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今年三岁,出生没多久全国就开始了疫情防控,烦不胜烦。三年多的时间里聚少离多,不知不觉已经从一个只会哭闹的婴儿,长成了一个蹦蹦跳跳,能说会道的儿童,儿媳妇从小灌输英语,感觉词汇量比我这个曾经的英语教师还多些。
新冠肆虐三年,疫苗,核酸,隔离,消杀,口罩,方舱,封控,终于在全国人民普遍阳了之后,病毒也莫名其妙地销声匿迹,回头看各种防控措施类似于一场自己都羞于启齿的闹剧。儿子带他回来过年,算是好好地陪了他几天。
刚来时还不适应,闹着要找妈妈,要回自己的家,稍微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就不再继续,开始各种玩耍。在院子里种地,临山公园坐小火车,打枪,套圈,跟我赶集买菜,草地上玩篮球,奔跑,常常弄的我气喘吁吁,然而,累,并快乐着。
各种吃,不饱不停,睏的眼都睁不开了,还往嘴里塞水果,喜欢小动物,套圈那里摆的鹦鹉,也要跑进去拿手摸一下,害怕猫,一说有猫,院子也不敢去,拿眼往外看,确定有,就往人怀里钻。动不动要纸笔,乱写乱画,说自己画的花和飞机,怎么看都不像。好奇,摆弄一切没见过的东西,坐我车里把烟拿到后座,拆开,烟丝撒了一大片,口香糖也从盒里倒出来,散在烟丝里,抢就护着不让动,除夕我与儿子在外面摆供品,他一个人在屋里把刚开的一瓶酒往茶几上倒,用装了钱的红包来回拨弄,弄一屋的酒气。
儿子带回一盒茶叶,他拉我手指着茶叶说爷爷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记得上次在他家还随地撒尿,边尿边笑,好像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这次回来解手都能表达清楚了,裤子褪少了还提醒说会尿到裤子上。还是胆小,坐旋转飞机时,离地也就一米,我松手去拿相机给他拍照,便哭开了,直喊,满脸的愤怒和恐惧。见到比他小的小朋友,便抱,遇到胆小往外推他的,就掐人家脸,弄的我给好几个家长赔不是,更是一步也不敢离,生怕惹事,毕竟小孩子越来越稀罕了。
稍微放松就是一堆麻烦,把瓜子花生往茶盘公道杯里放,再挤进护手霜,用手搅拌,然后散倒在茶几上,茶盘里的杯碟更是颠来倒去,叮咚作响,摆件貔貅伸出来的舌头也不知被磕掉后扔哪里了。奶粉倒地上,抓一把往头上抹,看到抓过来,他一脸的狡黠和得意,我说拿屁股来,腚撅起转过来,说屁股在这里,咣咣两下,看他面有难色,又赶紧止住,轻抚几下叮嘱下次不许这样。可下次再惹了祸让他拿屁股来时,他用手捂了坐地上,嬉笑着说屁股没有了。
好像只有在看书时才是最省心的,那也要你专心陪他,不停问,还要你给他读,他妈妈买的那些纯英文读物,好多单词我都读完了也不知其义,问他却能说出来,倒应了“教学相长”那句话。把我书橱里的书取下来翻两下,看不懂,便往地上扔,让他捡起来,回说太重了,你捡。
不怕生,领他赶集,别人逗他也给人说话,人家高兴,省了好几毛钱,在海鲜店里,拿起扇贝往带鱼框里放,唯独不敢抓螃蟹,稍微游动着的海货,都要拉着我的手靠近了看,嘴里囔囔着,听不清在说什么,不走,硬抱起哄着说那边还有更好玩的才能继续购物。
初二中午,我眯了一觉,醒来看他们收拾东西走了,打儿子电话问咋没喊我送站?回说看我累了,让我多睡一会儿,已经上车,不用担心。弟弟也是当天下午来家,他们高铁站前后擦肩,两没碰面。模样没什么变化,还是几年前的样子,北京冷的原因,穿一身很厚的衣服,进屋了也不脱下来,说习惯了。见到父亲寒喧几句,父亲眼里泛起隐隐的泪水,我说你出去吧,你回来看望他知道了,别让他太激动。
自小顽皮,小学时就怂恿他几个左右捡破烂,拾报纸,说卖了钱带他们去少林寺学武,被我发现严厉制止后,恐吓说你等着,等我长大再收拾你。没想到自上初中之后,突变,但凡考试,每次第一,高考也没参加,被保送去了山师,然后一路考,南京,上海,直到北京安家算是稳定下来,当初考去北京,单位分他的房子每平一千元,西城区,金融街和学校的原因,现在的价格15万,一平。抖音上刷到过200万买4.7平的破屋,我玩笑说你卖掉房子,随便去哪里生活,都可以骄奢淫逸了,他嗤之以鼻,“工作怎么办?户口,孩子上学呢?那些事,想都别想。”
一直在学校里,接触社会很少,说话和考虑问题的方式跟我们有很大不同,说前段时间有个小学女同学打他电话,问朋友家孩子想考他的博士,成绩一般,娇滴滴道能不能找人替考?被他一口回绝,对我说考试就是考试,怎么还有这种操作?逢年节,他学生拿东西去家表达一下心情,从不给开门,说有事去办公室说。两人都不会做饭,有年我去带我吃学校食堂,我说在家吃不好吗?回说“谁做?”,衬衣领子永远从第一扣系起,衣服也是乱穿,有时上电视接受采访,常常是电视台给他找衣服,收拾外表。
新冠是避不开的话题,说北京最严格,侄子三年前上一年级,这三年来没去学校几天,整天在家上网课,各种补习班都停,学习成绩就怕是够呛了。他们在学校里相对还安全些,不过也经常是回家了去不了学校,到学校了回不了家。
带他到新城转了一圈,感慨枣庄的变化真大,越来越象个大城市了,有些地方看着比北京还舒服,我说这种繁华与普通百姓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三线小城就是三线小城,一个城市如果没有留住人的企业,足够好的营商环境,医疗和教育资源,不会长久,也难见生机。这种繁华靠基建投资和农民进城支撑起来,一旦投入乏力,农民数见底,剩下的就只有表面上的好看了,他未置可否,说我悲观且信息来源诡异,思想偏激。
弟弟初四回去,说学校事多,不能久留,叮嘱我照顾好父母,也照顾好自己,那样他也少了后顾之忧,遇事冷静,别总想出头,再有二三,都是麻烦,我说没事,放心吧,以后不操闲心,保姆过几天就回来,那时我也能轻松一些了。
待他们都走,阳光下踢一脚明显肥了的懒猫,看着清静的家里院外,倒有一种卸下重担的疲劳,年龄越大,越不喜欢热闹,还是觉得散漫着,不用强颜寒暄,无人封堵,道路通畅,没有病毒,快递正常,想出去就出去,想在家就在家的日子最惬意。年前想到过年那么多事还觉得头疼,这一天天的不也过来了,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你喜欢不喜欢,都是如期而来的每一天,遇到什么就去面对什么,去处理什么,大抵,每个家庭,每个人,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