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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之窗》彩绘花窗1964 4.6米 x 3.7米 夏加尔 纽约联合国总部
顾 睿
4月中旬，纽约的天空阴沉沉，蒙蒙细雨轻落在曼哈顿的街头。我打着伞，带着一丝忐忑，却满怀期待地走向位于42街的联合国总部，我要去看那扇连阳光都要停下来片刻的《和平之窗》，这是世界著名法国艺术家马克·夏加尔 Mark Chagall (1887-1985) 于1964年为联合国创作的彩窗，它是为纪念将自己的生命献给和平事业的联合国第二任秘书长哈马舍尔德和1961年飞机失事时与他一起罹难的其他15人。
此次美国之行，是我心愿已久的艺术朝圣之旅，其中一个心愿就是去联合国大厦亲眼看看夏加尔的《和平之窗》。2010年出差，陪同客户曾来过联合国总部参访，但却错过了观赏《和平之窗》，参观只是走马观花而已。
此外，今年6月中旬，我将受邀在墨尔本Glen Waverley图书馆举办《走近夏加尔》的艺术讲座，内容将涉及他为联合国总部创作的《和平之窗》。如果能亲眼观赏这件作品，将为艺术讲座增添宝贵的第一手感悟与体验，也许能为讲述夏加尔的艺术魅力增添更鲜活的内容。
抵达联合国总部的参观登记处时，门外早已排起长龙。我一打听，才知道参观必须提前网上预约。这一刻，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忘了最关键的一步。心里顿时一紧，仿佛土耳其面包圈一般蜷缩成一团。人群缓缓挪动着，我却站得越来越冷。细雨无声地打湿了外衣，寒意从肩头渗入心底，把原本的期待浸得发凉。
可我不甘心。我从遥远的南半球澳大利亚专程而来，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难得的机会。于是，我走到登记处门口，带着一点旅人的坚持，一点“Can-do”精神，向一位维安人员说明来意。只见他略一沉吟，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几秒，然后点了点头：“你进去登记吧。”就这样，我意外地获得了参观证，真的太惊喜了！我立刻穿过马路，跟着人群，通过几道安检，终于又来到联合国大厦。
联合国大厦安静得像是一本合上的书一般矗立在大草坪上，著名的雕塑作品《两个互锁的球体》和《结扎的左轮手枪》点缀其间，公共艺术在无声地启迪和激励人们创造一个充满和平与爱的世界。
《两个互锁的球体》是意大利著名艺术家阿纳尔多·波莫多罗设计制作的雕塑作品，是意大利政府1996年赠送给联合国的礼物。这件复杂的雕塑作品，隐喻新千年的到来，寓意一个麻烦和破坏更少的新世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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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互锁的球体》，1993，雕塑，阿纳尔多·波莫多罗，Arnaldo Pomodoro
《结扎的左轮手枪》是瑞典艺术家为纪念约翰·列侬希望和平世界的愿望而创作。1988年，卢森堡政府买下这尊雕塑，捐赠给联合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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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扎的左轮手枪》，1980，雕塑，卡尔·弗雷德里克·瑞特斯沃德 ，Carl Fredrik Reutersward
我进入大厅台阶，玻璃门自动开启，风轻轻拂过长廊，再过一次安检，问了工作人员，《和平之窗》就在公共大厅的东侧。我直接走到那扇窗前，忽然忘了自己是个游客。我甚至不想拍照。只想站着，看那片蓝、那抹黄、那道玫瑰红，像是走进了一幅没有声音的画卷。
夏加尔一如既往喜欢采用几个特别的角色，包括憨厚的牛、微笑的山羊、马戏团的小丑、巨型公鸡、相拥的情侣和飘浮半空的天使，这些角色在夏加尔别树一帜的作品中经常出现，成为夏加尔作品辨识度最高的艺术元素。 那一刻，我几乎屏住呼吸。
夏加尔的《和平之窗》是一幅洋溢着象征与诗意的杰作，他以灵动的画面与瑰丽的色彩，深情诠释了“和平”与“爱”的永恒主题。画面中央，一位带着鲜花的人物迎面亲吻孩子，仿佛要将爱的祝福轻轻倾注于人间，寓意和平源于爱的滋养。画面左侧、下方与上方，则以温柔的母爱、奋力争取和平的身影，飞旋之中深情拥抱的情侣，描绘出人类对和平最深切的渴望与守护；画面右侧，一只和平鸽在飞翔，它象征着世界和平；一位天使从天而降，怀抱着一束光，这代表希望和神圣的力量；母亲抱着孩子，寓意爱、生命的延续和人类的温情，绿色的树木和蓝天白云，象征大自然的宁静和美好，传递出“光明战胜黑暗”的主题；跳跃在画面中的音符，令人联想到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中那激昂的“欢乐颂”旋律，这正是联合国前秘书长达格·哈马舍尔德生前最钟爱的乐曲，也在画面中悄然奏响人类追寻和平的精神回声。
《和平之窗》并不张扬，却沉静地散发出一种深邃之光，让人一眼锁定，久久无法挪开眼睛，湛蓝色中浮动着黄色羽翼的天使、母亲温柔的怀抱、黄色的人首牛身，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段梦境的碎片，安放着哀悼与希望。
但我很快发现，那些色彩之间，竟有六块玻璃空缺，留下了令人错愕的漆黑空格，犹如一幅残缺的画面。蛇的下身被腰斩，母亲的身体被切割，群像之中的连结被隔断。它们也许是被暂时取下维修，希望空缺玻璃早日修复上岗，让参观者一睹完整的《和平之窗》。 那一刻，我的心里泛起一丝失落。可以想象，倘若夏加尔站在这里，他或许也会和我一样，皱眉失望。因为这幅画，原是他献给人类的和平祷词，而如今，却被迫留下了沉默的断句。
它虽然不再完整，也不再平衡，甚至失去了原有的流动之美。但我仍站在那儿良久，望着这扇尚未修复的彩窗，仿佛在与一个历尽沧桑却仍坚定守望的老艺术家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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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之窗》，彩绘花窗，1964，夏加尔
晚年的夏加尔，作品已进入卢浮宫展览，但他仍愿意为毫无报酬的公共艺术而创作，因为他渴望用艺术传递爱与和平。夏加尔说过：“我用玻璃作画，是希望光能穿过我的梦，照进人们的现实。”即使在玻璃缺失的今天，这梦的余光，依然穿透了阴云，摄入我内心。
我知道，我亲眼看见过它。即使它并不完美，那份心愿，依然完整。《和平之窗》之所以好，是因为它不仅美得令人屏息，更承载着人类最真挚的情感与最宝贵的希望 - 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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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一起参观的听讲团在《和平之窗》前合影
夏加尔是色彩的魔术师。他用鲜艳的红、蓝、绿、黄交织出一幅梦幻般的图画，像童话，又像梦境。正如毕加索于1954年所言：“马蒂斯逝世后，夏加尔便是唯一了解色彩的画家。”
夏加尔本人经历过战争、流亡、失去亲人。他画这幅画时，把对和平的渴望、对亲人的怀念、对未来的信心，都融进了玻璃中的色彩和形象里。这不仅是一件艺术品，更是一种祈愿。它献给了联合国、献给世界，也是在提醒人们：在纷争与动荡中，别忘了追求和平的初心。
夏加尔的一生都在奉行以“爱”与“和平”为核心的哲学思想和世界观，他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热爱人类，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正如他的名言：“爱就是全部，它是一切的开端。”贝多芬的音乐和夏加尔的艺术，曾激励联合国秘书长哈马舍尔德献身于世界和平的追求。
联合国总部的听讲团导游带我们参观了联合国总部开会的场地，看到了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联合国大会的会议大厅，熟悉的黄金色调，很震撼的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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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国大会的会议大厅
在联合国总部，我亲眼观赏了夏加尔的《和平之窗》，这扇窗充满诗意和象征意义；《和平之窗》大气，自信，稳重，像岩石一样可靠，是联合国大厦的稀世珍宝之一。
离开联合国大厦时，天空有些放晴。街道上的积水倒映出些许微蓝之光，就像和平之窗给人带来希望。
如果你有机会站在这扇《和平之窗》彩窗前，即便是阴雨天气，没有阳光穿透彩色玻璃洒落一地光斑，你依然能觉得，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灰暗。那些色彩仿佛在低语，诉说着希望、爱与和平；艺术，原来真的可以安慰人心。这正呼应了著名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对艺术的理解：在黑暗中，艺术是一束不灭的光，照亮人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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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联合国总部的导游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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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放晴的联合国大厦
艺术图片致谢： 联合国总部，艺术家马克·夏加尔， 雕塑家阿纳尔多·波莫多罗，雕塑家卡尔·弗雷，德里克·瑞特斯沃德
【作者简介】
顾睿毕业于上海师范大学英美文学专业，曾先后在上海国际海员俱乐部任英语翻译，上海交通大学英语老师，德国采埃孚汽车零部件亚太有限公司销售总监，澳大利亚华人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欧美同学会海外会员。
顾睿的著作和译作分别在上海教育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最新著作《走近梵高》在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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