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退休,上课之余我基本上都在家,和父亲、妻子三人一日三餐,普通平淡,粗茶淡饭,却甚觉安逸。在就餐的往返途径,常常会和父亲同路相会,前两年父亲在前,我总默然缓行,表面安然内心复杂,感慨时间无情,斑驳岁月流失光阴,父亲已不复过往,老态尽显;今年,父亲依然是日渐迟缓的步态,视力不好却多了敏捷的感应,与我相遇必然侧步退避,我想避让而老父亲常常会先我一步,何至如斯!
父亲原本就是个急性子,走路带风的那种;却在我没察觉的时间段步子慢下来了、迟缓了、沉重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严肃、宽容了、柔和了,和我说话甚至也带有商量的口吻;过着过着又沉静下来了、不起高啌、沉默寡言。明显的老年孤独,心有所感倍觉怜惜,很想改变些什么却又很是无力而无奈!父亲要强好盛,不喜求人。种田地秧苗不好,常常会夜不能寐费心劳作,好到受人夸贊方才舒心,绽露笑脸;为了送我读书,曾经一个人种八亩多田地,少有的闲暇还要到河湖弄鱼虾,晒干后给我上学担菜,省吃俭用只为我开学报名不至向人求助。不喜欠人情,宁可别人负他,却不负他人;若得他人攒助帮扶必然翻倍尝还,年岁大了,连后辈的孝敬也推三阻四,临了还借一些因由返还回去;如今八十九岁了,仍不辍劳作,收获所得维持他日常开销,几十年来从未向我张口。
快九十岁了,本可逸享天年,而老父亲心念念的总是不愿给人添麻烦、拖累谁,这般年纪还自食其力,一如既往勤俭节约,少言简行安静视听,如今愈显“明心见性,不矜不伐”。时光恼人,磨砂蚀心;春秋更序,活力散失;时过境迁,心性演变。凡尘庸俗,争名夺利者比比;众生百态,退避谦让者凡几!人生本是一场修行,达者以避让为本能,敛性息心、不愠不躁、观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