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阅读罗博学

世界华人周刊
创建于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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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美国著名文学评论家)

   之一:穿越忧郁之谷的歌者

——英子评罗博学文集《守望的边缘》

       在这个信息泛滥而灵魂干涸的时代,罗博学的《守望的边缘》像一记缓慢却有力的诗意祷告,扎根于一个青年基督徒多年来与抑郁共生、与真理同行的精神旅途。这不是一部“鸡汤文学”,也不是一部简单记录痛苦的随笔集,它是一份灵魂在幽暗中挣扎着向上帝伸出的真实书信,是在众声喧哗中,一位沉默守望者的长久祷告。

       罗博学的文字一开始就带着苦难的重量。《迁徙之途》的篇章,以“你要向天观看,瞻望那高于你的穹苍”为开篇经文,揭示了他写作的根本方向:仰望。他并不回避抑郁带来的创伤,也没有一味控诉命运的不公,而是从圣经中寻找“流泪谷变为泉源之地”的应许,并将其视作灵魂必经的炼狱。在他的世界里,“忧郁”并非病理学意义上的个体悲剧,而是一场与生命、意义、存在之间的深度交锋,“灵魂必须经验火的淬炼,才能够闪闪发光。”—-这种视角将苦难转化为属灵旅程中的祭坛。正如保罗所言,“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心里作难,却不至失望”。罗博学的抑郁,是主许可的熔炉,他的挣扎,是信仰塑造真实人格的工具。

       特别感人的是,在文集的多个片段中,他频繁地自我揭露其灵魂的挣扎与黑夜,却总在最深的低谷中,亮出一句来自诗篇、约伯记或是保罗书信的经文。这些经文在他笔下,不再是教会讲台上的惯用套语,而是他深夜哭泣时唯一可以抓住的盼望。他不是写给他人的安慰书,而是写给自己、给同样在黑夜中喘息之人的生存笔记。他的笔如同夜间的灯,虽不宏大,却真实;如同伤口中渗出的盐水,带着苦意,却净化人心。

       作为一位生于1986年的写作者,罗博学经历了中国社会急剧变迁的年代。校园白衣飘飘的理想主义、博客文化的兴起、“文艺青年”作为一种身份的浮沉,这些外部背景在《守望的边缘》中都有着浓墨重彩的描写。他不只是书写抑郁,而是用抑郁为透镜,洞察了一个青年人的灵魂成长史。他的敏感、他的过度觉察、他的拒绝随波逐流,反而让他的作品成为一个时代良心的回声。 在《梦语世界》、《我确信》、《从光耀心宇到城市国度》等文中,我们看到一个少年如何在“躁动的理想”与“躯体的病痛”之间穿行,又如何在审美、音乐、诗歌、基督信仰中构筑自己的庇护所。他多次提及奥古斯丁、泰戈尔、海子、黄国伦、尼金斯基,这些名字不仅是文化的节点,更是他思想与情感的镜像。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是罗博学在文集中反复询问的问题。他的答案并不在哲学,也不在心理学,而在那一位“拿撒勒人”。他没有抽象地讨论“意义”,而是如实地书写一个“渴望新造”的心灵如何在主的光中逐渐苏醒。他的“忏悔”不是作秀,而是真正地放下旧我、迎接恩典。他相信,“圣灵内住于我的灵魂,这便是最佳的丰富与喜悦”。

         但他并非只活在自我之中。《守望的边缘》不但是个人挣扎的书写,更展现出一个信仰青年对社会、文化、艺术乃至政治现实的深刻关切。在《该死的时代狂魔!》、《在废墟上活着死去》、《没⼈赠我百忧解》等篇章中,他尖锐地指出当代人的灵魂危机与价值错乱,甚至带着一种几近“锋利”的敏锐审视力,对当代社会的浮躁、虚伪与消费主义进行剖析。他并非冷眼旁观者,而是悲悯的代言人。他笔下的社会,不是宏观议题的冷酷拼图,而是“那些无助的灵魂”、“在宿舍阳台跳楼的博士生”、“沉默中死亡的诗人”的真实面孔。他不是写“事件”,而是哀悼“灵魂”。

       这种文字姿态,不是高高在上的批判者,而是一个在泥泞中行走却始终不愿放弃爱的旅人。他仰望星空,但选择谦卑。谦卑,不是退缩,而是他愿意站在上帝的立场,来看待自己、看待他人、看待世界。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却依然要守住真理的火种。这种姿态,使他的文字获得了一种穿透时代的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文集中的语言风格极具特质。他笔触多变,有时激昂如宣告,有时低语如倾诉,有时哲思如海德格尔式的存在提问,有时又温柔如少年给母亲的信。文字的张力恰恰来自这种“矛盾共在”——既年轻,又早熟;既忧郁,又充满希望;既诗意飞扬,又脚踏实地——他是一个正在归乡的孩子。

       他的大量篇章本身就是现代信仰诗的雏形。例如在《黄国伦:挣扎》一文中,黄国伦的歌词与他自创的祷告诗融合为一,他甚至模仿诗篇的节奏写道:“久觅神主非自在,褪去肉身化精灵。”这些诗句不追求技巧上的惊艳,却有情感上直接泪目的力量,是从心灵深处流出、未经润色的诚实之声。他懂得如何将文学还原为生命本身。他不玩弄“形式”,他用语言还原信仰的真实图景。他的文学,是为信仰服务的灵魂事工;而他的信仰,也借由文学得到了具象化、文化化与普世化的表达。

       他写作,不是为了“发表”,而是为了“活”下去。他的许多段落都像是在“与死亡赛跑”。而正是这种临界体验,使得他的文字异常纯净——没有野心,也没有计算,只有心灵与主的对话。在这里,文学不是展览,而是呼吸,是呻吟,是得胜者的赞美诗,也是未眠者的夜语。

       罗博学说:“我在一个角落等候。”它既是自述,也是一种集体代言。在这个角落里,有太多像他一样的年轻人:忧郁、挣扎、孤独,却又渴望光明。他们在主里仰望,却常常感到不被理解、不被看见。但《守望的边缘》告诉我们,这种等候不是徒然的。正如以赛亚先知所言:“但那等候耶和华的,必重新得力;他们必如鹰展翅上腾。”他并不在意短暂的“速成”,而是在“等候”中学会了“重新得力”的艺术。他没有成为那个“在云端高谈阔论”的知识分子,而是始终作为一个“在谷底祷告呼求的孩子”出现,这正是他的尊贵。

       我们读这本书,不是为了知道他的故事,而是为了在他的见证中,确认自己的盼望。正如他在献词中所说:“祂让我经过黑夜,必不再见幽暗。”这是他的信仰宣告,也可以成为我们的祷告。

       罗博学没有去追求世俗“成功”的人生,他执着的是一个“恩典的生命”。《守望的边缘》不是写给名人、成功者、畅销书作家的,它写给那些曾在夜里哭泣、孤独跪下祷告、在迷茫中坚持仰望的灵魂。它不是让我们摆脱忧郁,而是邀请我们在忧郁中同行——与主同行。像他一样,在黑夜中守望黎明,在忧伤中默念“我确信”,在流泪谷中歌唱。

       愿每一个曾在边缘之地彷徨的人,都能像罗博学一样,在那片旷野中遇见上帝,最终安然归家。

 之二:灵魂的朝圣与文字的光芒

——英子评罗博学文集《相遇》

       在中国当代散文日益注重感官表达与叙事趣味的风潮中,罗博学的《相遇》像一株静默生长的橄榄树,不争春色,却自有沉静芬芳。这是一位基督徒以文字写下的灵魂之书,一位“80后”在时代边缘探寻灵性的日记。他以自己生命中真实的苦难、挣扎、迷茫与觉醒,为我们展开了一幅有关归乡、信仰与爱的心灵地图。

        全书一开始便将读者带入一种超越日常经验的沉思氛围。他引用了任不寐的一句震撼人心的话:“我要回家!家在天外。”寥寥数字,却击中人心最柔软处——在喧嚣中渴望宁静,在漂泊中渴望归宿。他并不满足于在世俗中为自我找到一个栖身之所,而是试图追寻那超越此生的、永恒之家的方向。

       这种渴望不是空洞的宗教情绪,而是在肉体与灵魂共同受苦中开出的真实之花。作者回望自己的成长历程,从童年病痛、少年孤独,到青年时期在病房中度过的漫长岁月,人生的低谷被他称为“流泪谷”,而他在这谷中读到《诗篇》:他们经过流泪谷,叫这谷变为泉源之地。这是信仰的逻辑——苦难不是结局,而是通往祝福的必经之地。他把那段灰暗时光称为灵魂的熬炼,一次次绝望之后依旧看见希望的晨光,在痛苦中与神相遇。那种“甘愿谦卑的生命”仿佛已经超越尘世,用柔软的语言传递出一种坚韧的安慰。

       《相遇》的篇章散落如星辰,每一篇都是对人生某一层面深刻而温柔的凝视。从童年喂蚕的小细节,到对死亡的沉思,从亲情的张力,到对社会现象的信仰式评判,每一节都不是抽象的论述,而是具体生命的记载与思考。作者的语言朴实中带着光亮,诗意里透着真实。他敢于直面死亡,却不屈从于虚无;他愿意谈及精神困扰,却又在福音中重新得力。

       全书共分五辑,构成了一次完整的“属灵朝圣”旅程,从“神说:要有光”到“心智与灵魂美白”,仿佛一个人从混沌初始到灵魂洁净的过程。其中《盲目的注视》、《隐形的翅膀》、《青春的孤单与幸福》、《无神论的黄昏》等篇章,文字不多,却深深刻画了当代年轻人灵魂深处的挣扎与对意义的渴求。他写人性的懦弱,却也写爱的力量如何治愈;写内心的不安,却也写上帝的静默守候。

        尤其动人者,是对《那里有我们的一个家》一文的铺陈。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回忆自己在医院中的生活,一幕幕平凡的片段,如风吹纸帘,悄悄展开。一个病重少年的孤独与倔强,一个母亲在沉默中无声祈祷的背影,一个陌生女子与她母亲的贫病交织,一群“天使”般的实习护士带来的笑语盈盈——这些琐细而不惊心的记叙,被他以信仰的目光升华为温暖、真实的人性赞歌。在那里,病痛不再是毁灭,而是一次灵魂被擦亮的旅程。他说:“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我在一片若隐若现的光中,看到蔚蓝色的海,海面行驶着一艘白色的风帆。”那一刻,是文字,也像祷告。那一刻,我们知道,他在“人间的医院”里,看见了“天上的家”。

       这样的篇章,是一种超越语言的见证。它不是用来讲道理,而是用来给予同行者一点温暖的火光。也许正因为作者自己走过了孤单与哀伤,他笔下的安慰才不是空谈。他并不刻意粉饰苦难,也不轻率地宣讲信仰的甜美,而是用一种诚实的声音,告诉我们:在最黑暗的时刻,神依然不曾转脸。

        《相遇》的风格虽然是散文体,却常常流露出一种灵修日记的意味。在字里行间,我们看到的不只是文学之美,更是灵魂在神面前的赤诚袒露。比如在描写与父亲的冲突中,他坦言自己的血气与傲慢,也承认父亲的不完全,但“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承受地土。”他试图在属灵的光照下重建父子关系,从伤痕中看见医治的可能。他不是用胜利者的口吻,而是用悔改者的心,写下这份温柔的告白,写下他对信仰的执着。

       他的信仰不是概念,而是一种活出来的生命姿态。他写自杀、写精神病、写社会不义、写亲情破裂,却始终不忘那一个福音的核心——恩典。他深知这个世界“心灵的疾病”远比肉体疾病更深,而只有神的爱能真正触及那最深的空洞。正因如此,他的写作不单是对现实的批判,也是一种属灵的陪伴,是为这个时代受伤的灵魂,递上一杯清水。

      尤为可贵的是,他并未把基督信仰当作一种隔绝现实的堡垒,反而把它作为进入现实的力量之源。在《无神论的黄昏》、《站在信仰的荒原》、《仇恨·谋杀·拯救》等篇中,罗博学将福音话语植入社会批评的语境中,不以愤怒呼号,而以盼望回应。他指出世俗社会的“失信”、“冷漠”、“物化”,却从不否认人之为人的尊严——因为他相信,每个人都是神造的奇迹。

       他写基督,不是写遥远的救世主,而是那位在病房、在厨房、在街头、在孤单夜里与人同在的主。他写祈祷、写赦免、写恩典,都是写得很轻,却像细雨一样润物无声。他不高举口号,也不滥用神学术语,而是以一个“被更新的人”的身份,在苦难中见证信仰的真实。

       《相遇》不是一部可以轻易翻阅的文字集合,它更像一本灵魂之书。它将现实的碎片编织成一件充满盼望的外衣,让人在风雨中依然可以前行。它不是一场文学的展演,而是一首生命的倾诉;不是一次宗教的布道,而是一份爱的邀请。

        当世界变得喧哗,许多文字开始变得无力、空泛甚至欺骗时,《相遇》却依旧保持一种寂静的诚恳。它提醒我们:在纷乱尘世中,还有人愿意为信仰写作;在病房与绝望中,还有人相信光;在孤独与挣扎中,还有人听见神的低语。

       这是一本写给所有灵魂漂泊者的书。如果你也曾在黑夜中寻找光,也曾在病痛中低声祷告,也曾在关系破裂中学会谅解,也曾在生命谷底重燃盼望,那么你会在这本书中,读到属于你自己的回声。

       在苦难中寻找意义,在此岸的泥泞中仰望天上的荣光,这是《相遇》的真意所在。而那些写在纸上的字,不过是他一生中最温柔的祷告。

       多年前,我与这位主内的弟兄相识在互联网,因我的《追问爱情》一书而结缘。他曾经为我的那本小书,写下过优美如诗的文字,在此,我愿以一首小诗,作为评论的结尾,一并回赠与他之间,那份文学上的相知、信仰中的共勉!

                 归 途 

    ——致敬罗博学弟兄和他的文字

在流泪谷的转角处

我听见你用低低的笔声

为一朵未开的花

祷告

你的文字,不急不缓

像深夜窗前的灯

不驱走黑暗

却让孤单有了形状

你说,家在天外

却在病床边

为每一个喘息

细细安放盼望的羽毛

你的朝圣不在殿堂

在山涧,如一眼泉

于人心干裂的地方

默默涌出,光明的水

如果相遇是一次恩典

我愿此刻不言再见

如果信仰是一份单纯

我愿如你一般虔诚

在你句末的空白处

轻轻放下一声

阿门

                  定稿于7月8日/2025 美国北加州

(选自英子专著《二十一世纪,文学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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