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川云

天一生水
创建于2023-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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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川云是具体哪一年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一个欠了别人高利贷的伙计说被人追债,不敢回家,时不时就去川云那里躲或者过夜,就觉得这人够义气,不怕引火上身,可信赖。


翻过去照片第一次去他的酒吧是拍人像,光线昏暗,色影迷离,拍出来的片子黄呼呼一片,很难处理。屋里摆着不知从哪里收集来的旧物,钟表,收音机,缝纫机,带摇把的电话,满满当当却没有乱的感觉,处处透着对过去的怀念,对外界的向往,就想这一定是个对现实不满的怪人。


及至熟悉了,他说咱俩一样,都不满,你把不满写出来,被处理了,我把不满摆在那里,让人去琢磨,从这方面说,你不如我聪明,我说你说的对。


留一头长发,却说一嘴本地土语,背稍坨,远看走起路来还有点罗圈,熬夜,烟勤,脸色极少红润,眼里有一股英气和那种无法掩饰的真诚和热情。开始以为是做生意和气生财的原因,后来看不是,遇到话不投机,三观不合的人也会立马翻脸,嗤之以鼻。


兰陵禇氏,庆字辈,在现世“庆衍福宏”里算辈分比较高的,常有人喝着喝着酒就站起来说我得给你端个,他总一脸谦恭地说“在外面不讲那些”。


川云是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乃父为铁路职工,其生于四川,长于云南,故名,并非标新立异,而是怀念儿时火车上的颠簸时光,他设计的酒吧太多火车座,给人一种在路上的感觉,其实想想谁的生活不都是走走停停,再好的朋友也是来来往往,好也罢,不好也罢,汽笛响起,又是一段新的旅程。


天生叛逆,笃爱自由,凡事有自己的想法,也敢按自己的想法去破釜沉舟。长子,其父对其疼爱有加,临退休费尽周折把他安排到铁路系统工作,而他上班没多久,没给家里说就办了停薪留职,自己跑街上开精品店去了。为此父子几乎反目,谁都认为对方错了,可事实是谁都没有错,只是位置和认知世界的角度不一样罢了,以他的性格,很难想象会适应朝九晚五,被人呼来唤去,从开场就能看到结局的生活。


先是精品店,后来儿童摄影,再后来酒吧,在这样一个小城,都是没人尝试的项目,要说挣了多少钱,好像也没有,太好朋友了,穷不求人,富了折腾,满脑子奇怪的想法,头两年才有了一个不是在店里的家,就一套房子,要不是老婆阻拦,也被拿去抵投资失败的债了。


朋友多,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能与之推心置腹,互为知己,能让每个人都认为他才是自己最贴心的人也是一种能力。生意圈之外,摄影圈,文学圈,音乐圈,骑行圈,摩托圈,等到薛城拍了几部影视剧之后,他又在演艺圈如鱼得水,东北的杰克逊,本地的超人欢,俄罗斯的女模特,云南的土著,都成了酒吧的常客,“你多长时间没来了,我可想你了。”一句俗不可耐的客套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感到一种温暖和舒服。


踢足球认识个小伙计,有纹身,无工作,靠给人写歌生活,知道我与川云关系不错,说年少迷茫时曾去酒吧买醉,川云给他说了一句“善良的人总有一天会变得富有”,让他至今刻骨铭心,终身受益。金钱上的富有之外,被人认可和知心朋友上的富有岂不更让人艳慕?


姬超打来电话说川云没了,本能地骂一句“白胡扯了”,回说真的,沉寂了一分钟,我说你再问问。殡仪馆看到来来往往的熟人和密密麻麻的花圈,心里涌起的是一片空空荡荡,搂着珂珂稍显稚嫩的肩膀,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我知道以后再也听不到川云喊“天一哥,到我酒吧来,有伙计想见你”,再也看不到川云那凌乱的长发和真诚的眼睛了。


我们都终将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们所认识的人,“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好兄弟,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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