后，明正其罪，今神明启卿，杀了此贼，颇慰朕意，众卿正应受赏，何说有罪？”

“谢皇上圣明。”

张小敬高呼谢恩，然而众军士仍杀气腾腾，围驿不散。

    陈玄礼因此作慌张，扶了韦见素，穿过众军士，来至明皇前，陈玄礼叩首道：“臣治军不严，有惊圣驾，死罪死罪。”

    明皇此时不敢多说，也以好说抚慰，且问道：“今各奸既除，众军何而不去？”

“他们说杨国忠谋反，贵妃是杨国忠的妹妹，不宜供奉，望皇上割爱正法。”陈玄礼回答道。

明皇震惊之余，不由动恼，狠狠地盯着陈玄礼，愤愤道：“贵妃之事，朕自有处置，你晓谕各军，命他们退去。哼！”

驿外重新爆发出喧嚷声，使明皇感到心惊，听到这喊声越来越大。

“看样子他们好象要逼进驿来，难道朕真要死在自家的禁军手中？”

    明皇说着望望身边的贵妃，贵妃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如桃。

驿外震耳的吼叫声和贵妃的饮泣，无情地摧残着明皇的心，他心象猫抓，不知所从，拄了拐杖，步履跚蹒地在室内外徘徊着……

“各位将士，静一静！”

陈玄礼喊着，又急急来到明皇前请求道：“皇上，群情激愤，臣弹压不住，望早早决断，迟则生变。”

     陈玄礼说罢又匆匆回去，阻拦军士去了，军士吵嚷着，依然缓慢，而坚决的趋步向前，雪刃在阳光下闪闪耀目。明皇觉得他已被逼在死胡同里，这胡同越来越短。

    韦见素说：“皇上，龙体为重要，众怒难犯，安危系于皇上一说了。”

    明皇眼里含着泪，声音嘶哑地说：“贵妃常居深宫，朝夕与朕相伴，何知国忠之谋，怎好治她死罪。”

    站在一边的高力士心急如火，立即跪在明皇前，以头触地道：“贵妃娘娘诚然无罪，然而将士已杀其兄，而贵妃在皇上左右，众军怎能心安！将士不安，则皇上难安，愿皇上三思。”

    “咳。”明皇叹了一口气。

   “奴才愿去见贵妃，但凭贵妃之意便了。”

    明皇泪下如注，没有任何表示，高力士叩一个头，自入室去。

    贵妃泪水洗面，缩作一团。她的眼前，高力士手托白绫，跪在地上，声音冰冷，与前时媚态软语的高大将军判如两人：“今日之事，娘娘已知，望娘娘以皇上安危为重，早早决断。”

    高力士枯瘦的脸分外狰狞，他坚决地摇摇头说：“事不容缓，一刻千金。”

    说罢上前强牵妃衣，从后门将她拖出。

高力士将杨贵妃拖到一棵老梨树下，急急作好套，贵妃犹恋生活……

高力士凶相毕露，强套住她的颈项，将她活活勒死，挂于树上。

    “贵妃娘娘已自缢升天了。”

 高力士回到内室，明皇的脑袋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皇上，事以至此，望皇上保重龙体！”

“咳，你们替朕处置后事吧！”

明皇说着在两个内侍的搀扶下，归另室去了。

高力士干练地分派宫人，将贵妃尸身停于院中…… 

军士验过真伪，才将刀入鞘，箭入壶，免胄谢罪。高力士复搀出明皇，宣慰众军，众军欢呼而散。

    高力士奏过明皇，将妃尸用锦被裹了，抬出驿外，草草埋葬了事。

    扬国忠妻子裴柔并各子，以及风骚的虢国夫人逃到陈仓县……

陈仓县被县令薛景仙将其截住，并将他们杀死在狱中。

夜幕再次降临到马嵬坡，唐明皇在饮泣，在叹息，在内疚，在恶梦中挣扎．．．．．

“高力士，朕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是呀，皇上，想当年，皇上励精图治，江山一统。国家版图辽阔，疆域扩展，文明领先，声威远播……”

“那时朕头脑清醒，司政有方。”明皇痛心地说，“可后来，朕认为开元盛世，歌舞升平，边关有武将守卫，国事由宰相处理，朕于是沉醉于享乐之中。这是为君的大错特错。细细想来，朕痛定思痛。悔不该近小人，远君臣，听不进劝谏。郭子仪元帅从边关回京苦苦劝谏朕潼关要死守，可朕偏偏相信杨国忠一面之词，三番五次下旨，催促哥舒翰出关，结果不出郭子仪元帅所料，潼关失守，西京沦陷……悔不该认人为亲，启用提拔不学无术的杨国忠……悔不该被安禄山甜言蜜语所迷惑，养虎为患……悔不该听信馋言，高枕无忧，被开元盛世冲昏了头脑……”

“皇上，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还是保重龙体重要呀！”高力士劝道。

众军士在兴奋地说笑、跳跃、在痛痛快快的酣睡．．．．．．

老将军陈玄礼毫无倦意，迎着苍穹中皎洁的弯月，在按剑巡视……

陈玄礼遇见了左宰相韦见素，二人轻声耳语了几句。

一抹乳白色的晨曦从窗口斜射进明皇的居室，明皇醒来看看左右，敲打了一下昏沉沉的头：“传令封韦见素之子，御史中丞韦谔为置顿使，传旨车驾继续西行。”

    陈玄礼求见说：“启奏皇上，众军士议论，国忠谋反，今已饮刃而死，蜀中多有其心腹将吏，车驾如往，难保万全。请皇上改图它处。”

    明皇说：“改图它处？还不是要朕留在关中，以振民心，共拒胡虏。留不得，朕手下这点兵马如何敌得过胡兵，倘如落在胡兵手里，岂不可怜。”

    明皇绝意要走，昨日已领教了众军士的厉害，不敢施天子之威，只得诏臣下入驿商议。

    李淡说：“北京太原，是龙兴之地，城固池深，粮草充足，且郭子仪、李光弼精兵距此不远，可与之共图兴复，臣以为不如去太原。”

    明皇虽口不说，面现愠色。

    左相韦见素见状，再奏道：“朔方距此不远，且有山河险阻，可进可退，以臣愚见，去朔方也可。”

    明皇仍不置可否。

    中官郭希奏道：“西凉之地，土厚地殷，秦、陇、河、兰都可取兵征粮，奴才之见，可去陇右。”

    明皇听说之，犹闭目不语，之后复有数人，各陈己见，都不合明皇意。

    高力士在旁，垂首不语。

    明皇说：“卿意如何？”

    高力士说：“太原虽固，地与贼邻，本属安禄山镇守，人心难测，朔方近塞，人半蕃戎，教之甚难，恐驾奴不易，西凉地远，沙漠萧条，车驾突然而入，人马骤增，只怕缺粮短草，立见凄惶。因此以老奴之见上述各地，都有其长，也有其短，尚须从长计议。”

    明皇说：“好！卿意当去何处？”

    高力士说：“皇上，你何苦逼我！臣愚昧不能远虑，然而为防贼兵追迫，车驾不宜久留此地，不如且去扶风郡，再图去向。”

    唐明皇肚里又是一声喝彩，扶风正入蜀之路，他依旧绷着脸，望望左右说：“朕以为此见颇是，众卿以为如何？”

陈玄礼等虽然不悦，一时却无话说，明皇恐再生枝节，急忙传旨，车驾即刻起程。

第十九章 子仪大军回灵武 肃宗登基平叛兴 

    夜幕再次降临到马嵬坡。唐明皇在饮泣、在叹息、在内疚、在恶梦中挣扎。他回忆起与贵妃的点点滴滴，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悔恨。

    陈玄礼等人虽然对明皇的决定不满，但一时也无话可说。明皇担心再生变故，急忙传旨启程。然而，众百姓却拦住车辇，请求留下圣驾。明皇虽然口头上应允，但心中却无半点留恋之意，更不敢与百姓相见。

    马蹄在动，车轮在转，明皇叫停车。

   “皇上有什么事？” 高力士问。

    “朕想起爱妃丧于此处，心中酸痛。”明皇难过地说。

    “人死如灯灭，皇上你要保重龙体才是。”

    “想起贵妃冤枉受过而死，朕心中实在难受，朕不想再乘辂，还是骑马吧！”

    明皇奇马而行，不远处，有人在飞快地向他这里移动，明皇止住马问道：“高爱卿，前面是什么在移动？”

    高力士说：“好像是是百姓，黑压压的，还在喊着什么……”

    明皇说：“莫不是这些百姓要做乱不成？”

    高力士说：“不会吧，皇上不要多虑。”

    明皇只觉得心跳加剧，急命车驾速行，派人查探动向。

    原来后面追赶的人，是马嵬坡附近数十乡的百姓。

    “他们为何而来？”明皇马蹄未停，问道。

    “奴才已问过，他们说‘大唐之宫阙，万岁之祖陵，都在近处，皇上竟然想舍之而去，独不怕贻笑万世吗’？”

    “他们要怎样？”

    “他们是来请留圣驾的。”

    明皇说：“这些平民百姓，竟有此说，朕是天下之主，何得轻弃祖宗大业！”

    陈玄礼说：“众百姓为皇上江山而来，如不见时，恐失黎庶之心，望皇上三思。”

    高力士说：“是呀，百姓追之已近，是相见还是不相见？”

    明皇口虽称是，然而绝无留意，不敢相见，此时明皇急中生智，

 命太子李亨留此地，代他宣慰百姓，随后来赶车驾。

    明皇一行依旧前行，太子李亨木然的表情依旧，眼珠钉住似的，他向百姓学说着明皇教他的几句话，显得有些呆板：“此次圣驾西幸，是为整顿兵马，不日将回辇讨贼。卿等忠义，皇上特别欢喜，特使我问候各卿，并且口谕各卿散去，各自保重。”

    众百姓遥望车驾扬起的烟尘，知皇上难留，便一齐跪在太子马前，激奋地含泪请道：“大唐天下，中原为本，万岁与殿下都想西去，将置关中之地与臣民于何地，莫不是将拱手与贼不成！草民等既不得留住圣驾，便请殿留下，我们愿率子弟跟随殿下东向破贼。取长安、克洛阳，平定天下。驱除胡虏，重振大唐，虽万死不辞！殿下三思。”

   “卿等为国赤诚一片，然而万岁西幸，路远而险，我怎能忍心远离左右，既使我决意要留，也须面辞万岁，不敢擅自作主。卿等还是散去吧。”

     李亨说完勒转马头，便想西去。

    众百姓一阵吵嚷，建宁王李淡与李辅国二人，拦住了太子的去路，二人一左一右，李辅国抓着他的马络头谏道：“殿下走不得！想今天下，逆胡犯阙，四海分崩，此时如不能顺天下人之心，则民必失望。人情既离，不可复合，到那时再想得到民心，就难啦！殿下何不从民所请，留驻中原，集西北守边之兵，召河北郭、李之众，东讨逆贼，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复安，宗庙毁而复存，到时再洒扫宫禁，西迎至尊，莫不是尽大孝吗？何必区区温情，难舍天伦之情呢？”

    李亨觉得道理是这样，但还是让李豫驰马追父皇，请皇上意旨。

    李豫带了数人，打马便走，行不多远时，忽见一队御林军转来，为首者见了广平王，下马禀道：“皇上见殿下好久不来，使人打听原委，已知百姓苦留之状，万岁称此是天意，准许殿下留下，且分拨某等羽林军二千，来随殿下。”

    李豫喜出望外，与众军同来见太子。

    李豫禀报后，李亨涕泣受命，且遥望车驾才向拜了两拜。起身后，刚要说点什么时，忽见内侍骆休祥飞驰而至：“殿下接旨。”

    李亨说：“臣在。”

    骆休祥说：“皇上圣谕说：潼关失守，长安危急，朕决意禅位于太子，钦此。”

    李亨依照惯例逊谢：“万岁尚健，我不合登皇位，请代我回奏父皇，说亨百拜叩谢圣恩，却不敢受命。”

    休祥略劝几句，见太子不允，便上马追明皇，复旨去了。

    李亨心烦，正发呆时，又见数名军士拥了一辆车，急急而来，转眼已近，却是明皇使人来送太子的内眷。太子笑了，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原来车内坐的正是他的一位宠妾，姓张，位封良娣。

    良娣此时见了太子，早已滚下泪来，缠绵的目光在太子脸上游动，竟象别了数载。

    李辅国说：“太子殿下，皇上决意让殿下留下来，幸蜀是去不成了，但目前我们走出长安不远，为防追兵，应尽快选择去处。”

   “爱卿说得对，但不知去何处为好？” 李亨拿不定主意。

   “臣以为去朔方灵武较为安全。” 李辅国献策说。

    “好吧，去朔方治所灵武。”

    李亨与众百姓作了别，面背骄阳，匆匆而走。在他们面前，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阴影，一步不差的随着他们，向西北移动着。

    黑云如同翻滚的墨海，在长安城上空肆意蔓延，狂风在狭窄的街巷间穿梭，不仅带来了刺骨的寒意，还时不时卷起一阵阵令人心悸的血腥味，仿佛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死亡的阴影之下。店铺的木板门紧紧关闭，窗棂后偶尔闪过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百姓们瑟缩在各自的家中，祈祷着这场浩劫能够早日过去。大街上，除了胡兵那沉重的马蹄声和狂妄的呼喊声外，再无其他声响，一片死寂。

    东平王府内，往日金碧辉煌的大厅此刻已化为阴森恐怖的灵堂。五尺高的“奠”字牌匾高悬于正中，供桌上安庆宗的灵牌静静地躺着，香烟袅袅升起，与白幔交织成一片朦胧。两只长明灯如同鬼火般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映照着穿着孝服的陪祭者们那张张悲戚的脸庞。哀乐声起，陪祭者们不时发出阵阵凄厉的嚎哭，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与绝望全部倾泻而出。

    随着司仪那冰冷而机械的喊声，一队被五花大绑的唐室显贵被粗鲁地押了进来。明皇的妹妹霍国公主与驸马杨曰、明皇的儿媳、永王李宁的妃子郭氏等人，一个个面色苍白，眼神中满是绝望。他们被绑在木桩上，无助地挣扎着，等待着命运的最终裁决。

    刽子手们如同死神的使者，面无表情地走近，将他们的上身剥光，然后用一盆冰凉刺骨的水，泼在他们的胸口上。紧接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划过空气，瞬间刺进了他们的胸膛，将一颗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活生生地摘了出来，置于玉盘中。这些沾满鲜血的心脏被整齐地摆放在安庆宗的灵牌前，仿佛是对他的一种告慰。

    孙孝哲率领众人再次来到灵前行礼，他的嘴里叨念着安息的话语，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冷酷与得意：“庆宗，安息吧！今天我们用皇室血脉的心和血来祭奠你，为你报了仇！”

    说完，孙孝哲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灵堂内再次响起了一阵干嚎和鼓噪，仿佛是在为这场残忍的仪式画上句号。

    孙孝哲除去孝服，跨上战马，驰骋回政事堂内。刚一进堂，张通儒求见。

    张通儒步入堂内，神色凝重地奏道：“刚才，在长安东霸桥上，我遇到了前来迎接的唐室大臣陈希烈、张洎、张均兄弟等人，还有新上任的京兆尹崔光远以及由潼关监军改为殿中省少监的边令诚等人。他们表示愿意投靠燕朝，以换取富贵。请问千岁，是否将这些人迅速送往洛阳？”

    孙孝哲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说道：“不，我来时皇上曾有面谕，要我将西京宫内及左藏库中的国宝、珍玩、舞马犀象、梨园子弟等与降官一并送入东都。如今各物尚未齐备，如何能轻易离开？”

    张通儒闻言，面露忧色：“只是千岁到西京后，便发出告示命令百姓将财物和宫女送回，如今又派军士搜刮多时，百姓们已是家家不宁、户户担忧。若再不停止此等行动，只怕会尽失民心啊。不如将已得之物先送洛阳，然后让地方官慢慢查找为好。”

    孙孝哲闻言大怒：“不成！人生下来便是贱货，不逼他们如何肯交？本王定要在这些贱民身上将宫中所失找回来！我已命大将安守忠、田承嗣二人多带兵马日夜催逼五日之内定要齐备！”说完，他狠狠地瞪了张通儒一眼。

    张通儒见状，只得苦笑着辞出政事堂。随后，一对对宫女和一箱箱金银财宝被源源不断地拉出城外，大将张孝忠带领一千军士严阵以待准备押送。孙孝哲一一过目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些都是圣武皇上索要的人和财物，必须连夜送往东都不得有误！”

    孙孝哲来到兴庆宫却与众将饮酒泛舟流连忘返，他大笑着说道：“西京已得天下大事已定，现在是我们纵情酒色积聚金银珍宝的时候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他这般乐观。田乾真便颇不以为然他焦急地说道：“打虎不死后患无穷！今唐明皇老儿西去四海震惊，尽取天下已成破竹之势，望千岁早发兵马穷追唐室君臣。如此一鼓可定九州切莫坐失良机，使他们卷土重来！”

    孙孝哲酒气上涌他晃了晃身子缩着脖子笑道：“本王料关中各郡正如没娘的孩，不须兴师动众，不日自当来降。至于遥遥西北穷乡僻壤，取与不取与大燕何损？蜀中虽富，然而道路艰难，一时收取不易，只得慢慢思计。由此看来兵马西出又有何益？倒不如以逸代劳更能制敌于死地。公虽号称‘小韩信’，但这办法却不可取啊！”

    田乾真闻言又气又恼他拱手说道：“用兵之道贵在乘势！今唐军新败乱而无统，我军乘势分而击之如分折十箭，轻而易举！如此时不取，听任唐室从容调遣补充，重整旗鼓，那时再想破之，谈何容易！郡王三思啊！”

    孙孝哲脸色一沉他说道：“如何用兵本王自有主张！将军已受命为京兆尹自可去理职内之事！兵出与不出用不着你来饶舌！”说完他一挥手示意田乾真退下。

    田乾真无奈只得愤懑地离开政事堂。回到府中，他坐在书房里手中捧着《孙子兵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心中暗自思量：“哼！当前用兵的时机万不可失！可孙孝哲却按兵不动！真是一头蠢猪！”

    这时一名侍卫走进书房说道：“田公不必着急再想想办法嘛！田公不是与御史大人尚公相好吗？”

    田乾真闻言眼睛一亮他说道：“好！我与高尚平日最善！拿纸来！”

    田乾真写好一封信交给侍卫说道：“你连夜赴洛阳将这封信送入御史大夫府中请高尚，奏请安禄山下旨命孙孝哲率兵西进！”

    侍卫领命而去。

    而在洛阳的西苑内高尚面见安禄山，呈上了田乾真的信件。安禄山看完信后大笑道：“哈！哈！真是杞人忧天！古人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想不用追玄宗老皇儿，也要死在去蜀的途中！”说完他将信件扔在一旁继续享受着他的美酒佳肴。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场看似已经结束的战争其实才刚刚开始……田乾真的信件虽然未能改变安禄山的决定但却在暗中埋下了伏笔。在未来的日子里这场战争将会如何发展？唐室君臣能否卷土重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西行路漫漫，崇山峻岭阻隔，队伍越走越慢，军士在鼓意拖延。

    明皇上心急、心愧又怒火交加，然而又无可奈何，哀叹声一个接了一个。明皇担心队伍越走越慢，军士在鼓意拖延，怕途中生事……

    来到扶风郡，明皇虽然浑身酸软，然而毫无睡意，他捶着头叹着气，索性坐起来，呆呆地对着孤蜡出神，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

    高力士悄悄地进来，明皇抹了一把泪，高力士奉上干净的手巾，请明皇净面，边奏道：“老奴刚才得到奏报，蜀中贡献春彩十万余匹，本想进京，今在扶风遇驾，特请旨示下。”

    明皇象哭象笑地摇摇手：“朕此时此刻，所携之物尚想弃去，却要那春彩何用！叫他们拿回去好了。”

    高力士想走，明皇叫住高力士：“慢，将春彩收下，十匹一摞，悉数摆放在庭院中，明日早饭后，召众将士来这里。”

    晨曦洒到满院花花绿绿的春彩上，明皇由内侍左右搀扶着，出室而立，他用酸涩的眼环视众军，声音颤抖着说：“朕数载来，年老体衰，每事不能躬亲，托任之臣，又不是贤良，至使逆胡乱唐，百姓遭兵革之苦，这是朕最大的过错。真是后悔不及，如今安贼势大，须远行暂避其锋，卿等仓促相从，不得面辞父母妻儿，且一路之上，食不得饱，寝不得安，十分劳苦，朕每思至此，十分惭愧。”

    明皇说着双手抱拳，自右而左，向众军示歉，众军为之动情，一齐跪下，齐声呼喊：“皇上，万岁！万万岁！”

    唐明皇擦了把脸，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朕思之再三，只有入蜀暂避，没有其它去处，想众卿远离亲眷，心下不安，朕又何忍？如今蜀道艰难，郡县偏小，人马众多，供养每每有缺，因此朕决意叫卿等各自归家，朕独与子孙、中官入蜀，料想也能到达。今日在此便与卿等诀别，只是朕于途中，别无它物赠卿，只有此彩，分给众卿，聊充盘费。卿等归家后，见父母及长安父老，莫忘代朕致意，望其各自珍重，以图后会。”

    说完，他再也

“不，房爱卿一路辛苦了，传谕说：封房绾为吏部尚书。”

    房绾说：“谢皇上。”

“房爱卿，一路上还听到什么议论吗？”明皇又问。

    “禀皇上，自潼关失守，天下臣民多不知万岁所往，皇上须明诏天下讨贼，以安人心。”

明皇点头称是，命人草诏说：封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朔才、河东、陇右、河西各镇兵马，南取长安、洛阳，封第十六子李宁为山南东路、江南西路、岭南、黔中四镇兵马总管，江陵大都督，统兵自南而北，与太子呼应，两面夹击贼众。

    韦见素说：“即使太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便应总领天下人马，何可再使永王分掌江南之兵，皇上不见后汉袁氏兄弟之争吗？”

    明皇解释说：“太子与永王，不是寻常兄弟，不会生出意外来。”

经过日夜奔波，明皇终于来到成都。

高力士清点随驾者一千三百人均已到成都。时崔圆早将行宫选好，且修缮一新。

明皇看着行宫说：“这行宫虽比不得长安皇宫，却也称得上壮伟华丽，朕一路颠簸，今有此安乐居处，倒也心满意足。”

高力士说：“皇上，臣以与房绾、韦见素、崔圆为核心，择封蜀中官吏，在成都又立起一个朝廷，且依时上朝，一如长安，只待太子等收复天下。”

明皇说：“好吧，依爱卿的办法处置朝事。”

远在河北径井关的郭子仪，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此刻正屹立于关隘之上，目光如炬，凝视着远方。径井关，位于河北的险要之地，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所，无数英雄豪杰在此留下了他们的传奇。而郭子仪，正是这传奇的续写者之一。

郭子仪手中紧握着刚从前线传来的急报，脸上神色复杂。一方面，他得知明皇上已经顺利逃离长安，安全抵达了成都，心中稍感宽慰；但另一方面，太子李亨孤军深入，已抵达灵武的消息，却让他眉头紧锁。尤其是得知太子手中无兵，处境极为危险时，郭子仪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作为大唐的忠臣良将，郭子仪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他守住河北径井关，本可以借此机会出关捣毁安禄山的老巢，立下盖世奇功。然而，面对国家的大局和太子的危机，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以大局为重。个人的荣耀与功绩，在国家的安危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于是，郭子仪果断地放弃了个人立功的机会，召集麾下将领，宣布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沉声道：“目前皇上在成都，而太子李亨来到灵武，平定叛乱大有希望。但太子手下无兵，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必须立刻行动，传令大军，向灵武进发！”

将领们闻言，无不震惊。他们深知这一决定的分量，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郭子仪的坚定和果敢，却让他们心生敬佩，纷纷表示愿意誓死追随。

在郭子仪的率领下，大军迅速整装待发，向着灵武方向疾驰而去。沿途之上，他们克服重重困难，披荆斩棘，展现出了大唐将士的英勇与无畏。而郭子仪的心中，却始终牵挂着太子的安危，以及国家的前途命运。

一路上，郭子仪大军还意外地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支持和援助。百姓们纷纷表示愿意为平定叛乱贡献自己的力量，有的提供粮食，有的提供情报，还有的直接加入到了大军之中。这一切都让郭子仪深感欣慰，也更加坚定了他平定叛乱的决心。

    灵武李亨躺在床做了一个噩梦，他梦到胡兵杀进了灵武，涌入小四合院。李亨想跑，可是浑身象被什么捆得牢牢的，怎么也跑不动，他在爬，拼命地爬，哪怕爬到墙旮里躲一躲也好，只是腿软软的，爬不快，无论如何爬不快。只见一把大刀“呼”的带着声响，直冲他的脑袋劈下来。

“啊——”一声绝望的惨叫，他的耳鼓里猛然钻进了一个声音。

    “千岁醒醒，醒醒。”

     一条柔软的、富有弹性的、带着体香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胸前。

    李亨睁开双眼，四下黑洞洞的一片，睡在他旁边的张良娣，此时正在为他拭汗。

   “殿下安心睡吧，什么也没有。” 张良娣安慰道。

    李亨把张良娣揽在怀里，惊恐地说道：“咳，发往河北的羽书已有十日之多，不知郭子仪何时能回到灵武。”   

    “河北至灵武，数千里路程，郭子仪于两军阵前脱身回师，再快也要几个月时间，哪能这么快呢？”张良娣回答道。

    李亨叹了一口气说：“咳，也倒是。”

    张良娣把脸亲昵地贴在太子的胸脯上：“殿下，不高兴？”

    “没什么。”太子支吾着。

原野上，一路大军奔驰而去。一面“郭”字旗迎风飘扬。

郭子仪与李光弼骑着战马并排而行……

郭子仪大军入灵武城，群众夹道欢迎。

“真了不起啊，没想到我朝还有这么长达队伍！”

“是啊，有郭将军拥戴皇上，灵武安稳了，国家有救了。”

群众称赞郭子仪大军，太子李亨更是万分高兴，他陪同郭子仪检

阅大军。

“没想到郭爱卿还为朝廷保存了这么强大的一支队伍。”太子李亨赞叹道。

“皇上，臣这些年来一直戌边，队伍也是逐步壮大的。”郭子仪回答道。

“难得郭爱卿忧国忧民之心，郭将军的到来，使朕收复失地的信心大增。”

    郭子仪大军的到来，太子李亨对平叛有了坚定的信心。

灵武大臣们也看到了希望，李辅国与朔方留后杜鸿渐、行军司马裴冕，六城水陆转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等人，同来见太子，齐刷刷地跪下请道：“今皇上远在巴蜀，兴复天下之望，实落在殿下身上，我数人商议，想请殿下遵马嵬之命，即登皇位，以便号令军民，早灭逆胡，臣等特来启奏。”

    太子一阵心跳，半日才辞道：“我奉旨与各公共平此乱，恢复两京，之后自当奉迎车驾回銮，我仍退居东宫，早晚侍奉皇上，你们怎能这样说。”

    “皇上在位日久，年岁已高，倦于审理国事，因此远幸巴蜀，托天下事于殿下，今世人所瞻，寄予殿下，如殿下犹豫退让，恐失天下之心，殿下明察。”李辅国请求道。

  “只是——” 李亨十分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

    裴冕劝说：“殿下左右将士，及关中人，于此乱世之中，谁不念父母妻儿，都思归乡。今所以不避道路艰险、沙漠荒凉而随殿下，实在盼望殿下早承大统，臣等便可建功进身。如久随殿下而不得如愿，势必失望。失望之余，便当散去。大军一散，不可复集，大唐天下何存！愿殿下为社稷计，莫以小节而误大事。”

    太子愣愣地望着众人，呆呆痴痴，半晌才道：“各公请起，容我在思考一下。”

  “众大臣说得中恳，殿下还多想什么！”张良娣鼓气说道。

    “擅自登基，于礼不合，只怕皇上降罪。”

    张良娣说：“此时皇上只愿逆胡之乱早平，哪顾得降罪于殿下。至于平乱之后，那时天下兵马都在殿下掌握之中，皇上又能奈何，殿下多虑了。”

  “我得以登上皇位，多亏良娣助我之力，到时一定抱答。” 李亨感激地说道。

     在众人的劝说下，在郭子仪大军的拥立下，太子李亨终于在灵武登基。

    灵武的官员三十人，朝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肃宗:“平身。”

   肃宗诏谕：尊明皇为上皇，大赦天下，改天宝十五年为至德元年，封裴冕为中书侍郎，理宰相事；以杜鸿渐为中书舍人，李辅国为殿中监，张良娣位进淑妃。

    裴冕启奏肃宗：“皇上已临位，并已尊明皇为上皇，应使人奉表入蜀，奏于上皇。”

    肃宗心虚，故意拖延道：“目前一是入蜀路险，二是中原未定，今后再奏报吧！”

    正在此时，明皇诏谕，封李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宦官将诏书呈上，肃宗看后惊慌失措：“这如何是好？”

     裴冕说：“皇上，依臣所见，应使人敢快入蜀陈奏。”

    肃宗说：“事已至此，只好谴人入蜀陈奏，但不知上皇将如何作答，是吉是凶，真难以预料啊。”

    裴冕说：“皇上勿须多虑，目前两京沦陷，国无宁日，正需要皇上在前线统帅，我想上皇也会通情达理的。”

    “好吧！”

肃宗同意入蜀奏报，但整日忐忑不安心惊肉跳地等候着消息。

灵武大殿，百官早朝。

肃宗说：“昨天，朕检阅了六军，在朝廷危急关头，郭爱卿为朝廷保存了一支强大的队伍，真是可喜可贺呀！”

韦见素说：“郭将军到来，灵武国威大振、军威大振、民心归顺，这对我们南趋长安，讨伐叛军形成了有力之势。”

李辅国说：“皇上，郭将军保驾非常必要，但郭将军多年戌边，适宜野外生活，初到灵武，不熟悉宫内情况，还应休整训练。”

韦见素说：“皇上，目前正是朝廷用人之际，郭将军虽然近年来戌边在外，但郭将军早年就担任过长安的禁卫军，不管戌边，还是禁卫，郭将军都是难得的人才，应当委以重任。”

肃宗“准奏，传旨封郭子仪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灵武长史，原有官职不变。”

郭子仪出班叩谢！

    安禄山宴请百官并各国使臣，随着典仪的喊声和赞者的传呼声，高亢的乐声奏起，圣武皇明皇在宫女、内侍的簇拥下，安禄山大手一挥：“开宴，”

    酒过三巡，众人正为这酒宴的丰盛暗暗咋舌，

    伴宴的乐声却意外的戛然而止，众人摸不着头脑，齐把目光投向安禄山。春风满面的安禄山，目视各国使者，因此意卖弄着说道：“朕与各位贵使共宴，实属首次，朕想说一件奇事以助酒兴，不知各公愿意听说？”

    众蕃使说：“愿听说。”

    安禄山说：“朕自登明皇位后，有犀象自南海来，见朕必拜，又有群马来自西天，见朕必舞，禽兽却也知敬畏天意，各公说奇怪不奇怪？”    严庄直呼：“万岁。”

    安禄山呷了一口酒道：“各贵使也许不信，然而这犀象舞马，朕已留在宫中，待会儿宣来见朕，各公就会相信朕说的不是虚话。”

    安禄山向典仪示意，典仪高呼：“宣南海犀象来朝见圣驾。”

    众赞者一片传呼，两厢早已奏起乐来，驯象宫奴导象缓缓而跪拜。群象无精打彩，径直走来，眼见已到跪拜处，谁知它们看看左右，轻轻扇扇耳朵，大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因此立在那里，却不肯拜。

    驯象宫奴脸上早已滚下黄豆粒大的汗珠，他们连连喝斥，且将玉杯放置象鼻前，各象依然不动，驯象宫奴逼进，用棒子威迫，一象性发，竟将玉杯用鼻子卷起，用力打将出去，正碰在锦篷柱子上，将杯子摔得粉碎。安禄山富态的圣体上，早着了数处碎块儿，百官见状，大惊失色，各使臣惊诧之余，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安禄山弄巧成拙，颜百丢尽：“快快快，将这畜生砍为肉酱！砍为肉酱！”

    一迭声嘶哑的狂喊。众武士张口瞪眼，神情紧张，却没谁敢领安禄山之旨。

    “笨蛋！”

    严庄在跺脚，他指指点点，喝骂众军士风卷残云象地在旁边挖了几个大坑，再命象奴用绳索将象腿连了，使其行动不便，之后叱众军向前，一齐将象拥下坑去，接着投下油脂火把，将象烧过半死，这才命刀斧手下去，依安禄山旨将象剁得粉碎。

    半天乱哄哄的闹剧，典仪呆了半晌，终于大着胆子近前，请安禄山旨，是否依旧观赏群马舞蹈。

    安禄山说：“放屁，将群马赶出宫去，发到军前效力。”

    典仪战战兢兢，再不敢说，严庄要打破这僵局，他强作笑脸说：“畜生之性，本属无常，皇上何须介意，不如唤梨园弟子来，歌舞一回，以娱众心。”

    安禄山勉强地点了点头。

    一时乐声再起，众舞女边歌边舞，安禄山无情无绪，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才，心中仍在翻搅着才才丢丑的场面。突然，安禄山稍留意时，早听出这歌虽旧歌，然而歌声隐隐有悲切之音，舞虽旧舞，然而众舞女面色凄惨，全无笑容，竟还有腮边挂泪的人，乐工奏出的曲子，也是低沉悲哀，这里不象是喜庆宴席，实有几分象在超度亡魂。

    圣武皇怒未息，又添新恼，随着使臣的议论声增高，他冲动地以手击案，案上的酒菜跳起来，溅得到处都是。他恶狠狠地喝叫左右，将梨园弟子下泪者拉出来，当即斩首。一群虎狼之兵呼拉拉逼上前，舞女在慌慌拭泪，谁知在转眼之间，又有多少红颜要身首分离。

    猛听得人群中，竟有人放声大哭，众人惊看时，见乐工中站起一人，正是号称“神笙”的雷海青。

    “安贼！你不过是一个失机边将，罪当斩首，蒙圣恩不杀，得以拜将封王，你如稍具人性，便当思恩图报，谁知你禽兽不如，反敢兴兵作乱，秽污神京，逼迁圣驾，杀害无辜。苍天有眼，岂能容得了你。”

    雷海青边骂边将手中捧的那笙，拼足全身力量，猛地掷向安禄山，安禄山被骂得眼直，气得发抖，却不曾提防，准准地被打在前胸上，他立脚不住，哎哟一声，仰面朝天向后倒去。

雷海青那笙，斗子部分是用玉石雕刻而成，有三、五斤重，再加上雷海青于激愤中迸发出的力量，这一笙竟要将安禄山打翻。安禄山身后侍立的宫女，忙要上前搀扶，她二人如何挡得这座倒下来的肉山，三人一起倒在地上，左右手忙脚乱，齐上前将皇上扶起，这时雷

雷海青被绑在戏马台上受刑，至死大义凛然，群众赞叹不已。

    大诗人王维也被掠在贼中，软禁于菩提佛寺内。王维得知此事，为之泪下，感叹不已，作诗一首，以抒胸中感慨：“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落叶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安禄山气哼哼、灰溜溜地归宫后，懊丧！寝食不安。不料一股火上来，竟得了眼疾，初时视物不清，渐渐双目失明，御医百疗无效。安禄山焦急，迁怒于人，左右稍有不如意，轻则打骂，重者杀死，虽至亲至近之人，也不能免，宫中人人自危，竟不得一日安宁。

    安禄山宠妃段金华，生子郑王安庆恩。段妃早有废去太子庆绪，以庆恩取代之心。今见安禄山已盲不能理事，度其或许禅位太子，因此愈急废立。

    段金华说：“皇上，庆绪立太子的事考虑好了吗？”

    安禄山说：“朕考虑过，只是废立是大事，只怕众位大臣不服，因此朕一直踌躇。”

    段金华说：“咳，当断不断。”

    安禄山说：“爱妃，别急嘛，我会考虑的。”

    大段妃十分着急，这日段妃姐妹，同在安禄山庆前侍疾，适逢太子庆绪前来问候起居，庆绪依礼问安毕，立在一边，抬头看时，正与小段妃目光相对，小段妃绯红了脸，早把粉项垂下，庆绪垂涎小段妃美色，不是止一日，今被小段妃娇态一勾，胸中禁不住怦怦直跳，眼睛盯住小段妃，贪谗地咧着嘴傻笑，大段妃见状，心中蓦地生出一个主意……

第二十章 挂帅出征郭子仪 誓讨叛军扬国威

    灵武，宏伟的大殿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庄严，早朝的钟声悠扬响起，群臣鱼贯而入，各就其位。高力士手持黄绢诏书，步履沉稳地走上大殿中央，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上皇诏谕，左相韦见素，吏部尚书房绾，奉禅位诏书，特来灵武宣命传位于太子李亨，且命二人留下，全力辅佐新皇，收复河山，重振大唐雄风。钦此。”

    肃宗李亨面色凝重，起身接旨，声音坚定：“李亨领旨，谢上皇隆恩。”言罢，他转身吩咐侍从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上皇使者，同时心中暗自思量着国家的未来。

    宴席上，肃宗举杯向韦见素与房绾道：“朕自登基以来，日夜忧思国事，恨不能早日荡平逆贼，还天下一个太平。二位爱卿智勇双全，可有良策以教我？”

    房绾站起身，目光如炬，侃侃而谈：“安禄山妄自尊大，僭越称帝，看似兵马百万，战将如云，实则外强中干，多是胁从之众，将领亦不过匹夫之勇。今日之盛，不过是一时侥幸，难以持久。臣愿皇上效仿尧舜，行汉光武之大业，亲近贤才，远离小人，鼓舞天下兵民之气，共赴国难，灭贼保国。臣虽不才，亦愿倾尽所有，辅佐皇上，靖平四海，皇上何须过于忧虑。”

    肃宗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房卿才学，朕在东宫时便有所耳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传旨，即日起授房绾为右宰相，兼任翰林院大学士，总领朝政；韦见素则继续担任左相，共辅朝政。”

   房绾恭敬地叩谢皇恩，心中却也不免生出几分感慨。

   与此同时，在另一侧，李辅国正独自饮酒，眉头紧锁。一名内侍悄然靠近，低声密报：“房绾在皇上面前，旁征博引，极力陈说内侍、妇人参政之害，分明是在隐喻大人与张娘娘，请大人多加留意。”

    李辅国闻言，三角眼眯成一线，手中的念珠被他无意识地把玩，心中怒火中烧：“这房绾，不过一介书生，竟敢如此嚣张，定要想法子除了他！”

    贺兰进明见状，凑近低语：“大人勿急，除他并不难。房绾长于文墨，短于武略，若让他领兵出征，必败无疑。到时，大人再以失败之名参他一本，何愁他不倒？”

    李辅国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朝廷大事，岂可儿戏？此事容后再议。”

    然而，贺兰进明离开后，李辅国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不久，肃宗李亨听取奏报，得知睢阳告急，眉头紧锁。内侍宣读睢阳太守许远的奏章，言及贼军集结，睢阳危在旦夕。肃宗一时无计可施，询问群臣对策。

    李辅国趁机进言：“睢阳乃江淮屏障，不可有失。臣举荐兵部员外郎贺兰进明，此人文武双全，可授河南节度使，领兵救援。”

    房绾闻言，立刻反驳：“不可！贺兰进明尚无功绩，骤然升任节度使，难以服众。可暂授他副职，待立下战功后再行升迁。”

   肃宗权衡利弊，最终决定：“授贺兰进明为河南右兵马使，即刻启程，前往彭城，统领彭城、礁郡等地兵马，共救睢阳。”

    李辅国心中虽有不悦，却也只能暗暗攥紧拳头。

    退朝后，李辅国与侍人密谋，决定利用房绾急于证明自己的心理，推荐他出征，以图后计。

    次日，李辅国亲自拜访房绾，一番言辞巧妙，既透露了西京贼兵虚弱的情报，又故意贬低房绾的武略，激其出征之心。房绾果然中计，心生不悦，却也被激起了证明自己的欲望。

    李揖、刘秩二人来访，房绾将李辅国之言一一告知，二人非但不以为忧，反而极力怂恿房绾领兵出征，以证明自己。李揖更是直言：“房大人满腹经纶，领兵又有何难？我等愿随大人左右，共赴国难。”

    房绾被二人的热情所感染，加之心中不服之气，决定上书请战。三人饮酒论兵，豪情万丈，仿佛胜利已在眼前。

    然而，他们未曾料到，这一决定，将把他们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之中，而房绾的仕途，也将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位爱卿，自诏令郭爱卿率朔方主力军回朝后，如今我军拥有步骑军有5万人，目前我朝军队完整，战斗力较强。想当初朝廷草昧，敌众我寡，军容不振。郭爱卿大军回朝后，国威大振。朕决定剿灭叛军，各位爱卿有何建议？”灵武大殿早朝，肃宗议军。

    “皇上，自安禄山反叛以来，气焰十分嚣张，原因就是在于我们还没有与叛军真正较量过一次，以至于叛军肆意纵横，无可阻挡。如今我朝大军集聚，军威增强，正是决战的好时机。”李辅国奏道。

    “李爱卿说得对，自安禄山反叛以来，气焰十分嚣张，中原纵横，可我们无力与叛军较量，朕也十分惭愧。如今我朝大军集聚，军威大振，我们要抓住这个大好机遇，向安禄山叛军发起一次决战。这是一次非同寻常战斗，它是展示我朝军威，树立正气，以正气压倒邪气，以东风压倒西风的战斗。下面，各位爱卿议议谁来担当这次大战的主帅？”

    肃宗说罢，房琯出班。宰相房琯欲立头功，自动请求统领军队讨叛军：“皇上，臣认为这是一次非同寻常战斗，它是展示我朝军威，因此这场战斗只能打胜，不能战败。为振军威、国威，臣主动请战！”

     李泌说：“皇上，这戏战斗非同小可，臣认为要取得这次战斗的胜利，必须由既懂军事，又有实战经验的战将担任主帅。”

     肃宗说：“李爱卿觉得谁能担任这次战斗的主帅呢？”

     李泌说：“臣认为郭子仪长期戌边，具有实战经验，再则郭子仪刚任兵部尚书和总节度。臣认为郭将军担当主帅最合适。”

    “皇上，臣认为郭子仪虽然长期戌边，具有实战经验，但他刚任兵部尚书和总节度，没有统领全局的经验，臣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臣长期为内臣，有驾驭全局的能力。臣这次主动请战，愿誓死效忠朝廷，臣立下军令状，以头脑担保！”

    房绾出班跪倒，慷慨激昂。

    肃宗说：“房爱卿奏请统兵出征精神可嘉，以卿的才华，一定会灭贼。传旨封房绾为招讨西京兵马使，赐旌节，专门掌管征伐。”

    房绾说：“谢皇上，臣请求自择将佐。”

    肃宗说：“准奏。”

    李辅国见房绾果然上当，暗暗高兴。

    房绾扬眉挺胸，回到府中，遍身甲胃，腰间配剑，神采奕奕，升帐发令：“臣奉旨出征，令李揖为行军司马，刘秩为参谋，御史中丞邓景山、翰林学士宁如思、知制诰刘折、右拾遗杨希文为大将， 征民家健牛从军，即日出师。”

    刘秩说：“房相，为何征民家健牛？”

    房绾说：“哈，哈，到时你会知道的，出师。”

    大队人马开出灵武。

    肃宗亲自率领文武百官，送出京城十数里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不舍。野外，尘土飞扬，战马的嘶鸣声与士兵的沉重步伐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悲壮的画面。房绾，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宰相，此刻却身着战甲，目光坚定，率领着大军与贼兵展开了激烈的拼杀。

    房绾深知此战的重要性，他冷静地观察着战场的形势，突然下令道：“调整队列，采用古时车战的做法，以壮我军威！”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按照房绾的指示重新排列阵型，一时间，战场上出现了一列列由健牛拉动的战车，气势恢宏。

    渭河便桥上，房宰相率领的唐军与贼军相遇了。房绾照搬古时车战的做法，命令士兵用健牛驾车，冲击敌阵。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平时温顺的健牛在战场上却变得不听使唤，行动异常缓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房绾见状，心中不禁焦急万分。

    燕军河南节度使李庭望和驸马令狐潮正密切注视着战场的动态。李庭望冷笑一声，对令狐潮说道：“看来房绾这个书生带兵打仗还是太嫩了点，他照搬古时车战的做法，用健牛驾车冲阵，岂料那牛不遵约束，行动缓慢，这正是我们反击的大好时机！”

    令狐潮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嘲讽道：“哼，好一个房绾，一介书生也敢带兵打仗，想必唐朝已无人可用了吧！”

    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采用火攻的策略来对付唐军。令狐潮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们来一个火攻，牛见不得火。一旦烟火四起，它们必定会受惊四奔，自相践踏，撞乱阵脚，到那时，唐军必败无疑！”李庭望点头赞同，立刻下令实施火攻计划。

    果然，不久之后，唐军阵地突然一阵火箭射来，牛群瞬间受惊，四处狂奔，自相践踏，撞乱了阵脚。士兵们在混乱中惊慌失措，四处逃散。一名兵士气喘吁吁地跑来向房绾报告：“报告房相，贼军一阵火攻，牛受惊四奔，自相践踏，撞乱阵脚，四处逃散，刘折、刘秩、宋如思、杨希文四位将军不幸被乱军杀死！”

    房绾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他深知此时再坚持下去已无意义，只能下令撤退。于是，他高声喊道：“快！撤！”士兵们闻言，纷纷弃车而逃，战场上留下了一片狼藉。

    天空中飘着清雪，远近雾蒙蒙一片。唐肃宗居住的四合院里，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阴影。内侍匆匆走进，向肃宗禀报了房绾大败的消息。内侍的声音颤抖着说道：“房宰相率众与贼军在渭河便桥相遇，房公照搬古时车战的做法，用健牛驾车冲阵，岂料那牛不遵约束行动缓慢，对阵后被贼军一阵火攻，牛受惊四奔自相践踏撞乱阵脚四处逃散……刘折、刘秩、宋如思、杨希文四人被乱军杀死……三万军士只剩下二千余众了……”

    肃宗闻言，如遭雷击般呆立在原地。他深知宰相大败意味着灵武已无兵可守，如贼兵追来，他们岂不束手就擒？想到这里，他不禁焦急地问道：“众卿以为如何是好？”

    李辅国见状，心中暗自慌乱。他环顾四周，只见百官相顾失色，无人敢上前奏对。于是，他定了定神，闪出班来，跪下奏道：“房绾狂说请战导致惨败，皇上当治他误国罪！当今之计为防贼兵逼迫老奴以为皇上只得暂弃灵武，渡河北走，徐图大计！吾皇明鉴！”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就遭到了陈玄礼的反对。陈玄礼义正言辞地说道：“不可！今未听说贼来我们便先走，岂不愈助贼军之势？不如先使人打探，如贼兵到来再走不迟！”

    众臣闻言纷纷表态有的支持李辅国，有的支持陈玄礼，争论不休。肃宗坐在龙椅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无奈与迷茫。他深知此刻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关系到国家的命运和百姓的安危，但他却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肃宗归后宫，将众臣所论，说与张淑妃，淑妃道：“贼军如虎，我如羔羊，待贼来时再走，怎么来得及，宜从李辅国先走为上。”

    肃宗卡巴卡巴眼睛，点了点头，命宫人打点细软准备上路。

    内侍自外引李泌进来，李泌说：“灵武是万全之地，皇上还去哪里？”

肃宗抬头看来人时，喜出望外，抢上前执来人手道。

    肃宗说：“先生肯来，朕无忧了！”

    李泌说：“哦，皇上有什么担忧哩？”

    肃宗说：“房绾出征战败，今灵武勤王之师已丧失十之七八，如贼兵来犯，势不能挡其锋，朕因此想暂弃灵武北走，免得为贼所虏，先生高见？”

    李泌说：“皇上即位灵武，天下共知，如弃而北走，丧尽天下所望，社稷哪有复兴之日？因此当今之时，车驾只能南下，万不可北行一步。”

    肃宗说：“朕不是不这样，但是贼兵气焰正凶，朕如不走，等于坐以待毙啊！”

    李泌抬头时，猛见肃宗居室正中，供有老子神像，香案上烟火缭绕，香火正旺，李泌想到肃宗颇信神仙，心中豁然一亮：“山人说灵武万全，自有来历，皇上应放心。”

    肃宗说：“先生的意思是？”

    李泌说：“天机不可泄露，皇上如信得山人时，尽可放心留驻灵武，山人敢保万无一失。”

  “怪不得先生不慌，原来是先生晓得天机，拿酒来。”

      肃宗说罢，遂命人摆酒，与李泌共饮，席间屏去左右，再问李泌道 ：“先生本是奇才，又是得道之人，朕请教先生，望先生直说。”

    李泌说：“山人自幼随万岁左右，万岁待我如同手足，何敢不直陈愚见。”

    肃宗说：“今逆胡有雄兵百万，据有两京，先生度天下大势，此乱何时能平？”

    李泌说：“逆胡虽凶，然而败局已定，泌这次来正要为皇上献灭贼的策略，只要皇上依泌之说，泌敢保尽复山河，天下归一，也不过两年时间。”

    肃宗说：“先生为什么说逆胡败局已定？”

    李泌说：“泌不是妄说，所据有二。一是，贼徒所至，劫掠烧杀，百姓恨之入骨，莫不助唐反燕。这正如太宗皇上所说，朝廷为舟，百姓为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二是，贼入西京后，只顾将财物尽送范阳、洛阳，却不穷追车驾，以绝世人对唐室所望，足见贼众既无霸者之韬略，又无王者之远虑，如此之贼，当然必败。”

    肃宗连连点头，伸长脖子再问道：“先生有什么妙计平乱？”

    李泌用手指蘸了酒，在案几上飞快地画了个图，指着道。：“贼军如头蛮牛，我们切不可以硬对硬，与之角力，皇上可诏李光弼亲统河东兵马，不时出井径、壶关，使史思明之众不敢离河北，诏郭子仪统朔方兵马取下同州，而后佯取华阴，从东面逼近长安，却不切断东西二京通道，以牵安贼重军。皇上自统一支兵，进屯扶风，从西面逼近长安，以分贼军之势。如此贼众北幽州，西救长安，奔命于千里，首尾不能相顾，不出一年，便当疲惫不堪。那时皇上再分一支兵，取道北面边境，经振武军城，直捣幽州，与李光弼南北夹击河北。河北既平，河南贼后孤立，那时朝廷兵马四合，灭贼又有何难，如此，预料前后也不过二年。”

    肃宗说：“先生一席话，朕心里顿觉明亮，嘿嘿，先生定须留在朕身边，切莫再走。今房绾败归，难居相位，朕便封先生为右宰相，掌军国大事，朕也算不屈先生了，嗯。”

    李泌淡淡一笑，双手合掌，冲明皇施了一礼道：“泌是出家之人，不喜官身拘束，并且没有治国的才能，何敢居相位，请皇上另选贤者。”

    肃宗愣住了：“这——”

    李泌不得已而起身道：“如皇上强山人所难时，是赶泌去，泌只得告辞归山。”

“算了吧，朕不强求，但愿先生能长期留下。”

肃宗采纳李泌之计，念及房琯初次出征失利，特赦其死罪，免去相位，改任太子太师。同时，任命郭子仪为主帅，挥师讨伐叛军。郭子仪领命后，誓师出征，决心以赫赫战功，扬我国威，雪我国耻。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欢呼雀跃，期盼早日平定叛乱，重归安宁。郭子仪深知责任重大，他将以无畏的勇气、卓越的智谋，引领大军走向胜利。

   房绾逃回灵武，入朝请罪，请求治罪。

   夜，群星闪烁，烛光摇曳。李辅国感慨的几声叹息，早引起了肃宗的注意：“卿家有什么心事？”

    李辅国连忙跪下：“老奴心有所思，失声而叹，蒙皇上见问，当大胆奏上。老奴以为皇上待房绾，可谓至厚，不愧为宽宏仁慈之主。只是房绾于皇上，却不能尽忠。老奴因此而感叹。”

    肃宗说：“说下去。”

    李辅国说：“房绾在上皇驾前，也为宰相，上皇说听计从。其为上皇谋划，以永王为江南四镇节度使，居富庶之地，统精锐重兵。却使皇上居此边鄙之地，兵变单弱，一厚一薄，足见绾所爱，其本意如何，不得而知，何能说他尽忠呢？”

肃宗说：“卿说得在理，朕当留意。”

朔方阿史那从礼部帐，阿史那从礼战前动员：“弟兄们，我燕军占领长安后，战局直转急下，唐军房琯不懂军事，又没有实战经验，结果在陈涛被我燕军击败，唐军全军覆没。”

列队一片骚动。

“我们也打回长安去！”

“是呀，我们也打回去，弄她几个美女来玩玩!”

阿史那从礼说：“弟兄们，晚了，长安的美女早已抢窃一空，长安的宝物也已抢窃一空……”

“晚了，那我们弟兄们又干什么？”

阿史那从礼说：“弟兄们，不要急，我们还有大事要干。”

“什么大事？”

阿史那从礼说：“最近我已联合回纥酉长，我们要在朔方镇大干一场。”

“朔方镇可不是好惹的哟，那是郭子仪的老本营。”

阿史那从礼说：“不错，朔方镇是郭子仪的老本营，但目前太子李亨刚登基，我们要趁他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

                                     （第二十章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