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紫荆 著
2015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年。70年时光荏冉,但人们对这场人类历史上旷古未有的全球性大战,对由德、意、日法西斯政权悍然发动的这场惨烈的战争给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和巨大精神创伤,仍然无法忘怀。
正如德国著名历史学家海因里希·奥古斯特·温克勒(Heinrich August Winkler)和海因里希·波尔(Heinrich Boell)所说的那样“只要一个伤口还在流血,历史就不算完结”。
这场战争不仅改变了世界,而且也一直深深影响着战后的国际秩序和战后的历史进程。日本安倍政府的修宪主张和日本右翼势力不断掩盖和否定战争罪行的动向,不仅是对人类道德良知的践踏,也是对战后国际秩序的公然挑战,引起了包括中国在内的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的严重警惕和不安。
2015年适逢我在驻德国使馆任职,作为身处一线的外交官,亲身经历了我使馆举办的以及海外华侨华人在柏林自发举办的一系列纪念活动。
7月14日,欧洲华侨华人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举办纪念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新闻发布会。
8月11日,来自全球30多个国家的400多位华侨华人代表在柏林召开“纪念中国抗日战争及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会。纪念仪式隆重热烈,全世界的华侨华人代表集资为大会铸造了一座巨大的“波茨坦公告和平钟”,各界代表共同敲响铜钟、放飞和平鸽、隆重发表宣言,昭示海外华侨华人热爱和平,坚决捍卫世界和平,促进台湾海峡两岸和平统一的坚强决心。
9月3日上午,我驻德使馆隆重举办“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活动”。史明德大使在致辞中指出:“二战结束后的70多年来,在战争废墟上浴火重生的德国以极大的诚意和努力,认真反省战争罪行、坚持和平与反战,重新赢得了欧洲各国的信任和尊重,为欧洲战后和平与繁荣、为欧洲一体化建设奠定了基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与此同时,我们也希望我们的近邻以史为鉴,以德国为榜样,为自己对中国和亚洲其它国家和人民造成的巨大战争灾难和创伤进行深刻反省,以实际行动维护战后国际秩序,真正走和平之路”。
史明德大使致辞后,德方嘉宾、前民德最后一任驻华大使Rolf Bernhold先生作了《中国抗日战争在二战中的作用》、杜塞尔多夫德中友协主席Micheal Ruhland先生作了《八路军医生汉斯·米勒事迹》、德国外交政策协会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Sandschneider先生作了《战后德国对历史问题的认知》、德俄博物馆馆长Dr.Morre博士作了《苏联在二战东方战场的作用》等专题报告。当天下午,史明德大使与德国学者进行了精彩的现场电视对话。中德各界嘉宾和华人华侨、留学生代表共同观看了北京大阅兵电视直播。当晚举办了电影招待会,与会嘉宾共同观看了电影《拉贝日记》。
持续全天的纪念活动引起强烈反响,特别是观看大阅兵直播盛况并聆听习近平主席在阅兵式上的讲话,令中外宾客感到格外振奋,受到巨大鼓舞。电影《拉贝日记》则直观反映出一个普通德国人不惧生命危险,在“南京大屠杀”中,面对日本法西斯军队的残暴屠刀,无私地向苦难深重的南京市民提供救援的惊险故事,电影还原了历史真实场景,唤醒了苦难的记忆,充满了人道主义的光辉。
这些庄严隆重、内容丰富、精彩纷呈的纪念活动,不仅在华人华侨界,更是在德国主流社会引起了强烈反响,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德国人固有的欧洲主流观,加深了他们对艰苦卓绝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历史、对中国人民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以及对中国对战后国际秩序的形成所作出的巨大贡献的认识和了解。今天的中国,正处在艰难的崛起和复兴过程中,面临着无数的挑战,我们在深受教育和鼓舞的同时,更是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肩负的沉甸甸的责任。
在柏林经历的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许多纪念活动中,我还有一个至今仍难以忘怀的经历,这就是代表我驻德国使馆参与“千里单骑送铁证”的接待工作和随后召开的专题研讨会。
那是2015年7月25日,应柏林华侨华人爱心协会刘淑芳、陈玉华等侨领的邀请,我代表驻德国使馆史明德大使和使馆的同志们,前往大明酒店会见“千里单骑送铁证”的华侨骑手胡忠旭先生一行,并与他和几位学者就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的地位和作用举行座谈研讨,来自南京电视台、北京电视台的著名记者田柳等同志在场出席了这场活动。
夏日的柏林,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在斯普雷河畔,我见到了一路骑着摩托车风雨兼程来到柏林的胡忠旭先生和捷克《布拉格时报》社长李永华先生。胡先生原藉东北,80年代来到德国,后迁往捷克定居,他身穿一身骑行服装,目光炯炯,连日长途骑行,人晒得黝黑黝黑,显得格外魁伟英俊、朝气蓬勃。当他见到前来看望他的使馆领导时,犹如见到亲人,竟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向我介绍了“千里单骑送铁证”活动自6月10日在南京开始启动经过。为了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他和海外华人华侨策划并组织了这场远征行动,并担任此行的骑手。为了全身心完成这一壮举,他欣然放下了手头工作,告别家人,携带着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提供的中英文资料,从俄罗斯南部伏尔加格勒(斯大林格勒)骑摩托车一路西行,途经库尔斯克、莫斯科、华沙、维也纳等二战故地,与沿途路经的俄罗斯、华沙、捷克、奥地利等各国战争博物馆和科研机构交换资料,广泛介绍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事迹和日军侵华铁证。
夏日的柏林,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在斯普雷河畔,我见到了一路骑着摩托车风雨兼程来到柏林的胡忠旭先生和捷克《布拉格时报》社长李永华先生。胡先生原藉东北,80年代来到德国,后迁往捷克定居,他身穿一身骑行服装,目光炯炯,连日长途骑行,人晒得黝黑黝黑,显得格外魁伟英俊、朝气蓬勃。当他见到前来看望他的使馆领导时,犹如见到亲人,竟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向我介绍了“千里单骑送铁证”活动自6月10日在南京开始启动经过。为了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他和海外华人华侨策划并组织了这场远征行动,并担任此行的骑手。为了全身心完成这一壮举,他欣然放下了手头工作,告别家人,携带着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提供的中英文资料,从俄罗斯南部伏尔加格勒(斯大林格勒)骑摩托车一路西行,途经库尔斯克、莫斯科、华沙、维也纳等二战故地,与沿途路经的俄罗斯、华沙、捷克、奥地利等各国战争博物馆和科研机构交换资料,广泛介绍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事迹和日军侵华铁证。
德国是“千里单骑送铁证”最重要的一站,他先后要与达豪集中营、纽伦堡二战博物馆、德累斯顿二战废墟军事博物馆、布痕瓦尔德集中营等纪念馆进行资料交换。更令人感动的是,在不断的旅途奔波中,他们还先后在奥地利拜访了奥籍新四军大夫、著名国际友人罗生特先生的故居,在柏林祭拜拉贝先生的墓地,代表中国人民真诚地向他们献上一瓣感恩的心香......。
胡忠旭先生一行在德国停留的时间最长、交流的站点最多。他们的壮举,受到了德国华侨华人和旅德中国学者们最热情的支持和最无私帮助,刘淑芳女士等侨领仗义热情,精心为他安排在柏林的行程,并像亲人一样地关心和支持他,复旦大学德国校友会的老师和同学们自告奋勇,全程为他提供最好的翻译服务,保证了他在德国交流的顺畅和成功。
俗话说:“一滴水的光芒可以折射整个世界”。而“千里单骑送铁证”的壮举,则可以折射出中华民族顽强不屈、团结战斗、生生不息的伟大精神。二战的炮火硝烟虽然沉寂了70年,但当年中华民族在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历史关头,全世界华侨华人不就是靠这种坚强的信念和和伟大的精神,在长达十四年的时间里全力支持苦难深重的祖国和人民进行艰苦卓绝的抗战事业吗?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主要归功于中国人民在面对强敌时的那种万众一心、不怕牺牲、前赴后继、英勇不屈地抗击日本法西斯的伟大精神、也得益于世界反法西斯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的支持,更得益于全世界华侨华人心系祖国、慷慨无私的奉献。据有关部门统计,抗战时期,国际上专门从事抗战工作的侨团达900余个,全球共有400万华侨为祖国抗日捐款捐资助饷,仅捐款人数就占全世界华侨总数的一半。全面抗战爆发后,华侨捐款总计超过13亿元,侨汇达到95亿元以上,捐款总额居然达到了当时中国军费的43%。 有3000多名南洋华侨子弟奔赴最危险的滇缅公路,上千名年轻的华侨机工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长眠在抗日运输生命线上。并且,改革开放之后,大陆80%的海外投资来自华商。
胡忠旭先生一行“千里单骑送铁证”的壮举,使我看到了这种血脉在新一代华侨华人身上的延续。我们感恩祖国、感恩中华民族的血脉精神、感恩在海外生活的六千万华侨华人,祖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和你们的先辈为祖国的抗战事业作出的牺牲和奉献,无论你们身居何地,祖国永远是你们的精神家园,是你们的永远的故乡!
在随后召开的座谈会上,我和旅德学者以及部分新闻界人士就如何在国际上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人民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抗日战争中的贡献交流了意见和看法。大家一致认为,中国在长达14年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中,承担了巨大的民族牺牲,有3500万人在战争中失去了他们宝贵的生命。在西方大国正式参战之前,中国举一国之力与凶恶的日本法西斯独立战斗了8年之久。
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持续时间最长、付出的民族牺牲最大、产生的影响最深远的的一场战争。但由于种种原因,世界各国对中国人民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以及对战后国际秩序的形成所作出伟大贡献的认知程度,仍然缺乏必要的了解,甚至存在着严重的低估。这种现象亟待改变,而改变这种现状的最好办法,就是海内外华侨华人团结一心,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勿忘历史,坚决维护世界和平,集中精力,把国家建设得更加强大,让人民享受更多的福祉。与会代表们均高度评价“千里单骑送铁证”这种纯民间方式对“讲好中国故事”、提醒世人“勿忘历史,珍爱和平”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和积极意义。
与会代表还认为,德国对历史的态度及其与邻国的和解经验值得借鉴。在战后70年的漫长岁月里,德国对希特勒上台和纳粹统治对本国人民和欧洲各国人民造成重大灾难的深刻反思并非一蹴而就,它历经了从战后初期的被动沉默,到上世纪60年代末第二代人对长辈的拷问,直到1970年时任西德总理威利·勃兰特在华沙犹太人受难纪念碑前向被纳粹迫害的死难者下跪这种代表政府层面的深刻反省,历经了几代人时间才真正完成。
直到1995年德国实现统一后,时任德国总理科尔再次代表德国政府在二战死难者纪念碑前下跪致哀。在2013年大屠杀纪念日,现任德国总理默克尔在演讲中公开表示“德国对纳粹罪行负有“永恒责任”。德国人在每年5月8日的二战纪念日都会自发举办一些集会游行活动,德国市民和学生也自发到纪念馆或博物馆参观第三帝国的暴行,博物馆当中展出的受难者照片、国籍、职业、生平事迹、死难地点和死难日期都大很精确。
在驻德使馆工作期间,我作为一名普通的参观者,曾经多次前往位于柏林大教堂和洪堡大学之间的国立德国现代博物馆参观,其中第三帝国的历史展览是该馆最重要的展出内容。通过在参观现场阅读展台上那些纳粹受难者的照片和他们的生平事迹,直观其音容笑貌、看到一条条鲜活生命在苦难中的消失,我会在内心深处对他们产生了深深的惋惜、同情和哀悼。在德国几乎每一座城市街道的地面上,常常能看到用黄铜铸就的纪念犹太人死难者的“绊脚石”,抬头一望,在街角的墙壁上,常常能看见有名有姓的受难者在何时因何原因在此地被盖世太保(纳粹秘密警察)抓捕,以及他后来的命运,这些遍布全国大街小巷的标识,时时提醒着人们当年在这里发生的罪恶。
德国对战犯的追溯一直没有间断。2013年9月4日,德国负责调查二战时纳粹战争罪行的司法部官员表示,在调査了49名奥斯维辛集中营前守卫后,判定其中30人应该被起诉。尽管有对这种事隔近70年、对大多数年事已高、即将走向生命终点的纳粹战犯追捕提出的”实际意义不大”的质疑,相关负责人作出了明确的回应:“年龄并不能成为他们逃脱罪责的挡箭牌”。德国对受害者的赔偿也一直没有中止。据报道,“到2002年,德国赔偿金额达到1040亿美元,它每年还继续向10万受害者赔偿6. 24亿美元的养老金”。
记得我前驻德国大使梅兆荣先生在总结德国对战争历史的反思经验时指出,德国的经验说明:第一,“正视历史是和解的前提”;第二,“战后德国能幸运地被国际社会再度接受,是因为德国彻底与过去决裂”;第三,如果没有邻国的“大度姿态”,和解是不可能的,“但更重要的是德国有着实事求是地面对历史的意愿”;第四,德国之所以能成功地与过去决裂,还在于二战后盟国的“严格监督”,才使德国走上了正确的道路;第五,我还想加上一条,这就是德国国内严格的反纳粹立法制度、法制环境和德国人民对惨痛的历史教训的深刻认知。由此看来,我们的邻国日本在彻底告别黑暗的过去,真正实现得到亚洲各国人民的谅解,还有漫长的道路需要走。
纪念伟大的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并不是要让人们渲泄仇恨,而是要让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后代铭记历史,铭记巨大的牺牲产生的代价和教训,从而更加坚定地维护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从这个意义上看,我们期待着有更多的“单骑”在路上,期待着各国民间“以史为鉴,面向未来”的交流更加频繁。
韩光明
中国驻德国大使馆原公使衔参赞
2017年6月21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