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质略论》,目前基本公认为鲁迅先生独著,似难见到怀疑此文存在合作者的文献。然而,我认为,《中国地质略论》或非鲁迅先生独著,而可能是与鲁迅先生作为第2作者的《中国矿产志》第1作者顾琅先生合作,由鲁迅先生主笔完成。这个判断涉及《中国地质略论》的三个关键细节。我的基本观点是,这三个细节或疑点的资料,鲁迅先生当时未必能够通过公开或一般渠道获取,很可能是由顾琅从东京帝国大学地质系获取、完成与提供。
细节之一
《中国地质略论》中列举的日本地矿学者“去岁事也”,是第1个关键突破口。5位日本专门家修订与新鲜出笼的“去年报告”何外可见?当时有无容易获取的公开文献有这类信息?
细节之二
鲁迅先生笔下引用的日本地质调查者所报告,或许是需要顾琅配合的第二个重要疑点。据《周树人〈中国地质略论〉—关于李希霍芬等煤田的言论(下)》(丸尾胜),此页所列“石炭田之大小位置”绝大部分与矢津昌永的著作《高等地理清国地志》(1905年,丸善书店)相同,但难以解释有其他明确来源。不过,我想,《高等地理清国地志》1905年才出版,但丸尾胜先生根据分析,认为《高等地理清国地志》不可能参考1903年已发表的《中国地质略论》,而判断两者来自其他更早的文献。我认为,更早的文献,或许是公开途径难以获取的,而可能由顾琅先生从东京帝大获得。
细节之三
第三个疑点,也是最关键之点。顾琅后来单独署名的《中国矿产全图》,让《中国地质略论》中所附的两幅图出自鲁迅先生之手的可能性明显减少,顾琅应更有制图的条件。即使拥有资料,复制与绘制比较复杂的图件,都是需要时间的。目前似没有鲁迅文献支持这一点。
此外,还有个细节很值得注意。《周树人〈中国地质略论〉—关于李希霍芬等煤田的言论(下)》(丸尾胜)指出:“再举一例,<清国地志》中的‘山西省‘下的"大同宁民府间炭田"中把"宁武"误写为"宁民",然而《略论》中就照原样写着“大同宁民间”(陈昌春注:《中国地质略论》原文的准确写法为“大同宁民府间”)。但是 ,《略论》中周树人制作的。《地图》中却正确地写着‘宁武‘。这也进-步说明了《略论》作为材料来源引用了《清国地志》。”我对“《地图》中却正确地写着‘宁武’”的解读与丸尾胜先生不同,我认为分布图很可能是顾琅制作的,文本的错误是鲁迅先生照抄其他文献,由于发表时间匆忙,没有仔细核对图、文。
上述三个关键疑点(即:二段文字、分为两页的一幅图),特别是分布图,是我认为鲁迅先生难以做到,而需要顾琅相助的核心观点。
其他的疑点,包括沈瓞民先生回忆中认为“《浙江潮》发表署名仅一人,这是当时风尚,署不署名,本无所谓。”当时同是留日学生的目睹者沈瓞民先生回忆:“《中国矿产志》缩本,已在《浙江潮》上发表, 可证此书确在弘文时所作。但据我在弘文时目睹,确是两人合作的。书中有一部分是顾琅所写。顾琅为人罗唆,文如其人,文笔不信达。再由鲁迅重抄,加以润色是有的。《浙江潮》发表署名仅一人,这是当时风尚,署不署名,本无所谓。”沈瓞民先生4月份去日本留学,《中国地质略论》8月份就发表了,他对该文附图的制作细节或许不太清楚。做图往往很费时间,无论是内容还是绘图。不过,《浙江潮》同一期,据称鲁迅先生以两个不同的笔名各发表一篇,包括以“索子”为名的《中国地质略论》。何以见得鲁迅先生后来似乎再未使用的“索子”仅是他一个人的笔名或化名呢?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鲁迅先生后来绝口不提《中国地质略论》,也没有收录进最初版本《鲁迅全集》。鲁迅与顾琅,回国之后很快失和,鲁迅先生后来不再提起此文,或许是考虑该文的合作往事会触发不愉快的情感。至于鲁顾失和的原因,我认为部分与可能出自鲁迅先生的《中国矿业全图》广告有关。这则广告说明该图系日本秘图,从日本教师神保小虎处获得,再偷偷复制、出版。修订后的广告,不再提及神保小虎的名字。我认为这是鲁顾协商、避免事态复杂化的结果。
我在科学网曾经发表文章《一般认为鲁迅先生独著的〈中国地质略论〉,很可能是与同学顾琅合著》(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350729-1325608.html)
顺便多谈一点题外话,鲁迅先生在该文中别出心裁地把英文“黄土”翻译成中文“累斯”,网搜似乎未见他人使用,这或许是独特的译法。这涉及到地质学层面的“黄土”一词在中国何时出现。鲁迅先生笔下的另一处,“累斯”与“黄土”都出现了。他把江苏北部的土壤称做“累斯”,黄河流域的称做黄土。这涉及到loess中国含义演变的历史复杂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